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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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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被安置在东侧的含章殿,待到宫人交代好一应事宜,自有教习礼法的姑姑前来。这空当,檐景先悄悄喜道:“主子住在东边儿。”
大周一向以东为尊,太子妃自然住太子广明殿对着的永延殿,可二位良娣既然进来了,也是要分个左右东西的。含章殿与温德殿分属东西,皆位于永延殿后,想着来时一墙之隔外静悄悄的温德殿,快雪心思微动:“那边儿的可到了么?”檐景低声道:“方才已到了,只是主子从东边的门进来,那位从北边来的。”
正悄悄说着话儿,宫人们迎了个女官进来。便是早先说的礼法姑姑了。又将卢嬤嬤教过的东西一一交待了,便嘱咐道:“良娣可得预备着,殿下驾幸,必要礼数周全。”又吩咐底下人安排妥当,回去内务府回话了。
关了殿门,总算是歇下来,殿内早湃上了冰,风轮“呼哧、呼哧”地对着湃了冰的铜盆吹着,甚是凉爽。“今日不必去拜见宫中娘娘们,主子且可歇一歇。”丹壁说着,沏了茶水来。快雪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觉得舒爽清凉,甚是喜欢,先笑了起来:“这蜂蜜掺的倒是将将好。”丹壁又添了半杯:“其实主子这样的饮茶之道哪里成呢,也没听说旁的人喝茶还海了加蜂蜜的。”快雪精于茶道,却不会品茶,旁的人只晓得前头那条,自然想不到还有后面的关节,这事说出去却是有失大方,以是只有近身伺候的几个丫头才知晓。
她靠在床边的软垫上,扯了扯吉服的领子:“这衣裳也忒繁复了些,这样大夏天的,可如何受得住。”丹壁把冰钵挪了个边儿转来对着她:“这样想来好些。”檐景端着果子进来,见了便有些担忧:“虽说天热,可主子还要当心着受凉才是。今日初初进宫,主子便稍忍一忍,等入夜便可更衣了。”此时殿中并无旁的人,内务府拨来的宫人都在外头候着,丹壁便把跳脱性子先显了半条:“姐姐说的是。只是姐姐总这般唠唠叨叨如个老妈子一般,奴婢的耳朵早晚得起茧子。”罢了拎起化了水的冰钵,一溜烟跑到后头倒水去了。檐景却是认真的上前请罪:“主子请恕奴婢多嘴。”快雪顿时又些哭笑不得,这个檐景,一向是老实忠厚,伺候的也极为尽心,可是个实心眼直肠子,都不带拐弯儿的。她掩面而笑:“你做的很对,有什么罪可恕的,快起来吧。”檐景这才肯起来。丹壁伺候着快雪净了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知今日到底是咱们主子先承宠还是西边儿那位了。”快雪眼波便横过去:“这也是咱们能妄议的?赶紧的住嘴。”
钟摆哒哒的响过了,指针指向戌正。殿外的宫人来传:“娘娘,殿下身边的黄公公求见。”忙请了进来,那黄松龄打了个千儿道:“奴婢恭贺娘娘大喜日子。”又恭敬道:“娘娘,今儿是初一,太子爷按着东宫的老规矩,去了太子妃娘娘处,请娘娘早歇着。”说完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太监们就呈了一对青瓷花瓶并一座白玉观音像上前。快雪脑子转的飞快,不过片刻间就收敛住了讶异,笑的舒展:“多谢公公特来告知。只是还劳烦带了这些礼来,实在是受之有愧,倒是要多谢您。”黄松龄圆滑道:“娘娘多礼,这原是殿下和太子妃的意思,奴婢不过一个跑腿儿的。”快雪使个眼色,丹壁便悄悄儿递了个荷包给黄松龄,快雪微微笑道:“公公跑一趟也累了,闲时吃些茶点。”黄松龄轻轻一掂,荷包里的东西分明有十两之数,不着痕迹地收了,礼数周全打个千儿:“娘娘有心。只是奴婢还要去温德殿,就不叨扰您,明儿起早还须见过宫里各位主子,请娘娘早些歇着。”快雪点点头:“那我就不留公公了。丹壁,你去送一送黄公公。”黄松龄道:“那奴婢这就退下了。”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快雪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仰倒在贵妃榻上让人来更衣。“我的老天爷,总算是能歇会了。这宫里的人端起规矩来果然是一套又一套,真真是累死人了呢……”她松了口气,其实自己都未发觉,她其实一直怕着所谓“大喜之夜”的到来的,尽管渴望拥有尊荣体面,但究竟是心里没底,也就并不怎样渴望太子的驾临,因而这头一夜,太子歇在太子妃处,她并未感觉没脸,反倒是自觉能喘口气了。
温德殿里,何晴秋攥着帕子不肯放手。送走了黄松龄,她就一直以这样的姿态待着,仿佛一个提线木偶给人定住了一般。侍女走过来,轻轻的碰了碰她:“娘娘,奴婢为您更衣吧。”她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任由人伺候着脱下了喜服,换上家常衣裳。
黄松龄的话在她耳朵里打了个转儿,好像又被说话的人带走了似的,怎么都嚼不出味道来。进宫头一天便独守空房,和她想象中大不一样,学的规矩自然也都用不上了——搁谁那儿用去。
她一把抓住丫鬟的手:“素月,你说……殿下会不会是去含章殿了?”脸上写着惶惶与忐忑。素月跪下道:“娘娘别多想,黄公公说了,今儿个是初一,殿下本就该陪着太子妃的,怎么会去梁侧妃那儿?您是今日累着了,奴婢伺候您梳洗沐浴,好好儿睡一觉,便好了。”
窗外的夜乌沉沉的,什么鸟儿掠过了,留下羽翼振动的声响,余下的便是无休止的虫鸣,吱吱喳喳没个消停。不过这也就是最后的回响了,北风很快会接管这里的一切,到那时,万物都会变成橙红色。
何晴秋望着案几上放着的临走时母亲为她做的荷包,吸了吸鼻子。
圆月渐高。
(含苞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