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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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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好奇地问老人:“大爷,这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呀?”
大爷温柔地凝望着盒子,仿佛眼前出现的是他的爱人,“我没打开过,这是她临走前留给我的,舍不得打开。”
阿贵追着说:“那您打开来看看吧。”
简英才只想说,他是谁,我跟这人不认识。连洛征也低声警告:“阿贵,不得无礼。”
老人倒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打开了盒子:“我的命也快走到头了,临死前也看看,她留给我的是什么吧。”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老人手上的东西。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片干枯的叶子,想来原本可以当做一个书签的,只是被简英才带出来的时候浸了水,大概是没什么用了。
阿贵失望地垂下眼,简英才一看他那德行就知道,他一定以为里面装着什么金银珠宝,或是什么传世秘笈。
倒是老人一看,眼眶都湿了,“我娶她那会儿,没有钱当彩礼,我就摘了一片叶子给她,跟她说,我发誓好好干活儿,以后给她过好日子。三年前,她临走之前,她就跟我说,等以后我死的时候,拿着叶子,这样在阴间,她就可以一眼找到我了。”
简英才等人都沉默了。洛征倒是一副平常的样子,率先说:“我们耽误不少时间了,还有其他人在等待施救呢。简英才,你受伤了,先出城找个地方看看大夫,不然出了事情,没人付得起责任。”
简英才叹了一口气:“其实,阿贵包的挺好的,我已经不疼了。”阿贵也点点头,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这是军令。”洛征严肃地说。
“可是……万一……万一我一个人出危险怎么办,我一个柔弱的……柔弱的男孩子,在外面,总是有很多人觊觎的。”一番话说得简英才自己都快吐了。
而阿贵更是完全表现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柔弱的,哈哈哈哈,柔弱的男孩子,那到底是谁以前一个人单挑匪徒首领的。哈哈哈哈,说出来,自己居然还,居然还有脸说出来。哈哈哈。到时候,谁跪地上求饶还真说不定呢,哈哈哈……”
听到阿贵,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口不择言的话,就连洛征都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简英才一把把手勒在阿贵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你有本事再把话说一遍。”
“我……我忘记我刚刚说什么了。”阿贵立即求饶,对上简英才凶横的目光,只好又说:“您最柔弱了,您……您一定是个惧内的……”
“……”
“洛将军,船搁浅了。”船猛然一顿,泽福立即汇报。
“嗯。下船。”
此处地势比较高,前面有一座小屋子,水只淹到屋子一半处,隐约听到里面有谈话的声音。简英才望了望洛征,第一个跳下船,却不想,脚下尽是烂泥,整个人不停地往下陷。洛征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简英才“丝”的一声,嗷,老子的手啊,迟早都要废掉了。
洛征闻声,低头查看她的手,一道长长的血痕,似乎本来是要好些了的,至少血是要凝固的了,但是他刚刚太过于着急,怕她陷下去不好救,就拉得用力了些,现在她手上的伤直接有渗出血来,而且越流越多。弄得洛征放手也不是,用力拉上来也不是。
屋里有个男人探出头来,看到这种状况,大声喊着:“愣着干啥呀,赶紧拉上来,不然就来不及了!”显然里面的人也是被这外面的烂泥巴困住的。
洛征一狠心,用力一拽,简英才一身泥水,一手血水地上船了。
“哈哈哈哈,才,你这是在用生命演绎什么叫拖泥带水吧,哈哈哈哈”阿贵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合乎时宜地开口,简英才瞪了他一眼,心想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他如何说话,如何做人。
听到丈夫在门口的喊话,屋子里面的那个女人也探出头来,朝着简英才一行人呼救着:“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都快饿晕过去了。”
想来应该是困在里面,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存的干粮也早就吃完了,简英才看着泽福,队里的面饼是放在他那儿的。
泽福迅速从怀里取出他的那份饼,只是该怎么送过去,这是一个问题。
简英才又开始妄图逞英雄了:“我去吧,让我去吧,我可以的。”
洛征严肃地说:“不可以。”
“我可以负责交接啊,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办。”简英才还在极力争取。
“不可以。”洛征没有其他什么表情,单是注视着简英才的眼睛,弄得简英才都不敢再说话了。
“才,你居然敢跟洛将军叫板,快说,你是不是有洛将军什么把柄?”阿贵神秘兮兮地凑在简英才耳边讨教。
“对啊对啊。”放屁,我要是有洛征什么把柄,他刚刚难道还敢那个样子看着我?还敢不听我的。
“那你告诉我呗。”阿贵拉起简英才的的手臂,帮她按摩。
简英才正准备再逗逗他,突然洛征说:“阿贵,你过来拉着绳子。”
“是!”阿贵从泽福手中接过绳子,把绳子的另一头,用力抛给屋子里的男人,那人把绳子拽住。
洛征跳入水中,手拉着绳子,不让自己的身体在泥里面陷得太深,然后顺着绳子,艰难地挪向屋子。其实到后面一半的路,洛征已经能顺利地踩到地上了,只是烂泥胶住他的腿,他走得慢,看距离差不多了,就直接把面饼丢给那个男人,让他先给孩子吃。
洛征在屋子那里,拉住绳子,让男人和妇女带着孩子先上船上去。
“谢谢,谢谢您。”男人和妇女都不停地道谢,孩子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又把饼递到母亲嘴边:“妈妈吃,妈妈吃呀。”女人也饿得不行的样子,却说:“乖,妈妈不饿,你自己先吃着。”
简英才又把自己的饼递给那个女人,“我们还有呢,这个也给你”
“谢谢您,好人有好报。”女人眼里噙着泪水。
