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79、第 79 章

　　对于军方基地的这位司令官，如果除却他的某方面的过分天真的话，他也确实是个极好的领导者。
　　饶是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也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冷静指挥，有条不紊地安排黑金基地的后续事项。
　　幸存者的数量不少，车子在山间来来回回地开。

　　“先、先生，要不您先把他放下来？我们在这里可以给他做暂时的处理，等会儿直升机来了……”
　　医务人员有些发怵地看着面前这个高挑的男人，心里还在困惑着——手这么重的伤，他怎么做到跟没事的人一样的？现在异能者的体能都这么恐怖的吗？

　　苍旭此人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很好相处，一张极好的皮囊很加分。但又很违和的，他不笑的时候比零教官看着还要冷，那种完全目空一切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一般人还真就难以承受。
　　但好在他习惯微笑。

　　谢过了医务人员，苍旭拔腿朝着担架走去。

　　那医务人员跟在他身后，看着那大面积的烧伤，着实惨不忍睹。
　　真的不疼吗？
　　“要不，您也稍微处理一下？”她抽了一下嘴角，生怕前面这人突然就倒了。

　　“不了，他伤的比较重。”苍旭将怀里小小的一团小心翼翼地放在担架上，像是怕极了惊醒正在睡觉的公主。

　　医务人员：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您怀里那位被你保护得还挺好，除了四肢的烧伤，其他可看不着这么大面积的伤口，您这，整个背都烂掉了好吗？！

　　她还想说什么，瞥眼看到了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人影，手里拎了个大大的医疗箱，跑过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下。

　　“箱，箱，箱……”洛雪气喘吁吁，但还是执着地把箱子递给苍旭，眼角有点红，“这个，是阿七专用的箱子，你知道的，阿七他小时候……”她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
　　小动物在身边养久了都有感情呢，更何况是人呢？阿七小时候虽然也总磕磕碰碰，这细皮嫩肉几乎一擦就破，娇贵得很，哪里受过这么大的伤啊！
　　肯定疼死了……

　　苍旭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接过箱子，兀自说了声：“谢谢。”

　　谢谢照顾他这些年。

　　洛雪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低头看着零七的情况。
　　这个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少年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狰狞的伤口，怎么看都恐怖至极。

　　医务人员正要着手清理，手还没碰到呢就被制止了，他说：“我来吧。”

　　“……”伤号，你怎么回事伤号？
　　就没见过伤号跟医生抢工作的。

　　不过很快，医护人员也没了异议，这个伤号的手法还不赖，处理起来比一些医生都要利索，她于是忍不住出声：“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外科医生。”苍旭闷声应道，视线没有一丝漂移。

　　稍微恢复了点精神气的洛雪懵懵懂懂地看向了苍旭，虽然这人现在看起来还脏兮兮的，只洗了个手，但不难预见由时间沉淀之后他成年的模样。
　　苍旭小时候那会儿就长得很好看，长大了也是褪去那份稚气，变得更加沉稳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把人打磨成这样子呢？洛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呆呆地看着，直到给零七处理完。

　　“阿七他……”洛雪微微蹙眉。

　　“放心吧，问题不大，他只是太累了，睡醒了就好了。”苍旭沉着声音说道，用棉签擦去了零七脸颊上的血痕。

　　小先生真的是太拼命了。

　　没人知道，当他见到躺在火海里浑身是血的小先生的时候，他有多紧张——虽然知道这些血可能大部分不是他自己的，但那也足够让人恐怖了。

　　“哦，哦……”洛雪点了点头，尔后注意到，阿七能出来好多亏了苍旭护着，而苍旭怎么可能会完好无损呢？
　　“你的，伤……”
　　这小姑娘蹙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跟这个应该算是友人的人说话了，漫长的时间足够制造隔阂。
　　他们之间没见面，有近十三年。
　　恍如隔世。

　　“我的话，不碍事。”苍旭瞥了一眼医疗箱，里面真的是一应俱全，似乎恨不得把所有药都搬过来了。
　　堆在角落厚厚的一沓，是画风比较奇特的一沓——创口贴，好叭，这么多创口贴确实能以备不时之需。
　　就小先生这个小时候走个路都能平地摔的……谁又能想到，未来基地第一扛把子小时候娇气得像个小公主呢？
　　突然有些怀旧了，他参与过的小先生的人生。

　　“你，总是这样？”洛雪看着他，又看了一眼零七，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音量，“你的伤也需要处理，我记得小时候阿七最喜欢你了，你要是受伤了，阿七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苍旭顿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向洛雪，嘴角勾着。
　　看，这位说话多中听。
　　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纠正字眼的话，他想说“小时候是最喜欢，现在是最爱”。

　　“我以为只要护好脸就可以了。”苍旭回答道，捧了一手水给自己清洁面部。

　　“啊？”洛雪懵了一下，随即展开笑颜，“你还记得那会儿啊？”

