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赋英才》耽

8、第七章

　　剿匪成功的热情逐渐冷却以后，简英才每天只是拼命练剑了，偶尔和秋葵小打小闹的，骗她为自己绣绣刺绣来糊弄简父。而简时杰因为那次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病情，觉得自己还是医术不精，没能找到方便的药草来治病而耿耿于怀，于是狠下心来闭门苦读，概不见客，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在他自己屋子里解决的。
　　“秋葵，我突然觉得人生失去了方向。”简英才托着下巴一脸怅惘地望着正忙着擦灯罩的秋葵。
　　“怎么了，小姐？”秋葵仔细地看着灯罩上还有没有积灰，敷衍一般地回问。
　　“唉，你说，为什么没有人来刺杀我呢？”简英才惆怅地望向窗外。
　　“……”小姐，要不你去问问丞相大人，看他会不会打死你。
　　“小姐，洛大将军在厅上说有急事找你。”管家在门外喊了一声，匆匆走了。
　　“现在的管家都这么随便了吗……他刚刚说谁找我？”简英才还活在生无可恋的人设当中无法自拔。
　　“洛将军。”秋葵应着。
　　话音刚落，简英才火速冲出去。救命啊，这次再迟到我就凉凉啦。
　　被洛征压迫的阴影已经挥之不去了。
　　“洛将军好。”没等洛征转身，简英才已经开始狗腿地打招呼了。
　　“漂瑶城发洪水之灾，官兵即刻启程，前去救援，所有人已经在城口预备出发了，你去不去？”洛征快速地问。
　　“啊，好。”简英才立即答应下。
　　“衣服。”洛征扔过来一件便于行动的男装，“披上就好，就掩掩身份而已。赶紧出发，马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就在丞相府外。”
　　“是！”简英才激动地冲出门去，似乎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小姐呢？！”简父严肃地问。
　　“奴婢，奴婢不知道。”秋葵瑟瑟缩缩地回答，“今天洛大将军找她，此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洛征？！”简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近来需要他出面解决的大事无非就是漂瑶城的洪水了。他不会带着我女儿去抗洪救灾了吧。”
　　此刻，三十几个身穿薄衣的军士骑上快马，马不停蹄地直奔漂瑶城。里面简英才认识的只有阿贵、泽福和洛征了。
　　“邱军师没有来？”简英才问阿贵。
　　“他来能干什么，等着我们去救他？”阿贵目视前方，但面上的表情显然是对于简英才主动来跟他讲话很是快乐。
　　慢慢接近漂瑶城了，马蹄已经踏进水里了，溅起不小的水花。后来，马已经无法前进了。洛征率先下马。
　　“走进城里去。”众人跟着洛征，站在一处高地上，“五人一组，这里是船，一、二、三队去运泥沙堆临时落脚点，直通到水浅的地方。其余人分散开来救人，天快黑的时候还在这里集合。”
　　“是！”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没有半分犹豫。
　　简英才看到，就知道他们在出发前就已经分好队了，估计喊上自己也只是洛征临时起意罢了。
　　“那我呢？洛将军。”简英才大步跨过去问。
　　“才，你跟我们一组呗。”阿贵拼命朝简英才眨眼睛，一边不停地甩手指着洛征，一边还用口型提醒简英才：洛将军也跟我们一组。
　　简英才扶额，阿贵这个傻子，他动作那么夸张，做口型还带吐气的，洛征早就发现了好吗，关键是，为什么洛征在他们组，她就要过去，明明真正崇拜洛征的只有他自己，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呢。
　　“上来。”简英才还在原地犹豫呢，洛征已经上船，并且严肃地对简英才发号施令，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是！”简英才胆战心惊地上船，心中无限恐慌：万一我一上船，船就沉了怎么办。
　　几人在船上一边划船，一边用目光四下搜寻，看有没有落难的百姓。这场洪水使得这座小城变成了一汪湖泊。树也倒了，房也塌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也数不胜数。水里混合着泥沙石子，浑浊得根本看不清它到底有多深。
　　不远处一颗大树横倒在中间，半个树干和树枝还在水面以上，但也岌岌可危的样子，仿佛撑不了多久就会永远地沉在水底一样。
　　“上面有人。”泽福说道。
　　被提醒了，简英才才看到一堆树叶和折断的树枝之间藏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那个孩子大概3岁左右的样子，被一直抱在母亲的怀里。
