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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见安 ...

  •   是日晨起。

      一抹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有人窸窸窣窣的撩起了帘子。刚睡醒的人畏光,快雪不耐烦地遮住了眼睛,含混不清道:“什么时辰了?”丹壁就笑着说:“主子,卯时都快过了。”说着服侍她更衣、梳洗。

      掐着点用过些糕点,便有宫人来请。走到门口,何晴秋也恰好出来,二人见礼,汇成一列,安安静静地进了永延殿。

      向太子妃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一个温和沉稳的女声道:“快起来,赐座。”快雪这才端凝着笑意抬头谢恩,看见太子妃的模样。太子妃周氏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就一副圆月脸,笑意融融,沉稳大气,像个菩萨似的。赐了见面礼,又笑着道:“二位妹妹初入东宫,有什么缺了短了尽管吩咐下去,不惯的地方也尽说就是。”二人一同俯身下去,又是一番谢天谢地。三个初次见面的女人齐聚一堂,能说什么?无非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最后,太子妃轻轻一咳,端了茶杯。梁快雪笑着道:“这也不早了,臣妾老在这儿叨扰娘娘也不好,便先告退了,改日娘娘有空再来蹭您的茶吃。”

      太子妃依旧端方温和,颔首微笑:“也是。那二位妹妹都各自歇息罢,也尽可在后头的园子里转转,这时候,水芙蕖正开得好呢。”二人一同告退下去,走出殿门,快雪眼疾手快地叫住了何晴秋:“总归闲来无事,何姐姐可否赏我个脸,一同逛逛?”她状似无意地扭着荷包上的穗子:“太子妃娘娘方才说什么来着?对了,如今池子里的荷花开的不错,咱们也去瞧瞧可好?”

      之前没有机会,现在面对面着看来,这位何良娣倒也是雪肤花貌,虽然人是略清减了些,可话本子里不一向都有“病西施”的说法么?一身香云纱的衣裳挂在她身上,风一吹,就像挂不住了似的,真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啊!这样想着,她更是笑眯眯地挽了何晴秋的手,不碰她不要紧,这一碰,更是觉着何良娣实在是太瘦弱了些。快雪恳恳切切道:“夏日炎炎,姐姐像是胃口不佳吧?”何晴秋摸不清她的路数,硬着头皮接受了她的问候:“没有…没有。原是在家时便吃不了几口东西的。劳梁良娣挂心了。”又憋出一个笑来:“总也是无事可做,咱们便去瞧瞧有什么新鲜的好了。”

      快雪微嗔:“我叫您姐姐,您却叫我良娣,当真是见外。我是七月里生的,刚办了笄礼。”许是因为多说了几句话,何晴秋也松泛了些,笑着道:“那妹妹当真没叫错。我生辰在九月,却比你大一岁多。如今已快十七了。”

      快雪一听,眼睛便亮了亮。她喜欢热闹,逢年过节也是最高兴的时候,何晴秋要过生辰了,这又是进东宫头次过生辰,太子太子妃不会不给脸面,应当会办的热闹一些,这可正中她胃口。心里一想,便更高兴些:“那就快到了,敢问姐姐是哪一天的日子?我也好不落人后,先去吃了你的长寿面。”何晴秋似乎被她逗趣儿的活络了,也不复先前的生疏,咯咯笑着道:“那我一定叫你来。是九月初三,还有整一月呢。”二人互相说着话儿,很快走到了园子里。

      说是园子,其实就是个缩小版的御花园,该有的花儿草儿都种上。只是如今在盛夏里,有些花儿不开,放眼望去大多是一片葱葱郁郁,如果忽略嘈杂的蝉鸣,倒也是个不错的乘凉所在。

      太子妃口中的池子其实也并不算个池子,而是几条溪流蜿蜒过来凑成的小湖,清澈透亮,时不时游过几条红鲤鱼,湖面浮着疏疏落落的荷花,布置得十分细致得当。二人俯在廊柱上向下望,湖边的柳丝被风带着扬起些微弧度,其实东宫应当也不完全算个险恶之地——快雪这样想着。

