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61、第 61 章

　　突如其来的饭局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径直捅破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隔阂，强行劈开封闭的墙。

　　无名的暧昧总是若有若无地撩骚着人，不痛不痒，但却能让人心烦意乱。

　　名为苍旭的外来者在情场上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在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后，又并不激进，并没有做什么过分出格的事。

　　他知道如何拿捏这个度，在一点点撬开小先生的心房的时候，又不至于将他吓着逃离。

　　生活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除了每日清晨空荡荡的校场上多出来一条人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屋子里每日更换的花卉，以及总是不会迟到的早安与晚安。

　　末世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的，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就可能是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水从漆黑的云层里坠落而下，高速撞击地面后，像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罕见的暴雨将黄沙地变成了一片泥泞，成天肆虐的飞沙在此刻没了脾气，蔫耷耷地蛰伏在角落里，同躲在屋檐下的人一样，哀怨地等待着雨后。

　　“报、报告！”

　　被降雨打得措不及防的人身上湿哒哒的，聚集在宽大的室内场地里。
　　这儿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还穿着湿了一半的军装的班长此刻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轻点着人数，在发现人数不对时，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忐忑地报告。

　　他对面站着一个高挑的人，一丝不苟的军装，哪怕湿了一些衣角也不见狼狈。

　　“报告教官，我们班缺了两个人！”他喘着粗气，“他们在拟态场里，没能回来！”

　　训练营的黄沙场里有一块拟态场地，供人进行各种必要的练习和模拟。
　　通常情况下，黄沙场地的使用是需要教官批准的，毕竟其中藏着危险，随意进入可能会被永远留在里面。

　　但今日的训练没有这一项。

　　班长忐忑不已，没想到他们班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勇士，顶着教官这样的压力还挑战规则，又恰恰遇上这样的天气……

　　冰山一样冷漠的教官像往常一样没有说话，玻璃质的眼眸隐藏在单薄的眼皮之下，带着丝丝冷意。

　　他的视线穿过大门，跃进雨幕，似乎隔着大半个天地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他说：“你在这里安顿他们，我去把人带回来。”
　　他的声音很淡，没什么语气。

　　班长道了声“是”，抬头看到教官头也不回地没入了雨幕，这才恍惚地意识到——教官也没有带伞，也没有穿防雨的护具。

　　雨淅淅沥沥，不要命地从天空中大把大把地落下，敲击着不堪的建筑，迫使其发出悲鸣。

　　班长安顿好队员后，站在大门口遥遥眺望。

　　教官该怎么将人带出来呢？

　　拟态场地瞬息万变，可以完全模拟真实场景，每次进入都会有人因为不小心在里面受伤。再加上这样恐怖的天气，教官他能将人安全带回来吗？

　　在焦急时刻，时间总是磨磨蹭蹭，似乎存了心要折磨人，它走得极慢，手腕上走着的时针分针都变得不顺眼起来。

　　直到，他远远地看见，灰蒙蒙的雨幕里出现了人影，两道高高的影子，还带着一坨矮小一些。

　　走进了，他才分辨出，那坨矮小一点的影子是被拎着的，是一个女孩。

　　那女孩身上蒙着一件宽大的军衣。

　　他们的教官脱了外套，露出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臂紧着漂亮的肌肉曲线——他看着瘦削，但并不瘦弱。

　　而这三人行中的另一个高大的人穿着军装，只不过这件军装并不属于队员，肩膀上还别着属于教官的袖扣标志。

　　班长表情古怪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将踏雨而来的三人迎了进来，伸手接住了那个女孩，湿漉漉的。

　　地面上全是水渍，湿哒哒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女孩扒拉着外套，被那件明显宽大很多的衣服包裹着，她里面看起来没有多少湿，比起像落汤鸡的其他人，她的情况好太多了。

　　湿漉漉的双眼像外界的雨天一样，下一刻就要溢出泪水来。

　　“小姑娘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危险的地方不要随便去，知道么？”
　　苍旭拨弄了一下略微不大合身的外套，垂下的眼睫将狂喜隐藏去。嘴角微微掀起，随即抬起的眼睛里带了些疏离，落在小姑娘身上像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给她燥热的脑子冲了个凉。

　　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温温和和，令人缱绻。这声音的主人总是表现得格外游刃有余，让人觉得他似乎从来都不会慌张，透着些让人迷恋的慵懒。

　　小姑娘怔怔地看着他，咬着下唇，不让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说话留给人三分余地，但也刺骨冰冷。