　　“当然，那会儿还小小只的，一看到我就跑出来拽我围巾，说我‘好看’，想不记得都难。”苍旭看着盆里的水，混杂着灰尘与血，倒映在他的脸上。

　　“啊，阿七真是……”洛雪忍不住笑出了声，刚还压在心头的那一丝隔阂与不安消失了，你看，他们也还能像那么多年前一样，和和气气地说话。
　　一瞬间，好像时间也没走多远嘛。
　　那一幕幕的，似乎还发生在昨日一样。
　　只不过，只不过如果没有当年那档子事，叔叔阿姨都还在的话……
　　她又敛起了笑，一瞬间又被淡淡的哀伤占据了面孔，这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染上了忧郁。

　　“开心点吧，小先生不喜欢你露出这样的表情。”苍旭用毛巾擦着脸，垂眼看着昏迷的零七。
　　看，安安静静的小先生多乖啊，就是醒来的时候不大听话，现在都算计到他头上了。

　　“啊？”洛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苍旭话里这“小先生”说的是谁，但反应过来才记起，就算是小时候，苍旭也一直都称呼零七为“小先生”。
　　这称呼其实挺有个性的，长大了也还这样吗？
　　她笑了下，说：“见到阿七当然要高高兴兴的，怎么可以不高兴呢？”

　　他们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医务人员自觉此地没有自己的作用了，早早地就离开了。
　　远处是忙忙碌碌的善后工作，人来来往往，反而是他们这些人倒看起来更像是异类，无所事事。
　　说话间，苍旭给自己做了个简单处理。
　　对此洛雪惊异无比，明明外面看起来这么严重，内里却还真跟苍旭说的一样，没什么大碍，这就很神奇！

　　“我记得小时候，零逸很讨厌你，总跟我说你抢了他弟弟，老幼稚了！”洛雪抱着膝盖，贪恋这片刻宁静，“他还老扬言说要揍你一顿，但哪一顿都没成……”

　　苍旭敛了眸光。
　　洛雪这话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他就是当着零逸的面把他弟弟拐跑了，还是因为他的美貌（？），可以想象那段时间零逸一直觉得这个姓苍的就他妈是个狐狸精。
　　不过……
　　“小时候不敢打，但现在估计会真的打起来。”

　　远处的零逸眼神阴郁，抬手指着他们的方向，很明显地用着凶恶的口吻说了句什么。
　　洛雪不会唇语，看不懂，但这眼神……可别真打吧？担忧。
　　但苍旭看懂了，零逸说的是“你给我等着”。哦，等着就等着呗，他还能跑吗？这会儿他可真就跑不了了，他的小先生是真的一点后路都没留给他。

　　这天聊着聊着，直升机就飞过来了，在零逸的注目礼下，苍旭坦然自若地抱着零七走了，走了，走的那叫一个淡定。

　　零逸：What f**k？？！

　　上司心情不好了怎么办？拿下属出气。
　　于是在零大司令官魔鬼高压下，后续的工作进行得格外迅速高效。

　　今天也是高效的末日生活呢。

　　乘坐直升机回到军方基地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了。
　　当再次踏进这片领域的时候，说不感慨那都是假的。还记得呢，都记得呢……
　　苍旭抱着裹着一层大衣的零七，仗着夜色蹭了蹭小先生的软发。
　　这会儿的零七还没能完全张开，前段时间的种种虽然起了促进作用，但他还是看起来小小只的，加上这张天生就看着很乖的脸——小先生一直都看起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的骨架还很轻，抱着没什么重量，所以苍旭每次抱他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加大些力气。小先生是鸟，稍不注意就会飞走的。
　　那会在军方基地的训练营，他还记得零七的那个眼神——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淡到极致很平常的眼神，但却总能掀起他内心里的征服欲。
　　怎么能不心动呢？不能不心动啊。

　　小先生啊……

　　等来到军方医院，苍旭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小先生放了下来。
　　快点醒过来吧，小先生，快点醒过来吧……

　　在医院处理了伤口，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还是那个衣冠楚楚的苍旭。

　　洛雪虽然被安排了个闲置，但也能算是个后勤。基地突然入驻这么多人，工作人员匮乏就体现出来了，洛雪也不愿自己闲着，自告奋勇担了一些事儿，跑跑腿做做登记。
　　她拿着表格递给苍旭，右手递给他笔时，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还记得你是左撇子。”

　　“谢谢。”苍旭笑了下，接过笔看了会儿表格，才慢慢地把信息填了下去。
　　小先生这一顿操作真的措不及防，过早把自己暴露在这群人的视野里也带了些弊端——例如他造不了假消息了。

　　抱着些遗憾，他将表格递了出去。

　　洛雪又去忙了，苍旭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监护室的零七。
　　得益于零七的特殊身份，他被安排在了特殊病房。