      夏末的天气一向如此,快到日中,太阳越发炽烈,直晒的人死了才好,何晴秋和快雪从园里匆匆逃了,各自告辞回自己殿里才算舒了一口气。宫人早在缸子里湃上了冰,风轮子一拉呼悠悠地转起来,殿里凉快得很,又去简单沐浴了一番,倚在榻上,整个人清爽起来,用了些赤豆红枣甜汤便睡去了。

      另一边,何晴秋坐在太师椅上打络子,贴身侍婢杏苑在一边理各色丝线,她转过头笑着问何晴秋:“娘娘和梁良娣倒是相谈甚欢。”何晴秋叹口气:“不过是还算说得上话。”她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闭上眼睛假寐。杏苑撇了撇嘴,蹑手蹑脚地去看炉子上炖着的燕窝了。

      到夕阳西沉的时候,一个脸生的太监领着两个小太监进了温德殿的门,喜气洋洋的进,喜气洋洋的出。杏苑将方才那太监送来的两个梅花漆盘端了来,喜滋滋地:“娘娘请过目。”何晴秋掀起漆盘上盖着的鹅黄缎子,赫然是一对白玉手镯、一对烧蓝茶花珠钗。东西虽然不甚贵重,却蕴意非凡——方才那太监来,便是来告诉她,晚上太子会过来她这里。

      从小厨房过来的梅苑也喜道:“昨儿头是初一,按着祖宗规矩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同处,今儿个竟是娘娘拔了头筹!”杏苑也接话道:“太子殿下果然还是看重您的。”何晴秋脸上就挂了一丝红霞,忙不迭叫她们把东西拿下去:“放水吧,我要沐浴。”一群宫女浩浩荡荡拥着她去后头沐浴梳洗,好不热闹。

      夜幕低垂,她坐在围子床上,心里满是是说不出的滋味。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记得离家前母亲有些疲惫的脸——她说,太子是储君,叫她不必害怕,只要敬着他安安份份的,日后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很多年之后,她还记得这个晚上。红烛都快要燃尽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睁开眼睛一张陌生的面孔就在她前头不到一丈的地方,那人还算高大,只是看着好像有些瘦,和她一样。她意识到来人是谁,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妾身见过殿下。”他点点头,朝身后的暗处抬了抬下巴,灯就亮起来,灯下衣角一晃,点灯的人退了下去。

      他说:“替我更衣吧。”她乖顺地走上前,替他褪下外袍、中衣,当只剩里衣时她僵了僵手指,还是道:“殿下要不要沐浴?”太子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又或者对他的新人有一定的耐心,闭着眼笑了笑:“已经沐浴过了。”晴秋听了他说话好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细声道:“请殿下歇息罢。”说着扶了太子坐到床边,二人挪进被榻,宫人将纱帐放下,关了殿门,替他们造出这一片小天地。

      含章殿里,灯已灭了几盏。快雪细细地啜着一盅燕窝,檐景在一旁默默看着,等她喝完了最后一点,便递了水去供她漱口。她笑眯眯地:“这燕窝可真不错。”丹壁忍不住道:“您都不担心吗?”快雪放下茶盅:“担心什么?”丹壁有些说不出口:“太子殿下…何良娣…”她脸色变得有些红:“就是太子殿下召幸的不是您呀!您是公主府出来的,多没面子。”快雪直起身子,正色道:“正因为我是公主府出来的,殿下才不来呢。公主是天家亲戚,更该识大体,今夜殿下去何姐姐那里,体恤臣子,是真正的有德之人!”又双手合十,很是向往的样子:“阿弥陀佛。”丹壁看得莫名其妙,不明就里,却不敢说什么了。快雪已下了榻,打了个呵欠:“就寝去吧。”又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树影:“这风吹的真是大,把窗都关了罢,省的刮了树叶子到屋里。”檐景笑着应了:“奴婢瞧这月亮,夜里恐怕要下雨呢。”说着,“吱嘎”一声,关了正殿里的窗,外头的月亮毛乎乎的,像戴了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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