　　小姑娘垂着头，点了点，发出颤抖的鼻音。至此再也止不住眼泪，抓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告别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冷漠的教官瞥了一眼青春期萌动的女孩，接过人递过来的毛巾擦试着脸。
　　他微微抬头，就看见一双黑眸盛着笑意望了过来，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他将这条毛巾递了过来。

　　“……”零七眯了眯眼睛，嗅到了毛巾上的木质清香。

　　跟某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然后他看到，穿着他的外套的人将外套的衣领拎了起来，在鼻尖轻轻一嗅。

　　这个动作很暧昧。

　　“……你干什么，这件是新换的。”教官面无表情地说道，打消这个疑似有洁癖的人的顾虑。
　　至于为什么脱了衣服给他，那是因为他看到此人在拟态场里逞强，光着膀子乱放荷尔蒙。更何况在场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哪怕情况特殊，他看起来也像是在耍流氓，实在不是个样子。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想法。

　　“很好闻。”
　　苍旭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他注视着小先生，黑眸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辉。牵起衣领，在小先生的凝视下泰然自若地落下一个吻。

　　“……”
　　教官眯着眼睛，明明这个吻只是落在了一件外物上，却像是落在了他的皮肤上，顿时一阵酥麻感蔓延到头皮，皮肤止不住牵起一些小疙瘩。

　　他不单在别人面前耍流氓，还在自己面前耍流氓。

　　零七如是想到，很冷心地撇过头，用毛巾擦着头发。

　　一旁的男人勾勾唇角，目光扫过小先生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那儿露出的一小节泛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红色。

　　雨水打湿了皮肤，更显得白皙。肌肉适中，不显得过分强壮，也不会让人觉得弱小。因为关节曲起，微微用力勾勒出的线条充满了爆发力。
　　黑色的紧身背心勾勒着他的上半身。小先生半侧着身子，能看到他露出的后背——漂亮的蝴蝶骨像翅膀一样依附在这个身体上，似乎下一刻就会振翅飞走。
　　劲瘦的腰藏在勒着皮带的裤子里，裤子也是湿哒哒的，但裤脚还是老老实实地收拢在军靴里，看起来很规整。

　　苍旭微微遗憾地一叹，随即收回了视线——这个对视线过分敏感的小先生快要绷不住炸毛了。

　　暴雨来得突然，铺天盖地地席卷了这片大地，冲洗着疮疤。

　　它来的快，去的也很快。只不过天空没有立马恢复晴天，而是继续灰蒙蒙的一片。

　　遮天蔽日的乌云悬浮在上空，带着非人的压迫。

　　尽管如此，还是免不了问责。

　　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姑娘将他人的温柔当做了爱慕，自导自演的一幕将无辜的人拉下了水，又恰巧遇到了极端天气，像极了天公反对这桩事。

　　好在零七及时赶到，将他们带出了拟态场，才没有让第二天的基地里多一条死亡通知单。

　　下雨天的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

　　那小姑娘被驱逐出队了，派去了其他地方。一切又回归了原状，这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插曲。

　　阴沉沉的天，厚密的云层不见一丝缝隙。

　　零七坐在桌旁，合上笔记本的硬质封面。他微微转头，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摆放着的简陋的花瓶——那只是一个空的酒瓶，撕去了包装，灌上水。
　　新鲜的花卉带着水珠，娇嫩嫩地住进了新家，一片片花瓣形状优美，团簇在一起表达着充分热烈的感情。

　　花朵是鲜艳的红色，在灰白色的末世里很少见，在教官这片没有色彩的生活里更少见——它慷慨地入住了这片苍白，点缀上不一样的色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红色的事物有很多，就连血液都是红色的。但花的红，红得优雅，红得热烈，一如它的主人，是一个从骨子里透露着优雅气质的艺术家。

　　他的视线又越过那抹红色，落在了大敞着的窗户上——天地一片广阔，灰蒙蒙的天连接着潮湿的大地，都是统一的颜色，分不清界限。

　　废墟里生长的玫瑰，坚强又艳丽。

　　肆意又不失风度。

　　如狂风过境，心神躁动起来。

　　人是贪婪的，一旦拥有了就会渴望更多——这是人的劣根性。

　　所以在此之前，他应该斩断这些苗头。

　　指尖在娇嫩的花朵上微微停顿，然后落下，轻捻。

　　淡淡的香气散开来，没入微冷的空气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