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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白月光服毒自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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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到了这时候还回忆十五年前的动荡未免多余了,现在要说的是在那场动荡中唯一一个无辜的人——太子真。
      在那之前阿真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伉俪情深将他视做珍宝的父母,有势不两立但对他的爱相同的祖父祖母,还有其他更多的也能够称得上真挚的爱。
      他生活在一个爱的世界里,可能也因为这份爱将他的人生包围的太紧,以至于他有那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幼稚,却没有成熟的心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琉璃国政局悄然变化,等殃及到他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他不明原因地就被父王关进了东宫,派里三层外三层地派人把守,任何人也不许进去。
      照顾的人被换了,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看不到一个熟悉的表情。五岁的孩子不明白这变故意味着什么,每日吵闹着要见父王,要见母后,要出去。
      很多年之后他才从莫主人的口中详细知道当年那场变故的始末,也知道父王将他与母后隔绝的理由——是怕母后把他变成报复的工具,怕那些野心家们把他变成另一个傀儡。
      如他的父王。
      他还知道当年母后为了见自己的儿子在殿外哭着求了多久,那个时候她还是个软弱善良的女人,因为与儿子分离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疼痛都是真的。她甚至提出卑微地退让,但绝情的君王没有答应她。
      孩子哭得生了病,派了好几位太医照顾,病情却时好时坏。眼看着以前活蹦乱跳精灵可爱的孩子越来越沉闷,越来越瘦弱,大家都担心皇室血脉要就此断绝。
      莫主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她说过不见君王但没说不见其他人,在那个夜晚她没惊动任何人就进到了东宫,又把照顾太子的人想办法给弄出去了。这才坐到阿真的床边,伸出手摸他消瘦的小脸。孩子在睡梦中醒过来,等看清楚了来人后竟然一把抱住莫主人,嚎啕大哭起来。
      多日以来,莫主人是他见到的第一个认识的人,曾经还对他那么好。
      “母后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扬起哭花的小脸,哽咽着问她。多日以来的哭闹无果和旁边人看他时奇怪的眼神让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以前调皮时母后的那句‘再闹就不要你了’的宠溺的戏语这会当了真。
      莫主人一下子就被罪恶感湮灭了。
      “怎么会呢,母后很爱阿真的,怎么舍得丢下你。”莫主人一边喂他吃饭一边温柔地哄他。
      “那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我为什么不能出去?还有那些人……”他睁着小鹿一样纯洁的眼睛,睫毛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这些日子的委屈和恐惧实在是太多。
      “母后出门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才没能回来看阿真。但她很惦记你,比任何人都想念你。”莫主人轻声细语地解释,说着把阿真揽在怀里,温柔地像个母亲。
      “母后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不带我一起去呢?”阿真在与她怀里问,稚气的声音让人听着就心疼。
      “那个地方阿真不能去,那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莫主人看着安静燃烧的烛火,语意深长。复杂的政治斗争是大人的事情,至少不是一个孩子该面对的。人性的丑陋,在他的世界还是没有的。
      “那怎么办?”阿真语气里都是焦灼,“我见不到母后了吗?”
      莫主人浅浅一笑:“阿真快点长大,把母后从那里带回来吧。一辈子守着她,再也不用分开。”
      她哄他。
      “嗯。”怀里的孩子用力点头。
      接下来阿真可算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些日子憋闷的话竹筒倒豆一样都倒出来了,五岁的还可以多聒噪,话题可以跳跃的多快,莫主人也可是见识了。可是一个不老的神话有一颗多温柔的心,阿真在很多年后回忆的时候也体会到了。
      回忆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可是莫主人自始至终都是温柔的,耐心的,脸上漾着笑意,听着,回答着,并且引导他的心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让他暂时忘记了被抛弃的事情。
      他的记忆是从五岁开始的,从那一夜。那之前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模糊,终于,在十九岁见到母后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面前的那个人那么陌生。她的痛哭让他恐惧、愧疚——因为他完全没有感觉。那个人的眼泪,那个人的怨恨,更像是别人的事情。他不过是旁观者。除了同情,竟然没有一丝心痛。
      十四年的生活里没有她的影子,空白的记忆,原来连感情也被阻断了,再也没有办法接上。
      “对不起,替你斩断了那根亲情线。”面对他疑惑的询问,莫主人表达了歉意。他却更不明白。
      “我希望你能更理性一点,爱和恨,喜欢和厌恶都不能左右你的心智。”莫主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初衷,“如果不斩断那条线,永远都做不到。”
      “对不起,阿真,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他恍然大悟。
      父王和王祖父的悲剧,何尝不是被感情左右了理智,终至江山祸乱遗臭万年。身上流着他们血液的阿真,如果不严苛地打磨,又怎么能逃出去命运的怪圈呢。
      这个家族血液里流淌的偏执。无情、自虐,其它还有例外,这些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传下来。真是可怕的遗传。
      “我知道了。”阿真很快就理解她的用意了,并且接受——这些年来从她身上的确没有接受到过伤害,她给与的教育总是有办法让他没有一点抵触地接受,成为自己的。跟她学习是一种享受,永远那么快乐,有无限的动力。
      他从心底相信她,依赖她。仿佛,是他的信仰。
      “她是你母亲,不管爱不爱,这点希望你能记住。”
      “是。”
      他真的把记忆里模糊的人当成了母亲,来尊敬、孝敬。并且按照她的要求积极参与政变,统领了母后的势力,成为真的主宰者。
      只是他的行动背后还有一个人在关注,在和他一同策划。这一点,母后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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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尘埃落定。
      莫主人走上前扶起倒地的王太后,王太后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推开她,踉跄了两步站稳,看莫主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纵然过去的已无法改变,但她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这个毁了她一辈子的女人。绝不!
