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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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久以前开始，零七就在默默忍耐，忍耐那些他不喜欢的、不乐意的。他不会开口说什么，时间久了也不会抱怨什么——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不满了。
但先前没有任何一次忍耐能像现在一样，让他心甘情愿，犹如魔怔。
或许他真的魔怔得神志不清了。
零七面不改色地陪着苍旭吃了他亲手做的面条，又看着苍旭整理着桌面，转身出了门。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变成现在这样呢？
零七想着，但不知缘由。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骨骼脆响一声，他也注意到指间微硌。低头一看，却是一枚银色的小环圈在他的无名指上。
之前在基地，零七很少戴它。因为突然出现的颇具象征意义的物件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枚戒指通常躺在零七军装的口袋里。
现在戴着跟之前戴着的感觉又是全然不同的，原本的稀奇变得有重量。
在他经历过的那个世界里，也或许更早，那位先生应该也有进行这一颇有意义的举动。
他是一个相当重视仪式感的人。
零七屈了屈手指，从一边抓了个抱枕，整个身子蜷在了沙发上。
等苍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多了小沙包，是零七用抱枕把自己埋了起来，甚至在外边盖了小毯子。
“怎么了？很冷吗？”苍旭走过去掀了掀小毯子，又看了一眼制暖设施确定它还在好好工作。
他回头看到零七从小沙包里探出个脑袋，一头软发蹭的又蓬又乱，懒懒地搭下来。小先生本来就不大，长得还显小，顶着一头杂毛看着就更小了。退了那几分用于装饰自己的严肃，他看着很少年。
小先生眼角还微微粉红，冷白的皮肤因为热气透着淡淡的粉，连鼻尖都没能逃脱。平时抿着的唇此刻放松，显出诱人的颜色。
苍旭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到零七身边，幽幽地问他:“一晚上都没让你发泄完？”
零七:“？”
反应过来，他骂了一声，并且踹了苍旭一脚。
好家伙，这个城府那么深的人，脑子里竟然还有空间装黄色废料！麻了麻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欲求不满？”零七被抓着脚，抽不回来索性放弃，就这么虚虚地搭在苍旭的腿上。
他觉得匪夷所思。
他要是真的表现出欲求不满，那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苍旭眼睛瘸了。
苍旭回答他:“难道不是吗？”
零七沉默，跟一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好像没得聊。
掀走这个话题，零七抬眸注视着苍旭的眼睛，道:“……能告诉我吗，先生，事情的前因、后果，”
虽然他的声音听着很平静，但内心却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苍旭会不会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会不会曲解他的意思，给他一个毫不相干的答案。
可有些东西总得掀开，搬到明面上讲。
对于自己想要知道、也迫切需要知道的，零七不会避讳什么。
他觉得，这次经历是一个节点。
零七能确认，那个出现在他梦境里的人就是苍旭。
这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给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个乌托邦之后，又一次出现在了现在的自己身边。
零七还没见到那个乌托邦最后的结局，但在乌托邦里的一切，都像是毒，在一次一次的梦境里一点一点地深入他的骨髓，让他记忆深刻。
他看到自己被从研究所的废墟里救出来，然后来到了一个自己从未幻想过的美好世界。那里没有人会继续对他动刀子，除了一个自己年纪也不大、不会照顾小孩的少年时不时打他的屁股当作做了坏事的惩罚。
他看到自己在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逐渐长大，被呵护着。他们都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白甜，零七深刻地知道自己是什么，他也知道那个少年远不如表面那么温润如玉，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响亮又丑恶的名声。
这时候的零七已经不记得当时第一次叫出“先生”这个称呼是什么心态了，只是觉得这个称呼莫名得合适，尊敬里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难以捉摸的暧昧。
