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60、第 60 章

　　狂躁涌动的黑夜戛然而止，意犹未尽。有的人过了眼瘾，尽了兴；有的人则输了财产，一夜间从天堂落到地狱。

　　欢笑也好，哭泣也罢，都悉数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卷进黑风里消散殆尽。

　　从角斗场出来，零七已经意识模糊了。

　　高强度的战斗耗尽了他全身的体力，最后撑着他回答问题回到屋子的，是肌肉本能。

　　浑浑噩噩间也不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昏迷了过去。

　　记忆似乎发生了断层，但零七却前所未有地冷静。

　　黑色的迷雾将他包裹着，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身在何处，但下一刻又被强行拽回现实——腿部的筋脉绷紧，刺激着大脑的痛觉神经，传递着叫人窒息的痛感。

　　他下意识地缩腿，但脚腕被一只手抓住了，掌心干燥温热，贴着他的脚踝。另一只手也附上了腿，指尖划过皮肤，安慰着痉挛的肌肉。

　　是谁？

　　他睁不开眼睛，只是清醒一刹那又再次落入了深渊，泥泞缠绕着他，意识在逐渐消亡。

　　最终，再次失去知觉。

　　--

　　阳光是末世的珍宝。

　　每个人都想收集一捧阳光，在充斥着绝望的时候拿出来嗅嗅阳光的气息——那大概象征着美好。

　　不过，也有人不喜欢这样的阳光。

　　有的人生于光明，有的人生于黑暗。

　　“哟，准一号怎么跟小姑娘一样，连太阳都晒不得呀？”

　　披着实验室的白色大褂，顶着一头亮眼的奶油发色，脸上戴着浮夸的墨镜的青年有意无意地凑近，声音飘飘然，听得很欠揍。

　　站在屋檐下，穿着军装的教官无言，只是恹恹地掀了掀眼皮，并不打算跟这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搭话。

　　厌恶阳光——它太亮了，足以将一切黑暗里的东西曝光在空气里，赤|裸裸的，毫无保留。

　　畏惧它将阴暗暴露。

　　“听说你跟人打架被罚了？”卞柏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走到阴影里，浑身上下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人不可貌相嘛，没想到你这么有血性！”

　　零七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彼此彼此。

　　这位五十步笑百步的卞柏先生也正处在处罚阶段，原因是在上阶段的特殊考核里，他拿着危险武器抵着同伴的头，威胁到了对方的生命安全。
　　而恰巧这位同伴就是零七。

　　暂时被剥夺了外出的机会，卞柏被安排在了风起的实验室，给他打下手。

　　执行官多是两两行动，起到相互牵制的作用。但一方犯事了，另一方往往会受到连累。

　　但对此，作为大哥的风起一点儿也不恼怒，甚至有些乐在其中——打架能有做实验有趣吗？
　　那必然是没有的。

　　没有什么回答，卞柏也不恼怒，在影子里摘下了墨镜，白色的眼瞳注视着教官的侧脸，似乎喟叹了一声什么，然后挪开：“你被罚了什么？”

　　“……”零七垂下眼皮，“送资料。”

　　他的中指贴着裤子的中缝，布料在指尖的触感被感官无限放大。

　　“噗。”卞柏夸张地捧着肚子笑，“那不是跟送快递的没什么区别吗？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我的高大上！我可是在实验室打下手，文化人！”

　　“……”
　　可是零七一点都不觉得在这里比较谁的处罚更高大上有什么意义，也不能明白卞柏这个奇奇怪怪的关注点和笑点。

　　末世后的两年，基地被建设得很好。

　　为了适应末世的生活，保持初心，基地中设立了各种建筑，从生产生活必需品的工厂到住宅，一个顶级的基地已经能基本做到自给自足。

　　作为最大的基地，第一基地的设施更是完备，就连图书馆也有设立。

　　图书馆的设计类似宝塔，大方简约又精巧，里面收藏着大大小小各种书籍，或许连儿童的绘本都可能躺在这个图书馆的某个角落。

　　惩罚内容是美名其曰“代送资料”，但实际上就是一个跑腿的工作。别人不敢使唤这位首席，但江叔敢，于是零七成了一个专门给江叔跑腿的下手。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江叔表面看着粗糙，但也是个会看书的文化人。

　　零七捧着手中地一叠书——

　　《心理咨询师》
　　《心灵的面具——101种心理防御》
　　《为何家会伤人》
　　……

　　至于它们是否真的被翻阅过，那些平整的页脚还有待商榷。

　　拢了拢这六七本书，零七抬脚走进了图书馆。

　　只是一瞬间，视野就开阔了起来，弧形的书架上盛放着印刷着缤纷色彩的书籍，将整个空间塞满。哪怕是再无知的人走进这儿，也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知识的冲击。

　　略过一眼，零七注意到了坐在阅读区的人。

　　图书馆的设计很贴心，在窗户边摆了桌子供人看书，如果看累了，还可以看看室外给眼部放个松。

　　今天的阳光很灿烂，气温难得偏高。

　　零七走进建筑的时候还带着一些热气，依附在他的绿色军装上。但图书馆内气温偏低，阴影很好地驱散了闯入者身上的热气。

　　那些光透过擦得透亮的玻璃，落在图书馆里，像是给阴暗的世界投下一片救赎的光明。

　　明暗的交界格外分明，暖色调和冷色调的冲击给人很好的视觉观感——更何况位于这片神圣光辉下的人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

　　黑发被照得泛出银丝，白得发冷的皮肤在此刻似乎有了些血色，能看到在皮肤下颤动的血管。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伴随着深邃的五官——像一个完美到令人发指的艺术品。

