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四十万怨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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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君珪从王宫回来后便病得更重了，终日昏昏沉沉，难以再参与政事。
即使是一番劝谏，赵王思虑之下仍是派出赵括，廉颇听闻临阵易将，怒交帅印，单骑离营。
等到蔺君珪有所好转后，已经入了秋。两个多月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蔺君珪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想起来到外头走走，刚到小院门口，却被陆益拦住了，“大人，您精神刚好些，还是多静坐休息才好。”
“躺了数月，身子骨都不行了，出去走走才好。”蔺君珪拢了拢锦裘摇摇头，一天天的就躺着，没病也憋出病来。
陆益却有口难言，如今外面人心惶惶，四十万将士被坑杀，赵便是要亡了啊！左右为难之际，正值郑闻新将汤药送来，陆益这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不见小婢送来，倒是要你这个带刀侍卫亲自送药？”蔺君珪难得调侃，好看的眉梢轻挑起，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此等要是，当然是我等亲力亲为的好。”心思活络的郑闻新笑着拍马屁。“眼下秋风正盛，莫要放凉了药，大人快些回去将药喝了罢。”
蔺君珪不由一笑，便顺着他们的意愿，回到茶室中。桂花淡雅悠远的馨香传来，蔺君珪边喝汤药感慨着，秋天一下便来了，府中莫名多了份萧瑟。秋天，秋天…猛地想到了什么，他放下药碗，问一旁的郑闻新，“闻新，长平战事如何了？我怎么半点消息未曾听见？你们在隐瞒什么？”
“大人何出此言？”郑闻新镇定反问。
“长平战事一向吃紧，前些日子三天两头便有战报送回，虞卿也时常登门商议，如今两个月却不见任何消息，不合情理。”蔺君珪总算明白有什么不对劲了，他带着倦容看向他们，“休要瞒我，廉将军现在如何？长平战事如今又到了哪一步？”
“这…”陆益和郑闻新相视一眼，为难至极。
最后陆益便顾不得什么，两眼一闭跪在他面前，悲怆喊声，“大人，廉将军被强行换下，怒交帅印离营而去，赵括接连失利，长平的四十万赵军投降，悉数、悉数被秦将白起坑杀了…”
“天意啊天意…”蔺君珪一听到这个结局，喃喃一声，顿觉胸口发闷，掩嘴猛咳了两声，却发现手上满是鲜血。
“大人！”郑闻新冲过来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一脸焦急，“老陆快去请大夫！”
“好，我这就去！”陆益也被吓得心头一慌，抹把眼泪赶紧起来飞奔出去。
昏迷中的蔺君珪并不安稳，一会儿听到那四十万将士鲜血满地怨气怒吼的声音，一会儿又看见廉颇一身褴褛，悲痛低沉的模样。
“将军…”
“大人，大人！您可好些了？”照顾在床边的郑闻新见他有转醒的迹象，连忙轻声低唤。
陆益则用温热的手帕为他拭去额头的冷汗，眼中难掩的自责，“都怨我，让大人受了刺激…”
“这便是命数吧，又怎么怪得了你。”郑闻新叹息一声，如今这世道，便是邯郸城，也难保了啊！
等到蔺君珪再度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圈，形销骨立，脸色发白，眼下带着青黑。
“廉将军可有消息了？”半晌，他轻声问一旁的郑闻新。长平战败，人心惶惶，蔺府的门客下人也走了大半，府中空荡荡的，很多事都需要陆益与郑闻新亲力亲为。
“回大人，大王已发去诏书催廉将军回朝，约莫两日便能赶回邯郸。”郑闻新回答，却没说他顺势请求发召之人带去书信，禀明大人情况，求其速归。
“如此也好，眼下赵缺兵少将，秦定会趁势攻取邯郸，邯郸若有将军坐镇，许是能苟延残喘些时日。”蔺君珪到底是对赵国有感情的，不希望它轻易覆灭。只是东山再起，怕是无望了。
他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可笑，废了几多辛劳，换来的仍是不变的定局。他，廉颇，赵国，都逃不过这定数。
一场秋雨一场寒，等廉颇归来之时，庭中的落叶又厚了一层，金色的桂花无人采收，也落寞了一地。
夜里头，蔺君珪裹着厚厚的狐裘，神色清明的在寝室见到了廉颇。
“许久不见，将军瘦了…”灯下，他神色温柔地细看着眼前身姿依旧挺拔的男人，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辉轻声开口。瘦了，须发全白，眉间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蔺郎君也瘦了…”廉颇走过来坐在床沿，用手指轻抚着他苍白的脸颊，眉头皱起。自己的一时冲动，终究是害了那四十万将士，也害了他的蔺郎君。
蔺君珪摇摇头，笑得明媚靠在他怀里，满足地闭着眼感受着廉颇的气息，廉颇搂住瘦得不成样的人，却不敢用力，生怕手劲过大让他难受。两人默默无声，在这寂寥萧瑟的秋夜，紧紧依偎着，两颗心无限靠近。
“听闻将军连赛风也忍痛换下了，这是为何？”半晌，蔺君珪打破平静。
“赛风过于显眼，换了也方便行事。”廉颇低声回应，默契不提，一听到蔺君珪怒急攻心而吐血时，当下犹豫的情绪顿时消散，只剩似箭归心。
蔺君珪沉默了一回儿，明白这些话太沉重，便扯开话题，轻声问道，“将军可记得初次到访起居小院之时？”
“记得，当时还醉酒间占了蔺郎君的便宜。”廉颇似是想起什么，低笑一声回答，“蔺郎君当时可是恼我了罢，让我在地上躺了一夜。”
“谁让将军如此轻浮，当下便兀自睡了我床。”蔺君珪不由嗔笑，当时谁能料到，如今二人会是这般熟稔？
“只怕是被蔺郎君迷花了眼，一时想岔了。”相视一眼，两人默契一笑。
许久，蔺君珪带着倦意拉住廉颇，“将军，今夜府中还有要事？”
“门客都各奔东西，萧索得很，哪来事忙？”
“那便留下来陪陪君珪吧。”蔺君珪似是呢喃低语，往后再忙起来，就怕再也见不到了。
廉颇闻声手下一紧，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心猛地一抽，顿感悲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然，我还有好多时日好好陪你呢。”
即使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长，廉颇的承诺也难以兑现，但蔺君珪头抵着他的肩，仍旧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四十万怨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