他们之间一开始像是父子，又像是兄弟，但又好像都不是。直到看到自己像个小羊仔一样把自己送上对方的床，零七才悟出来几分，这份依赖的关系一开始就不怎么单纯——无论是零七在某个深夜发现了先生的秘密也好，还是零七自己意识的觉醒。
他们都像是对方的毒，碰了一次就上了瘾，然后愈发不可收拾。
不可思议，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一次零七还是把自己送走了。
合情合理至极。
零七是在梦境里了解到这些的，但根据苍旭的一系列操作跟反应，零七觉得这个人可能一开始就知道，甚至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更清晰。
一切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或许在那栋楼里的偶遇，其实就是苍旭精明安排的演出。
他算好了一切，安静地参加着那场荒谬的祭典，等待着他们这一次的相见，然后又用他的演技重新认识一次。
苍旭一开始就知道零七什么都不会记得，但还是安排了这场，单方面的重逢。明知道零七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指向分明地走来了，甚至走一招险棋潜入军方基地。
从什么方面讲，苍旭都像个疯子。
先生真的是爱他爱得疯了，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是会安排重逢，开启一场对他来说是新的恋情。
真是令人心酸又心疼。
本来，在苍旭的剧本里，零七应该是全然不知的，即便是现在这个局面，他也不应该知道除了这个世界线以外的东西的。
其间或许发生了什么超出苍旭预料的事情，外界的，也可能是内部的——例如那个世界的零七耍了点小聪明。
在零七问出这么个模糊的问题的时候，苍旭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所有思绪在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很多很多事情需要说出口，此刻又好像有些百口莫辩的味道，于是化作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先生”这个称呼在他们之间就像是一个口号一样，滋啦一下就能产生电流，把他们都劈得神志不清。
他的小先生很聪明，但把这个小聪明用在他的身上着实令他哭笑不得。哭笑不得的同时，他又不免得有些欣喜。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答应过你不会再骗你了……”他的声音有些哑，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小孩的鼻子，然后搂过零七的肩膀，靠坐在了沙发里，显出坦白的神态来。
零七微微愣住，诧异地看向苍旭。
这个常年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嘴角微微下垂，像是一杯美酒酝酿着的、淡淡的优雅的苦涩。零七觉得此刻的苍旭真实了不少，不再是那个总是浮在天上叫人仰望的存在了。
或许那个乌托邦的结局并不美好。
零七想，不然苍旭不会露出这么个表情。
几乎是下意识地，零七攀着苍旭的肩膀，在他的嘴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无论怎么的，他都不大乐意看到先生露出这么个表情，不管是现在的自己还是乌托邦的自己。
结果好与坏又怎么样呢，这一次他们还是相遇了，相爱了，不是吗？
趁着机会，苍旭又是见缝插针地加深了这个吻，掐着零七的腰。
零七想:难怪这么熟练，原来早就开车开的飞起来了，欺负他没记忆没经验。
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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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次特大丧尸奇袭，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偌大的军方基地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战士，喘着粗气，堪堪从血浆与泥土里抬起头来。
这次损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他们甚至失去了一名特别重要的人物。
整个基地从上到下都经历了一次整治，人员重新统计，勘察背景，核实个人信息……庞大的工作量压得打工人们叫苦不迭，但又不得不做。
如果基地里还有莫名潜入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苍旭的潜入不能说对后来丧尸的进攻完全没有影响，谁知道是不是苍旭指挥的这场进攻呢？毕竟他可是公认的丧尸王啊！
由于过失，零逸被暂时革职，等他再次接手司令官已经是丧尸进攻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其间，他难得有空闲，于是亲手操办了洛雪的葬礼。
