《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87、第 87 章

　　这是一场第一次执行官们在宽大空旷的会议室里正经见面的会议，统一正装的他们看起来与普通的军人们无异——除了一些体型特殊的执行官。

　　踏进这个屋子的时候，零七依旧是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屋子的人，然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距离上一次在医院里见到二号执行官卞柏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看来他恢复得相当不错，一见到零七又拿出了斗鸡一般的精力。
　　话不能说，眼神还不能吗？某种意义上来说，眼神也是有杀伤力的，只要瞪得足够厉害——
　　就两眼瞪得像铜铃了。

　　风起在一旁无奈地摆摆手，示意零七不要跟这傻孩子计较。

　　幻想乡与安娜·贝勒秉持着不分半步的原则，依旧活得像个连体婴儿，在会场上也是如此。
　　前者挂着笑，后者瞪着眼睛，倒也说不出她们整体是讨厌谁或者是喜欢谁。
　　两者中和掉了 。

　　在训练营里待了一段时间的苜蓿算是几人中唯一与零七走的稍近的，只不过零七看着她地眼神总会情不自禁带着些微妙——谁又能知道苜蓿脑袋里的那些带着颜色的东西最后还真的就变成现实了呢？唯一有些偏差的是，苍旭并不会强迫他做什么，只是自己送上去了而已。

　　苜蓿笑着跟零七打招呼，她的假肢已经安装在了身上。穿着衣服带上手套，特殊的金属工艺将手指的灵活完美再现，除了皮肤的触感无法复制，其他与正常的手无异，而且这并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可怜的小姑娘终于不用再用左手写那狗爬一样的字了。

　　她一旁坐着的是前不久刚刚痊愈出院的云涌，这大男孩前阵子还全身粉碎性骨折，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瞪着眼睛乐呵乐呵，精神十足。

　　以此，七位执行官均已到齐。

　　以往，坐在主座上的都是司令官零逸，他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但今天，他们没见到零逸，反而是见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们好，孩子们。”

　　这是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整齐还抹着发蜡，脸上架着一副银边的眼镜，衬得他的脸庞愈显斯文。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模样，是个很容易让女孩子们动心的面孔。
　　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这在末世里，这种年龄的男人身上极为少见。末世荒废了多数人，令他们不再注意自己的外表了——活下去才是关键，外在已是末次。
　　而且，他身上带着的独特的气质能让人放松，这与基地里的那些长官们是截然不同的。

　　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会议桌前这一张张面孔，嘴角挂着微笑:“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不——也不能说是第一次见面，应该说是我们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他的视线扫过一众人，用缓慢而低沉的嗓音介绍道:“我姓重，是原妄想者计划的发起人之一。我们见过面的，不过那时候你们都还是孩子，恐怕并不记得我。”

　　沉静一片，在场的没人说话。

　　零七微微挑眉，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姓重的发起人刚才看向他时，视线多留了几秒钟。
　　他们这几位实验体虽然时时刻刻都待在研究所里，但事实上他们见到最多的只是那些白大褂，一天最多的时间也是面对冰冷的仪器，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一计划的上级领导人，更别提是发起人了。
　　没人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真，更别说是零七这样的记忆缺失体——他没有进入实验室之前的记忆了，就像是刻意被人抹除了，很干净。

　　零七眯着眼睛看这个人，总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但又无法从记忆里找出点蛛丝马迹。

　　男人微笑着回视，又在零七瞪过来的时候转移了视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啧，很奇怪，这个人。

　　这位突然出现他们视野里的发起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疑点，这让零七不得不提起戒心。这人看着没有杀伤性，但谁又知道藏在这张人皮下的究竟是什么？

　　零七靠着椅背，将手揣进兜里。那儿藏着一枚戒指——为了防止惹人猜疑，他在出门后就把它从手上摘下来了。

　　这会儿苍旭又在做什么呢？分开的时候，还露出了相当遗憾的表情。

　　思绪渐远，耳边与他无关的声音都像潮水一般后退散去，然后得了一方宁静。

　　至于苍旭，此人在放走零七之前还放肆地讨了个吻，作为临时变卦的补偿。

　　回头面对这个房间，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长久积压在心里的阴霾与忧虑散去了不少——看吧，小先生还是会接受他的，小先生的选择永远也不会改变。

　　走进零七的卧室，他抖了抖虽然是新换的但已经被零七搅得乱七八糟的被子，铺平折叠好。

　　床边的书桌上凌乱地散着些零七平时动过的东西——一本笔记本，笔，茶杯，花瓶，全都被随意地搁置在桌面上，它们的主人对它们不甚在意。
　　也或许是没什么心思去打理它们。