　　“零七先生，你是来替江队还书的吧？他先前打过电话。”

　　零七将书放在台子上，看着管理员一本一本地回收，听她说：“江队把这书保护得真好，要是我自己看都不能做到这么新地回来呢。”

　　“……”他或许只是单纯的没看过而已。

　　“话说，零七先生是教官吧？真年轻，长得真好看，大家都很喜欢你呢！”管理员笑眯眯地说，脸上带着浅浅的褶子。
　　因为常年与书籍为伴，她身上的气质很文雅，安静恬淡。

　　零七抿了抿唇，对管理员所说不置可否。

　　这个女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零七并没有认真听，因为他注意到了一道刺人的视线，直白得赤|裸，不加丝毫掩饰。

　　他回头，与那道视线撞上。

　　璀璨的黑眸闪着星光，金丝眼镜挂着流苏，透出儒雅的气质。

　　他是一名艺术家，更像是艺术家创造的完美角色。

　　教官看到了男人嘴角牵起的笑容，落在别人眼里是温和友善，但在他的眼里，似乎还带了其他什么意味——不过他不能理解，也不想去尝试理解。

　　“他不工作？”教官指尖轻点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管理员推了推眼镜，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随后笑道：“工作的——他暂时在这里帮忙。只不过这段时间来图书馆的人很少，需要做的事情不多。而且我看他是一个喜欢看书的孩子，就批准他在闲着没事的时候能看看书，挺好的。”

　　女人微微笑着，像在看待自己的孩子，又像是看到同道中人，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骄傲与自豪。

　　“他很厉害，你知道他在看什么吗？”管理员指尖轻抚书页。

　　青年的视线穿透过薄薄的雾气，落在了被藏在阳光下的阴影里、微微掀起的书皮：“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

　　女人惊讶地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念出了这串英文的青年，在想到了什么之后又放轻松了：“对，《百年孤独》，还是英文原著，他很厉害。”女人强调道。

　　青年没有说话了，他看到男人将微微掀起的书皮放下，又冲着他灿烂一笑。

　　抿着唇，青年移开了视线。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

　　遗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正在进行的战斗，遗忘外界大地的千疮百孔，遗忘过去的悲伤岁月，这很美好，像童话世界。

　　鸟类滑翔过蓝天，在地面上投下影子，洁白的羽毛闪烁着金光。
　　愉悦的鸟啼在树木间格外明显。

　　青年微微驻足，帽檐投下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明暗分割，将他撕裂成了两半。

　　他看到树木间停留着的暗鸦，它们蜷缩在阴影里，似乎怕极了阳光，但又渴望与外界融为一体。
　　矛盾的个体。

　　“教官大人在干什么呢？看这些暗鸦的话，还是看我比较养眼吧……”

　　男人踱着步子，无声地走到青年身后，指尖微动，挑起青年脑后微长的发丝。那一节暴露在阳光下，又软又暖。

　　零七微微一顿，扭头避开苍旭的手，同时也收回看着暗鸦的视线。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苍旭的手——

　　几天前他们掐架，他下手重了些，苍旭的手臂被打得骨折了。

　　如果是普通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异能者，也跟体质有关，恢复时间有长有短。

　　按理来说，苍旭是个普通人。

　　但事实上他恢复得很快，甚至比普通的异能者都快。

　　可他还是个无异能者，他的身上没能检测出异能波动。

　　“……你的手？”
　　异能者对普通人出手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对方还被自己打伤了。就这一点，零七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关心一下这个伤员。
　　尽管他觉得很别扭。

　　苍旭顿了顿，然后轻笑一声：“医生说，我的体质很特殊，可能是末世影响了我，我的恢复能力要比常人快一些，但还不足以称之为异能。”

　　所以你还是个无异能者。

　　“……”
　　零七沉默着，江叔说让他跟苍旭好好相处。因为这件事，差点把上头的人吓个半死，他们以为他觉醒了凶性要大开杀戒。
　　他们没把他抓起来，还是零逸等人在背后动了些手段。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解除误会，不然他刚刚提升一点点地位的档案又要滑落谷底——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不稳定的人掌控太多权限。

　　“这件事起因是我的理解误差，我会负责。”青年冷静地说道，然后一本正经地注视着苍旭。

　　如果对方需要什么补偿，那再好不过了，物质上的补偿很简单。

　　苍旭弯了弯唇角，似有似无地将视线扫过他的全身，轻声问道：“负责什么？”

　　零七不明所以，道：“在这件事上，我会对你负责。”

　　闻言，苍旭笑了，喉间震出的轻笑声性感又迷人，只不过听见的人不能体会，反而困惑地看向他。

　　“好，那么，”苍旭不动声色很平常地理了理袖口，轻声说道，“我想请教官大人吃顿饭，不知教官大人……能否赏个脸？”

　　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眼角上翘的弧度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他注视着青年，视线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在那两片淡色的嘴唇上停留片刻。

　　他看到教官大人抿着唇，半晌，说：“按照常规，应该是我请你。”

　　“如果教官大人能赏脸跟我吃顿饭，那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苍旭如是说道。

　　零七抿了抿唇，觉得很别扭，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跟预想的有一点点偏差，但这个偏差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很快这个“尚可接受”就裂开了，在看到昏暗的灯光，布置华丽且精致的餐桌，暧昧的烛光——饶是他零七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个人的用意。

　　成年人的注视，无非有两种含义。

　　要么是饱含挑衅，要打一架来一分高下；要么就是因为爱意，带着原始动物的欲望。

　　直白而热烈，他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