的确是危难的时候,才能一口气看到这么多真善美的动人故事。一天下来,简英才所在的船队,救了几十个被困的百姓,当然也有不少当着他们的面死去的生命。
晚上,简英才等三十几个战友躺在高地上,地上的草湿漉漉的,但累了一天的士兵实在没有办法挑剔,躺下就睡着了。
“才,你饿吗?”阿贵看到简英才下午的时候并没有吃东西,就偷偷跑到她身边躺下,问她。
“有点。”简英才现在看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导致她现在,虽然很累,但是饿得睡不着,“我有点想家了。今天看到这么多人,因为一场水灾就失去了自己的性命,我突然觉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离我们其实很近,生命有时候真的走得太仓促。”
“才,我爹娘在我小时候就走了,我脑子里有他们的样子,但是现在越来越模糊了,我又不敢细想,我怕会和他们真实的面孔有偏差,等我到地下去找他们的时候,就会认不出来了。每次军队里,让回家看看爹娘,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那时候才感觉那盘隆县是那么的大,才感觉盘隆县旁远远的那三座山是那么的高。”阿贵声音极轻地说,其实是没有必要的了,所有人都累坏了,睡得极沉,不少人还打起了打呼噜,震天响。
“才,你好像从来不打呼噜。”阿贵大概是觉得这话题太过于感伤了,立即转移话题道。
“是嘛,反正我自己从没听到过。”简英才耸耸肩。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才,我们俩会不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过命的那种,我们之间不会有猜忌,不会有背叛。”阿贵突然说。
“……”简英才顿住了,她该怎么说,说会吗,可是她的身份就不能够真的对他完全透明,而且,如果他知道了她是当今丞相的女儿,难道还会想跟她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吗。
“才?你睡着了?”阿贵撑起身子,问道。
简英才闭上眼睛,没有答话。阿贵,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不是有事情瞒着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你说,会的,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唉,好吧,其实我也挺困的。”阿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拿出怀里准备的那张面饼,悄悄地放进简英才怀里,随后起身,蹑手蹑脚地回到他原来睡的那个地方。
等阿贵躺下好一会儿了,简英才睁开眼,拿出怀里的饼,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地湿湿的。她抽了抽鼻子,望着天空,蓝黑色的,星星也有很多,周围十分安静,远处传来一声鸦叫。
洛征坐在一边的树底下,背靠着树,月光照在树上,投下一片阴影,笼罩着洛征整个身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洛征从阿贵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看着了,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没有说。他听着阿贵说的话,听着简英才说的话,直看到简英才拿出的面饼,流下泪,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洛征抬头看着天,慢慢地闭上眼睛。
两三天的救援转眼过去,洛征派来的另一拨人已经来疏通河道了,只是水退还需要一段时间。
“走吧。”简英才等人骑上马,洛征说了一句,率先催马前进,归途原本不用十分匆忙的,只是简英才感觉头上的伤愈来愈疼了,房梁上的木头砸下来就是在水里,冲击力也是十分大的。
于是洛征加快了队伍回凤华城的速度。
简英才偷偷摸摸地溜进简时杰的屋子。简时杰正买了一堆药草,准备好好研究一番,被脏兮兮的简英才吓了一跳,“你这是……被人绑架了?不对,你居然还有脸回来,父亲都快被你气死了。”
“快,弄点水来,我洗洗,你看我头,你帮我重新弄弄,痛死了。”简英才头上的布都没拆,就让简时杰帮她看看。
“这布黑成这样,你就往伤口上包?你伤口清洗过没?”简时杰本着大夫的职业操守,气急败坏地质问简英才。
“没有,诶呀,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学医了。况且,那种地方,到处都是水,就是没有清水。你等一等,我弄弄干净再过来找你,你别乱走。”简英才溜回自己的屋子。
“小姐!”秋葵惊喜地冲过来,然后看到一身干泥的简英才,又远远地停下来,招呼道:“小姐,您回来啦,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诶,别别,先别说,打点水来,让我洗个澡。”简英才立马拦住他。
“哦,好。”
简英才美美地洗了一会儿澡,泥巴干结在皮肤上,水泡了好久,才全部洗干净,洗完以后,一木桶干净的水,也变成了一桶泥水。
“我来了。”简英才蹦跶进简时杰的屋子。
“过来坐着。”简时杰搬了一张小凳子,把用一堆草药捣成的药泥和一卷干净的布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我可以躺着吗?眯一会儿。”简英才得寸进尺地问。
“做梦呢,在你身上的泥味儿散掉以前,我的床你不许动它一下,我的屋子你也少进来,帮你处理完伤早点给我出去。”简时杰一脸极度嫌弃的样子。
“简时杰!你太过分了!你是不是我哥?”简英才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
简时杰看简英才已经把头上的伤洗干净了,连头发都快速地洗过了一遍,就直接把药涂在她脑门上。
“嗷,简时杰,你是不是想以公谋私,你是不是想害我?”简英才疼得直接喊简时杰的大名。
“害你?呵,你不配。”简时杰回敬。
“我……”简英才气结,但是头在简时杰手上,她又不敢乱动。忽然一阵凉凉的风吹到头上的伤口上,顿时舒服多了,她抬眼看去,简时杰正帮她轻轻地吹着。这还差不多,像个哥哥的样子。
“简英才!”门外简父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简英才浑身一个激灵,简时杰正帮她把头上的布缠好。
“你房间有哪里可以躲吗?”简英才可怜兮兮地问简时杰。
简时杰微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