这个小姑娘没能活过来，奇迹没能发生在她的身上。不过她的死并不是没有用，在她的身上发现了病毒二次感染的痕迹，所以导致她死亡的并不是皮外伤，而是藏在伤口上的病毒。
这一发现让基地再次重视起来，以前得出的异能者不会再感染病毒的结论被推翻，这意味着异能者以后也不能毫无顾忌了，一旦受了伤还是有概率二次感染病毒死亡的。
于是基地连忙通知了所有异能者再次进行感染检测，医院里人员爆满，连专职负责特殊人员检查的医生都被安排了份外工作。
洛雪的葬礼，说是葬礼，其实也很潦草，只有花，甚至连花圈都没有。
零逸没请什么人，也没什么人可请。
洛雪的父母在飞机事故中身亡；洛雪身边的朋友经历了这场大灾难，死的死，伤的伤，忙的忙；而她最挂念的零七，这时候又下落不明……来来回回，总的参加这个葬礼的人也屈指可数。
给她装上纸盒，又看着火点燃，大火舔舐着冰冷的尸体，时不时在某一刻她的体温还跟正常时候一样呢？
这火烧走了最后的念想，连带着零逸整颗心都被烧成了灰。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的意义了，他到头来，也什么都护不住，真的废物极了。
无论是当初零七进实验室，还是现在洛雪的死——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的。
这件悲剧，到底是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零逸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地消灭他们的敌人，不惜一切代价。
在零逸重新接手“妄想者计划”、高层讨论是否遗弃原定的执行官一号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了。
消失已久的实验体七号再次出现在了地图的坐标上，并且向基地发起了求救信号。
零七的存在充满争议，但也不能否认他的价值。这个少年特殊的身体承受能力让他有机会成为所有异能的载体，这也意味着基地可能可以打造一个拥有多异能的超强战斗力，这在现在已经展露了头角。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失去零七这个实验体，对基地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现在重新找到了失踪的零七，并且有机会将他带回来，那无疑是最好的。
在确认讯号是零七本人发出的之后，基地立刻派遣了几位闲置的执行官前往营救。
这场营救不可谓不艰难。
带走零七的是令基地都不敢忽视的丧尸王苍旭，这位前不久还凭借着超强的隐藏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军方基地，后来又是傲慢的黑色荆棘突然出现，差点在基地里杀疯了。
零七似乎是被苍旭抓走作为人质的，但这位执行官拼死反抗终于见到了一线生机，他在奄奄一息昏死之前见到了他的援兵。
这一仗打得轰轰烈烈，幻想乡跟安娜出手直接毁掉了半片别墅区，苍白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那些象征着不祥的黑色荆棘。卞柏与风起配合地追着那位传闻中的丧尸王打，枪林弹雨，伤害一点也不逊色火焰。
不是主攻人员的云涌苜蓿组合则趁机夺走了被丧尸王挟持的零七，将他带到了安全领域。
这一仗让各位执行官意识到，丧尸王苍旭确实有着很强的实力，甚至在他们主力的围攻前都还有抵抗的余力，一度有占上风的苗头。
不过好在他们人多势众，苍旭一拳难敌四手，最后很愤怒地逃离了。
“啊这，就这？”云涌目瞪口呆，手里凝聚的冰气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大BOSS难道都没有二阶形态什么的吗？我看游戏里都会给BOSS设计个多重形态的，他怎么不变身？”
“游戏？”风起精准地嗅到了点东西，一记刀眼刮过去，顿时让云涌缩着脖子大喊一声“我已经戒游戏很久了”以示清白。
“这里是现实世界哦云涌。”幻想乡抱着安娜走了过来，“而且，如果真的有二阶形态，我们也不一定能搞定……”
往常很温和的幻想乡脸上显露出严肃，她怀里的安娜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如果继续打下去，他们的胜算很渺茫。
作为执行官，他们的战力几乎代表了基地战力的天花板，但在苍旭面前却显得格外渺小，这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不足。
“安娜不舒服，安娜想吐……”小安娜蠕动着身体，趴在幻想乡肩上一阵难以自制的干呕，但什么也呕不出来，“安娜说，它好像、吃了、很多塑、料垃圾，呕……”
知道安娜的火焰其实是一种吞噬，幻想乡立刻就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了。刚才战斗的时候，满场的黑色荆棘，安娜的火焰都去清理那些东西了。
果然是不祥的东西。
幻想乡安慰着安娜，用自己的迷香哄着安娜入睡，将她重新装进了手提箱里。
