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师太也有春天》于晓鱼

9、四个姑姑一台戏

　　“虹呀,你这是咋的啦?”

　　张虹抬头一看,胖乎乎的大姑从门口扑过来。

　　“大姑,你怎么来了,我没有什么事。”唉,估计是让奶奶知道了,派住得离省医院最近的大姑先过来了。

　　大姑一屁股坐在床边。“虹呀,快让姑好好看看,伤哪没有?”大姑姑絮絮叨叨地说:“你奶奶听到你出事,都快急死了,打电话让我先过来看看,她在家给你熬汤呢,一会儿你四姑就去你奶奶家取,给你送过来。好孩子,快让姑看看!”

　　张虹帮大姑拾起落在耳边的一股花白头发掖到耳后,安慰道:“大姑,我真没有什么事情,都是皮外伤,医生说最多一个星期就痊愈了。”

　　“虹呀,你没事情吧?”门口站着比大姑还胖乎乎的张虹二姑,二姑旁边站着竹竿似的二姑夫。“大姐先到了。”二姑、二姑夫此起彼落的说了同一句话。

　　张虹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对奶奶和四个姑姑很孝顺,只是对姑姑们齐聚一堂时的“噪音”,不,不能说噪音,应该是“聒噪”,或者说是过分的热闹,有点受不了,尤其是在自己数次相亲失败后。

　　“一挂了妈的电话,我就跑过来了,你们怎么过来的比她三姑还快?”三姑家比二姑家更近一些。

　　“我们打车来的,”二姑挨着大姑身后也坐在床边,“你奶奶在家给你熬汤呢,一会儿你四姑就给你送过来。快让二姑看看,可别在小脸上落了疤,本来咱就不是啥漂亮人。”

　　“谁说我们虹不是漂亮人?!”接话的是张虹的三姑,三姑没有二姑胖,但是也绝对不比大姑苗条。

　　三姑坐在张虹另外一侧床边上,冲着二姑直瞪眼:“我们小虹是咋一看,不怎么好看,细一看,特别耐看的那种。”三姑说完,握着张虹的手,心疼地说: “孩儿呀,别听你二姑胡嚷嚷,其实咱也算漂亮人。大姐你说是不是?”

　　大姑应和三姑说: “那可不,我们家虹算个漂亮人!”

　　大姑、三姑没有这么夸人的,什么叫“算”漂亮?

　　“三耗子,你嚷嚷啥?就你会说,你先说说,你咋才来?我家比你家远都先到了。”二姑不服气被呛声,“听说虹出事了,我和她二姑夫打车就过来了。”

　　“二领子,你儿子是公务员,我儿子是修水电的,你出门打车,我可比不了。”三姑白了二姑一眼。

　　二领子、三耗子是很有故事的两个绰号。

　　张虹奶奶一家人都是工人出身,根红苗正,就是家里太穷。张奶奶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小儿子,就是张爸爸。早年的时候,张奶奶家同住一个小屋子,两张床,不,是一张床,一张土坑。张爸爸因为是唯一的儿子,男丁,和张奶奶张爷爷睡在床上。四个姑姑睡在比床大一点的土坑上,一直到四姐妹分别出嫁。张虹的三姑父是厂里的文艺活跃分子,喜欢吹唢呐,唱个二人转儿什么的。这一吹一唱,就吹开了三姑的芳心,唱进了三姑的心田。三姑父自称是民间艺术家,心思比普通工人更细腻一点,常常买个小零食,红头绳什么的送给三姑,哄得三姑一颗少女的心颤悠悠的为他蹦达。

　　话说有一天,三姑夫送给三姑几块副食店买的饼干,三姑怕姐姐妹妹看见笑话她,藏了起来,夜半时分,摸索出来偷偷吃。二姑是个胆小鬼,睡得朦朦胧胧地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以为家里闹耗子,“啊”的大叫一声,把全家吵醒了。开灯一看,原来不是有老鼠,是三姑偷吃男朋友送的饼干。从此三姑得了一个“三耗子”的绰号。

　　二姑和二姑父是同车间的工友,一同进厂,拜了同一个师傅做学徒,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二姑和二姑夫要结婚的时候,穷,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也没有三十元,偏偏二姑看上人民商场里的一件红衬衫,想结婚的时候穿。红衬衫卖七元,二姑心疼钱,可又喜欢,天天在商场柜台前转悠,二姑父心疼二姑,可又囊中羞涩,一咬牙一跺脚,买了个红色的衬衫领子给二姑。二姑想了想他们是冬天结婚,外面还穿着棉衣,露个领子出来也就够了,充充门面。谁知道,结婚那天,厂里的姑娘大姐小伙大爷们喝得有点高,吵着要看新郎新娘亲嘴,你推我搡一闹腾,二姑的红领子掉地上了,大伙一看,哄堂大笑。二姑成了全厂皆知的“二领子”。

　　二姑还没有回话,门口又有人进来:“大姐,二姐,二姐夫,三姐都来了。”

　　是张妈妈和张爸爸来了。三姑见张妈妈来了,让出前面的位置,拉着张妈妈坐到张虹身旁。张爸爸看张虹没什么大事,坐在沙发上和二姑父闲聊。

　　张妈妈拢着张虹的脸庞,说:“以后出门小心点,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爸爸妈妈岁数大了,经不起吓。”说着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妈,我以后小心。别哭了,我没伤到。”张虹自己不爱哭,也见不得别人哭。

　　张爸爸也忙说:“哭什么,孩子不是好好的嘛。哭哭啼啼多不吉利。”

　　“不哭了,妈妈给你带了拖鞋衣服,还有日用品,你看还少什么,让你爸爸回家取。”张妈妈把带给张虹的东西,一一摆在床头柜上。

　　大姑姑站起来到处看了看,问道:“虹呀,你怎么住这么高级的病房?”

　　张虹踌躇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