      莫主人的手被狠狠掐了一下,后退,看着太后仍旧不肯缓和的恨意,莫主人嘴角一动没有内容地笑了笑,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淤青。她的声音就在看不到表情的时候传来了,风轻云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知道那年你在门外求了两个月见我,不是真的委曲求全,不过是想骗我到你身侧,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
      王太后心里一惊,目光闪电般地投过去。神情里的震惊已经掩饰不了。不是震惊莫主人说了她没听过的事,而是莫主人说了她想做但是没能开始的事。这么明显的表情,可见莫主人的猜测并不是恶意诽谤。
      莫主人并没有抬头看她的表情,仍旧低着头淡淡一笑,声音里有些许的愧疚:“不过我当时与君王约定在先,没办法随了你的心愿。为了吓退你还说了那样的话,”
      她抬起头看王太后,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温和。王太后看过去时才发现她的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瓶子,白色,躺在她白皙的手指间一点也不显眼。但是那份熟悉还是惊得王太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去摸腰间,什么都没有的,她再抬头看那个人,目光里已有慌乱,复杂。
      莫主人的食指和拇指扣住小瓶子给王太后看,道:
      “你知道吗。这毒药名千岁红。据说能保存千年不坏,而且毒性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当年还是慢性毒药,现在可就是快的了。只是不知道十五年,会深到什么程度。”
      她看着装着毒药的瓶子,目光迷离,仿佛穿透了白瓷看到了里面的深红。王太后紧张地盯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你想要的也就是我的命吧。”莫主人淡淡道,转过目光投向王太后这边,一字一句,“我——还你!”
      说完,她抬起手,将小瓷瓶子凑到嘴边,头微微一仰殷红的液体入口。王太后震惊,甚至都忘了反应。
      “住手!师父。不许喝!”屋子里陡然窜出个身影,风一样掠近至莫主人身侧,却是去送别父王的阿真,刚一出来就听到那样的话,看到那样的场面,惊骇地扑过来便是伸手抢夺。但已经晚了,到手的瓶子是空的,里面的液体已经进入到了莫主人嘴里。
      “快吐出来!”他丢下药瓶去抠莫主人的嘴想把让她把进去的毒吐出来,但为时已晚。莫主人轻易地就隔开了他的手,把毒药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毒药入喉却无力阻止,君王几近崩溃。
      “来人啊,传太医!”他双眼红着,如发疯之前的野兽,歇斯底里喊叫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种在意,通过声音的喊叫全部表现出来了。
      “阿真。不必了。”莫主人拉过快疯掉的君王,语气平静,“这个毒,太医解不了。”
      “师父。”他心胆俱裂。
      君王身后,见证着一切的王太后身体却再一次失衡,踉跄着后退几步后碰到一个石兽后才勉强支撑住,不至于狼狈跌倒。多少年的夙愿,就连在梦境里都破费周折很少能实现,如今终于达成,却是在她放弃这个计划时,过程如此容易。
      那个毒药不过是为了提醒这个人是她心中的毒,时时苛刻腐蚀着她的生命。她不能忘记这样的仇恨,并且这种怨恨如这种叫千岁红的毒药一样,随着时光的推移日日加深。伤她,亦伤她。
      震惊过后,她心里忽然有了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心里忍不住就要冷笑,想要放声大笑,把自己笑成疯子。
      这个人,终于也要承受到这样的惩罚了。报应啊,她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她沉浸自己扭曲的快感里,把对面儿子的痛苦抛诸脑后。君王回过头看着疯狂的母后,目光复杂。有厌倦、愤怒,心痛和失望。他的双手还抓住莫主人的肩膀,似乎想扶住中毒的人,不让她倒下,也不让自己倒下。刚才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未平复,此刻因为母亲的表现,伤口再一次大幅度被撕裂,鲜血淋漓。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回头,看到莫主人淡泊的目光,似乎在安慰。经过一百年的翻飞沉淀,那种超脱生死之外的宁静让他心动,他松开手退开一步到她身侧。
      莫主人走到王太后身前,把空瓶子还给她,朗声道:“欠你的,我还了。从今日起我与你再无瓜葛。”
      白色的小瓷瓶子安静地躺在王太后掌心,瓶口残留的毒药殷红得刺目,王太后木然看着,抬起头,看到了莫主人莲花一样素净的容颜,十五年了,一点都没改变,甚至还有少女之前才有的婴儿肥。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莫主人,一百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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