　　苍旭翻了翻笔记本，扫一眼就能猜到上边都写了些什么——基地的把戏倒是挺多的，但这东西能让零七说真话？那真的是想得有些太多了。

　　拉开抽屉，正要把那几支笔放进去，他的视线被抽屉里叠的整齐的笔记本吸引了——倒不是这几本笔记本有多吸引人的外表，而是味道，淡淡的花香。
　　他的指尖一顿，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从抽屉里端了出来，翻开。

　　这本朴素的笔记本外表皮裹着皮质的外套，让它看起来高端了不少。翻开内里，前几页是一些地名介绍，后边才是白页。
　　只不过，现在，这些白页虽然没有被写上墨迹，但染上了淡雅的花香——一朵朵鲜艳的红花被做成了标本，完好地夹在书页间。
　　早一些的花花瓣边缘有些干涸了，但颜色依旧艳丽。

　　见此，苍旭不经哑然失笑。
　　小先生呐……

　　怎么能不喜欢呢，这样的小先生……

　　他捻着书页，明明没什么可看的，他还是认真地把每一朵花都看了过去，细数着，回顾着他们经历的时光。

　　数到最后一朵，数字恰好是他开始送零七花的日子。

　　他提着笔，在这一页上写下几个字。

　　有的时候，零七看起来真的铁石心肠。他可以面无表情地面对战争，坦诚地面对死亡，任何能震撼人心的东西都无法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水花。这也是基地防备着他的原因，这样的天性叫人恐惧——他太容易发展成反动人格了，不可控性太大。
　　但有时候，零七又意外的柔软。那是旁人难以察觉的，深刻进骨子里、灵魂里的温柔——他会记得一些旁人不记得的小事，然后给人惊喜；他会默默地重要的事情记下，刻在心里；他会主动跟人保持距离，只因为不想要连累毫不相干的人……

　　苍旭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反思过，零七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他有这么大的执念——但这是找不到答案的，因为理由太多太多了，越深究越找不着。
　　他上瘾了，零七是他怎么也戒不了的毒瘾——越深究，陷得也越深。
　　无法自拔。

　　想把他关起来，关进这世上最好的笼子里，这样就再也不怕他飞走了。

　　想这么做，但理智说“不可以”。

　　如果他这么做了，那跟真正的变态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小先生未必喜欢这样的束缚——他总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硬碰硬未必能得到好结果。

　　稍稍冷静了些，苍旭把内心里那些黑暗的东西驱赶回去，低头将笔记本塞回抽屉里。

　　算是一个惊喜吧，这一发现。

　　苍旭眯了眯眼睛，发现在笔记本之间有一道并不服帖的空隙。思忖一会儿，他伸手将藏在缝隙里的东西抽了出来——是一张纸。
　　只不过，这张纸上的东西比较特殊——这应该是一张关于基地内部结构的地图，上边还用红色的笔做了几个特殊的标记。若是人仔细看，就能分辨出这些地方都是哪里。

　　“……”苍旭低头看着地图，目光触及红色区域，眼底像是被血光照亮了一般。

　　这些地方，并不是随便标记的。

　　大门，防御薄弱处，黄沙模拟场地……

　　零七在这些地方做标记是做什么？

　　看来，他之前的判断有误，零七并不是只在这些地方走动。在旁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竟然默默打探着基地的构造，像是早有预谋的。

　　这件事，基地必然是不知道的。

　　看这进度，应该在他来到基地之前就开始了——
　　零七在做什么？

　　还真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苍旭捏了捏眉心，将东西恢复原状。

　　零七在暗地里策划着什么尚不可知，但预感并不是什么好事。

　　齿轮还在吱呀吱呀地转，到底走到什么地步了呢？

　　出去走走吧，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苍旭将屋子收拾妥善后才离开，他得先回自己的住处一趟——基地也给他安排了住处，不过是在居民区，这儿相对比较落后。

　　住在居民区的都是普通人，多是老年人和小孩。有异能者的家庭有特殊待遇，能得到较好地段的住处；而没有异能者的家庭只能蜗居在这块地方，基地无暇顾及太多，导致这块儿愈发像贫民窟了。
　　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似乎永不安宁。
　　就在踏进这片区域的不远处，就又起了事端，一群人围在一起，嘈杂一片。

　　“喂，小孩，你竟然敢偷东西？！把东西交出来！”一腆着肚子中年油腻男人扯着嗓门喊着，震得周围的瓦砾房都颤了颤，“这什么世道啊！我刚分配到的物资你就敢下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男人恶狠狠地说着，手上也并不留情，扯着那个“小偷”的衣服、头发，就要往一边的墙壁上砸。

　　周围的人也都抱着看戏的心情，或是谴责这小孩不懂事，或是谴责这大人太过火——总之没人站出来制止。

　　混乱的秩序已经不需要那些道德至上主义者了，他们畏缩在自己的空间里，尽量不惹事，免得什么也得不到反而惹了一身不必要的腥。
　　就连最爱管闲事的和事佬此刻也都能避则避，这是“贫民窟”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站出来的都可能会被当做是同伙，谁想吃饱了没事挨打啊？