　　小先生睡着的时候真的很乖，蜷着身子，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也不怕自己透不过气？每次想，都觉得挺好玩的。

　　他轻轻地把头抵在玻璃上，白炽灯的光落下，将他的脸倒映在上边。无数道影子重重叠叠，最终又幻灭最剩下最后一个——
　　这是最后一次了。
　　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小先生，这次我们能走多远？

　　--

　　大司令官的工作很忙，尤其是在这种突然冲入大量幸存者的情况下。
　　不单单要检测每个人体内的感染情况，还要统计异能者名单，安排住所……

　　“零逸，其实没必要——”

　　“不，有必要。”

　　辉熹的话还没说完，零逸就直接斩钉截铁地说了，语气十分果断。
　　如果不是他眼底的血丝出卖了他，辉熹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这是……要干嘛？一次性把所有工作完成，你要离家出走了？”辉熹看着高高堆起的文件，知道零逸拼命，但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拼命，跟受啥刺激了似的——
　　难道他终于察觉到基地里老头子们别有用心了，要用离家出走来抗议他们偷懒的行为了？

　　“出个——”零逸咬着牙把脏话憋下去，“我要快点完成，之后去跟一个人决一死战。”

　　靠，果然是别有居心吧，是吧是吧是吧！十几年前把阿七迷的七荤八素不说，现在还来！操操操操操！

　　辉熹：“……？”
　　人类迷惑行为？

　　看着零逸这一副真不要命的样子，辉熹又看了看倚叠如山的文件，就怕你文件没批完就先累死在办公桌上了啊……然后你拿头去决一死战？
　　默默地，辉熹悄悄挪走了一部分文件。
　　辉熹姐姐每天都为基地的小辈们操碎了心。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大部分文件可算是批阅完成了，而零逸依旧亢奋。

　　辉熹打了个哈欠，祝你决战好运啊，大司令官。

　　神清气爽的大司令官走出办公门，想了想先去看看阿七吧，要是能遇上某个杀千刀的，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没遇上，倒是先看到了洛雪。

　　“你昨晚没休息？”零逸看着昏昏欲睡的洛雪，后者听到声音突然惊醒了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来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才木木地应了声：“睡过了啊……”

　　“……”零逸看着她。
　　洛雪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从来就不擅长撒谎。

　　他转移了视线，落在了隔着一层玻璃的监护室内——零七还在昏迷，或者说更像是在睡觉，远远看去那么小小的一团。
　　他微微敛了视线。
　　说来，作为一个哥哥，他其实很不称职。在家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总是不在。将零七托付给洛雪后的这么多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说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比较快，但零逸现在却有这么个感觉——阿七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吗？
　　淡淡的苦涩。

　　这么多年，零七又经历过什么呢……

　　通过洛雪，他能知道一些零七的生活经历、琐事，或许鸡毛蒜皮，但也足够温馨。
　　只是，零七这些年一直作为学生成长起来，身子也还跟小时候一样虚弱，但这次，能从那样恐怖的爆炸里存活下来，说是幸运，那也未免有些过于匪夷所思。
　　而且他看了零七的体检表，除却烧伤，还有战斗遗留下来的伤痕。
　　所以——是谁教给他的战斗技巧？

　　想着，零逸眯了一下眼睛，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备着的烟。但又很快想起来，这儿没办法抽烟的。
　　他对着昏昏欲睡但强打精神的小姑娘说：“你回去休息吧，这边会有专人照料着，别担心。”

　　“唔……”洛雪揉了一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玻璃。
　　沉静了片刻，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在冰凉的玻璃上，一股寒意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刺激得人一个激灵。
　　“零逸，那个实验，”她将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手背上，声音有些虚无，“还在进行，对吗”
　　平静的。

　　略有所耳闻，直至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才清晰起来。

　　“……”零逸捏着烟的手紧了紧，眸光沉了一下，说，“这件事你不用管……”末了，他说，“你去休息吧，阿七看到你这么憔悴会不高兴的。”

　　洛雪抿了一下唇，眼角余光落在这位大司令官身上。
　　白光落下来，照在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大司令官仍然穿着正装，身量挺拔，个子窜得很高，常年练就的上位者的气压让人不敢长久地与他对视。

　　时间是有留下痕迹的，每个人都在变化。
　　齿轮嘎吱嘎吱，谁又变成了谁的模样？

　　“零逸。”洛雪闭上眼睛，然后换换睁开，光落在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耀眼的色彩，像闪耀的明星，“阿七他不是筹码。”

　　零七从来都不是筹码。

　　“回去休息吧。”他重复道。

　　在这世上，选择很多，也很少。
　　一只小小的蝴蝶能卷起毁天灭地的灾难，而人的一个选择，也足以带动未来的种种变化。
　　没人能决定未来发生什么。

　　如果无法预测的话，那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吧，起码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无法改变，但不至于无知。

　　如果一定要有人做这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