　　那个妇女也看到了他们，一边惊慌又急促地喊道：“救命，快来救救我们。”，一边努力想把自己的身子探出树叶，让自己更醒目些，能够被发现，可是由于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树也跟着晃动起来，接着树枝逐渐断裂的声音响起。妇女听到了，吓得也不敢再做什么其他动作。
　　阿贵、简英才一起划着船，赶到了树边上。
　　“您先上来。”简英才想大人先上来，孩子没多重，树就不会那么快断裂。
　　谁知那个妇人坚定又祈求地说：“求求你，先把孩子救过去，我的腿一直泡在水里，早就冻麻了。”
　　简英才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尽力把船靠近树。妇女努力把孩子举过去，树枝断裂的声音愈加剧烈、明显。
　　洛征站起来，船摇晃了一阵。洛征举起手，抱过那个小孩子。孩子穿得很暖和，衣服也没有很湿，至少里面一定是干的，他的嘴里还含着糖，很乖巧的样子。只是在离开母亲手的那一瞬间，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洛征手足无措，只好把孩子一把塞到简英才怀里，一脸的尴尬。
　　妇女长舒一口气，随着“卡擦”一声，树干仿佛也觉得使命完成，松了一口气一样，彻底地断裂了。妇女没有任何惊恐，面上十分平静，仿佛一开始那个生怕简英才他们看不见她，于是惊慌大喊的女人不是她一样。她专注地看着简英才怀里的那个孩子，看着他满脸泪光，想要母亲抱的样子。
　　就在妇女落水的那一瞬间，泽福立即反应过来，跳到水里，去捞人。树很重，树枝勾住了妇女，直直地带着她往下沉。水里什么也看不清，一睁开眼，泥沙就撞击着眼球。泽福徒劳地用手在水里到处摸，什么也没有，或许有，也只是树的叶子罢了。
　　一行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船划到一处专门的高地上。上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了，有些是自己过去的，有些是被救援的人送过去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痛苦无奈地神情，或许是因为失了家人而痛苦，或许是为别人失了家人而痛苦。
　　简英才把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送到了一个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的老妇人手上。老人抬起浑浊的，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她。简英才看了看孩子摇了摇头。老妇人也明白了，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简英才接受了这番祝福和祈祷。她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地活下来，希望这场灾难能快点过去，希望村民们能和失散的家人重聚。
　　“才，快点。”阿贵朝简英才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洛征的背影。显然是洛征命令阿贵催一催简英才的。
　　一片水泊中，一个老人孤独凄凉地坐在屋顶上，水其实已经漫过屋顶了，老人也还是坚持坐在水里。房子也不是很结实，被水泡了这许久，如果下面是木材做的，大概离泡烂也不远了。
　　一个木船上五个人正在对老人说些什么，大概也是在让他下来，到船上去，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的意思。可是老人死活不肯，也不说话，只是摇头。洛征扬了扬下巴，示意划过去。
　　离得近了，简英才才仔细地看清了老人。他的头发稀疏灰白，蜡黄的脸上，棕褐色的斑痕点点。他执拗地不肯挪位置。先前船上的施救人员无奈地向洛征解释：“洛将军，没有办法，他就是不肯下来，我们跟他说船上比屋顶上安全，他也只是摇头，不说话。”
　　简英才接茬道：“你没问他为什么不肯下来吗？”
　　那人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后转身问道：“大爷，您为什么不下来呀？”
　　老人望着下面的屋子，声音沙哑地说：“她还在下面。”
　　简英才和阿贵面面相觑，阿贵大声地问：“大爷，谁啊？还活着吗？”简英才一听到阿贵问的后半句，狠狠瞪了他一眼，有这么神经大条的吗，话是这么问的吗。阿贵无辜地望着简英才，一副怎么了，没问题啊的样子。
　　所幸老人没有生气，反而回答他说：“3年前就走了，下面……下面有她的东西，她最喜欢的那个木头盒子。”
　　简英才立即说：“大爷，您上船来，我们帮你找出来。”听到这儿，阿贵震惊地望着简英才，且不说东西会不会被水冲走，再说了那么深，那么脏的水，进房子还是个问题，更别提在里面找东西了。