　　苍旭扫了一眼人群，都是几张惯爱惹事的面孔。被针对的那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十来岁，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是青一道紫一道，没一处完好的。
　　末世里，这种年纪的小孩恰恰是最难过的，不大不小不伦不类的年龄。

　　“说，东西给藏哪儿了？！”那中年男人一巴掌拍了下去，毫不留情的一声响，拍得那小孩顿时耳鸣眼花，出不了声。

　　那男人凶恶地声音还在响起，一声又一声，像是浪花一样越推越高，最后像是尖叫，即将破音。周围的声音也不停下，一个个人站在岸边围观落水狗，嗤笑着，长着一张张血盆大口。

　　小孩挣扎着要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藏在脏衣服下的身躯骨瘦嶙峋，根本找不出一块肉来。他扭动着身躯，嘴里吐着血唾沫，骂骂咧咧地说这些旁人听不大懂的话。
　　这无疑让男人的怒气更上一层楼了。

　　苍旭蹙眉，无心再看这场闹剧。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贫民窟从另一种意义上也是“卧虎藏龙”之地，这小孩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东西，那也会有手段逃掉。

　　只不过，他的脚刚抬起来，隔着人群，他措不及防地与那小孩对视了一眼。

　　血色的眼睛！

　　苍旭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小孩突然诡异一笑，伸手拧开来中年男人的手。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此刻却嗷嗷大叫起来，全然没有刚才那副模样。而那小孩拧开了男人的手，还抬头看了看什么地方，扭头嗖的一声钻进了布满了垃圾的巷子里，找不着踪影了。

　　“草！死耗子！”中年男人骂道，周围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地反转吓了一跳，愈发确定那小孩就是小偷了。
　　于是骂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苍旭站在原地，眉眼深沉，脸上像是盖上了一层阴霾。

　　动作倒是挺快的。

　　避开人群，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小孩从那条巷子跑出去的话，那最后的目的地是……

　　“诶，下午好，苍……先生。”

　　苍旭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虚扶了一下差点撞在他身上的人，是洛雪。

　　这小姑娘此刻抱着名册，气喘吁吁，刚刚急匆匆地跑过来的:“抱歉，我刚才没看到你……”

　　“没事。”苍旭扫了一眼洛雪身后的那条路，那儿停着一辆大车，还有穿着军装的士兵在搬运着物资，一些贫民窟的人排着队正在领取物资，“叫名字就好。”

　　“唔……”洛雪抹了抹额角的细汗，笑着问，“苍旭是住在这儿吗？我们正在分发物资，你也有一份的吧……”

　　苍旭看了她一眼，笑说:“谢谢。”
　　找不到人影，跟丢了……

　　洛雪攥了攥名册，抿了抿唇。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有些尴尬。

　　“分发这些物资挺忙的吧？洛小姐很尽职呢。”苍旭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哪怕他现在心情有些不佳。

　　“啊，还好还好。”洛雪摸了摸后脑勺，磨磨蹭蹭地，又跟苍旭聊了几句。
　　她发现，苍旭这人还真挺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把她心里的那些隔阂都撤掉了，尴尬散去了不少。
　　她这时候才敢问她真正想知道的:“昨晚是你送阿七回去的，真的是麻烦你了啊……我听是阿七喝酒了吓了一跳，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呢，他没做什么坏事吧？”洛雪担忧地看向苍旭，此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表面上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能打架的模样，要是零七暴起——
　　那真是太可怕了。

　　坏事倒也不算是坏事，就是两个人一起滚了一晚上床单而已。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但苍旭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不麻烦，零教官喝酒之后挺乖的。”
　　就是乖得比较独特，一晚上也不知道把他咬了多少口，每次下嘴都铁定鲜血淋淋的，差点变成凶案现场。

　　“嗯？”洛雪眨了眨眼睛——
　　乖？阿七？
　　好……好独特的评价。

　　“我今早本来打算去看看阿七的，但江叔回来说阿七还在睡……谢谢你照顾阿七这就长时间啊。”洛雪有些别扭地说道，视线垂下看着自己的脚尖，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苍旭手指上的素环，“阿七现在……醒了吗？”
　　他以前也带着戒指吗？

　　苍旭应了一声，道:“还去开会了。”

　　洛雪一听，顿时杂七杂八的思绪都散去了。她猛地抬头看向苍旭，有些困惑:“开会？开什么会？”这会儿零逸还刚刚醒酒给她打了通电话，谁开的会？
　　执行官们的会议，零逸作为他们的直属上司怎么可能不参加？有问题！

　　闻言，苍旭轻轻挑眉。

　　洛雪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笑道:“哈哈哈，可能是我记差了……”

　　恰巧，不远处分发物资的人叫了一声洛雪，她就趁机脱身了。

　　苍旭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悉数褪尽。

　　谁主持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