另一边，苜蓿已经给零七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零七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只是力竭昏过去了。
等到零七回到基地后一天，他才缓缓地转醒。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接受上层的盘问，只是这次零七知道了很多他原先不知道的东西。
例如，这位零司令官跟他并不是恰好同一个姓，而是真真实实的血缘兄弟；例如，他确实失去过小时候的记忆，但是现在在他身边的也几乎是那时候的人，零逸也好，洛雪也好，他们本就关系匪浅；又再例如，其实他目前所在的“计划”，前负责人甚至是他的父母……
苍旭告诉他，军方基地默认把丧尸整体归为一个群体其实是天大的错误。
苍旭之所以被认定为是丧尸，是因为他能够像其他丧尸领主一样号令丧尸。但其实没人能证明这个信息到底是正确的还是苍旭想让他们认为的，甚至在不久之前苍旭到底存在不存在都还是个迷。
严重的信息差让整个基地运作起来像是一个笨重的机器，中看不中用，憋屈极了。他们或许已经意识到其实还有第三方的存在，但胡搅在一起的乱七八糟的阵营、不知道到底是自然现象还是有人指使引发的丧尸围城……无时不刻不让基地处在危急时刻，焦头烂额。
零七曾问苍旭到底是军方基地的敌人还是友军，他给的回答很模棱两可——非敌非友。
苍旭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没明说，但绝对不是个好人。
面前的场景还是很熟悉的。
在零七这一世的经历里，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这些目光审视了。只是时隔一月，期间大起大落，再次见到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物是人非，满是陌生感。
他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只是这一次里面没有零逸。
他们问的问题跟苍旭之前提出的一样，甚至是完美复刻。所以有着经验与台本的零七几乎毫不费力，很快就结束了这次面谈。
这一过程顺利到离谱，就连问话的人都觉得诡异，但又找不出什么差错来。
他们想要知道的，零七都会回答，连回答前的思考都真实无比，找不出半点错误。
而比起十分顺利的问话，他们得到的信息更让基地上层恼火，可恼火又无话反驳。
这个嚣张无比的丧尸首领挟持基地战力首席其实是因为他的傲慢，为了向军方基地展示他的存在以及力量，而基地引以为傲的防御力量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他的确嚣张，但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本。苍旭的一系列行径向军方基地展示了他们严重的薄弱点——尽管他们已经尽力建立了人物背景完善系统，对每一个进入人员进行从头到脚的审查，可还是把苍旭放进来了。
这不是个小问题，如果苍旭能混进来，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用这一方法正大光明地进了军方基地？
细思极恐。
结束问话，出于人道主义，零七应该被安排休整一段时间，毕竟在他的口述里，他被苍旭活活监禁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从出了这样的大事，零七的自由权彻底被剥夺了，他得重新回到那个充满了监控的屋子里。
送他到门口的是二号执行官卞柏，这个有着奶白色短发的青年停下脚，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
门打开了，室内的灯也自动亮了起来，是并不刺眼的暖黄色，像是在等人回家，与这个屋子存在的意义相比，显得相当讽刺。
而卞柏似乎也嫌事情不够闹心，推开门后转身面对零七，低声说道:“欢迎回来。”
零七垂着眼，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
他看起来总是不怎么高兴，一副跟人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怎么总是不高兴呢，谁欠你钱了？”
卞柏看着零七走进门，两条笔直的小腿上裹着军靴，靴子踩在室内地地毯上陷下去小小的痕迹。
“这世上有人多人比你、比我们惨的多，他们会很轻易地就被残酷的现实淘汰掉。他们甚至连活着的选项都没有，至少我们还有。就算你马上就要死了，你死前还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呢！”
“开心点吧，别整天一副要死的样子。”
“不开心也收着点，看见你死人脸就闹心。”
门在缓缓闭合，两个空间的光线交界越来越狭窄。
在门完全闭合的一刹那，零七精准地抬手接住了朝着他后脑勺抛去的投掷物。
五指微微张开，掌心里躺着的，是一颗包装花里胡哨的糖。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 10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