　　老人看着简英才，很容易就相信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前面的战友立刻眼明手快地接他上船。
　　老人一上船，那五个战友就一副正准备划船赶紧走的样子。简英才立即憋了一大口气，跳入水中，她顺着墙壁，一路摸索下去，断裂的木头窗子，划破了简英才的手。她立刻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从窗户游进去。
　　糟了，忘记问老人，东西放哪儿了。简英才此刻有种想一剑解决了自己的感觉，脑子当时放哪儿了。
　　简英才没有办法，极力地游了几下。她感觉自己的气快不够了。忽然她的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简英才伸手摸了一下，似乎是一张床，那么她现在大概是到了卧房了。一个女子，应该会把自己珍视的东西小心地藏好的。于是简英才又四下摸索了一阵儿，看看有没有类似梳妆台的东西。
　　船上，洛征面色平静，但目光却只是一直牢牢地锁定在水面上。阿贵就藏不住心事，不停地念叨着：“啊，怎么办怎么办，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上来。”泽福不说话，但一直紧紧皱着眉毛。
　　突然，老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剧烈地喘着气，面色扭曲：“东西……东西是锁在卧房的柜子里的。”
　　洛征顿时睁大了眼，回头看向老人，大概是想问他为什么不早说，但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瞬间，水面翻腾起巨大的气泡来，水面失去了平静，像是有什么东西陷下去一样，水不停地流向中间，激起了水花。
　　“不好，房子塌了。”阿贵惊叫着。洛征立刻跳下水，溅起的水洒了阿贵一脸，但他来不及擦，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水面，他也在害怕，怕传来噩耗。这种感觉很像很像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感觉，怕到腿软，心若击鼓。泽福的眉皱得更深了，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整日整天活在痛苦里的老头儿。
　　被救上船的老人痛苦地用他那双干枯的手捂住脸，全身哆嗦。
　　“上来了！”阿贵立刻招呼泽福把船划过去一点。
　　洛征托着头上流着血的简英才，阿贵和泽福立即伸手把简英才拉上船。简英才倒抽着凉气，嗷，疼死了。但她立即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泽福，让他给老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就一个柜子锁着，想来应该在里面，还好柜子是木头做的，泡得都快烂成泥了，一下子就捣鼓坏了，里面的东西倒还好好的。”简英才一边抽凉气，一边说。倘若老人说不是，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跳一遍水。
　　“你能不能少说点话。”洛征拧了拧衣服上的水，瞥了简英才一眼。简英才撇了撇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索性也不再看他，只让阿贵给她包扎头的时候轻一点。
　　老人激动地重复着：“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阿贵悄咪咪地凑到简英才耳边，低声说：“你有没有感觉，洛将军一直在用余光看你。我跟你讲，刚刚洛大将军跳下水救你的样子，十分急切。我怀疑他对邱军师变心了。这种花心的男人一定要小心了。”
　　简英才抬眼看了洛征一下，洛征正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自己的衣服还有哪里还在滴水，压根儿头都没抬。至于洛征急切地去救她，如果阿贵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这次出门，丞相大人可没担保出事了没有洛大将军的责任。
　　简英才白了阿贵一眼，突然大喊一声：“啊！”，完了，她忘记跟她爹报备行踪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简英才。简英才尴尬地嘿嘿一声：“就……就伤口有些疼。阿贵，你能不能轻点。”
　　阿贵无辜地辩解：“我已经用了最小的力气了。”
　　唉，之前的剿匪战争的事情还没跟简父解释明白，还没逃过一劫，现在自己又去火上浇油了，小命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