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贾宝玉》云上有神仙

82、说姥姥

　　第二日直到下午，贾宝玉才从宫里出来。
　　他见林黛玉满脸笑意，笑道：“看来今儿这园子逛得不错。”
　　林黛玉吩咐丫鬟送上茶点：“确是有好些趣事，我一一说给你听。”

　　丫鬟们呈上两个装满各式糕点的攒盒，一盒装了藕粉桂花糖糕和牛乳菱粉香糕，另一盒是螃蟹馅儿的小饺子，贾母知道他二人一个喜甜一个喜食蟹，特地给他们留的。丫鬟把点心摆好，又送上茶水，才带上门出去。
　　贾宝玉的确饿了，先吃了半个盒子的点心，才开始听林黛玉讲故事。

　　林黛玉娓娓道来：“今儿早上，老太太领着我们先去了沁芳桥，刘姥姥也在，她倒还硬朗，记忆力也好，一见我就想起我们当年借了她家院子一事。”
　　“那时候人多不方便说话，后来她背着人和我道谢，说是谢谢咱们当年给的红封，加上凤姐姐给的几两碎银，她们家又置了几亩地，勉强能交得起束脩，让她孙儿和村里的先生学识字。”

　　贾宝玉放下点心，抚掌笑道：“这是好事，他们家小孙儿，我记得是叫板儿吧，就算以后不考取功名，多认几个字也没坏处。”
　　林黛玉怕他噎着，给他倒了杯茶：“她今儿哄得老太太和太太高兴得不得了，我初来还觉得她自甘扮丑不好，还在心里给她取了个‘母蝗虫’的外号。后来仔细想想，现今世事艰难，她哄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赏他些银子，便能让他孙儿多读几年书，前途更明朗些，不用一辈子地里刨食，倒是我想错了。”

　　贾宝玉捧起茶吹了吹，茶水微热，蒸腾向上的气体让他有一种泡温泉的感觉。他转头见林黛玉一脸纠结，一下子了悟，林妹妹这是觉得刘姥姥扮丑实在难看，可此举对刘姥姥有不少益处，这才困惑不已。
　　他笑道：“妹妹此言差矣，妹妹可没想错，妹妹想想，若是有一日要摇尾乞怜才能过上好日子，妹妹会如何？”
　　林黛玉摇摇头：“我必定不会。”
　　贾宝玉点头：“我也是，若是落到那种田地，还不如死了来得干净。”还未说完，就听林黛玉‘呸’了一声，瞪着他道，“说好不提这个字。”

　　贾宝玉忙做了个捂嘴的手势，才继续道：“你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不明白，人同人各有不同，刘姥姥有刘姥姥的活法，咱们有咱们的活法。只要不坑蒙拐骗，不欺男霸女，不作恶多端，想怎么活怎么活，想用哪种活法就用哪种活法。”
　　他试了下水温，抿了口茶：“所以说，妹妹没有想错，当然刘姥姥也没错，只是人各有不同罢了。”

　　林黛玉思考再三，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人各有志，我不能凭着自己的想法，想当然觉得别人应该怎么想怎么做。”又道，“你的大道理总是这么入耳，一点都不让人腻烦。”

　　贾宝玉逗她：“有妹妹这句夸奖，我今晚定能睡个好觉。”
　　他本意想逗逗林黛玉，谁知林黛玉并没有气鼓鼓地瞥他，反而笑道：“那我每日都夸你，你每日都能睡得好。”
　　贾宝玉惊奇地看着她，林黛玉笑道：“你忘了，你先前教我对着姐妹们的话做好心理准备，我瞧着很是有用。”

　　所以拿来对付他了？贾宝玉笑道：“那我就等着将来妹妹日日夸我了。”又道：“妹妹果真进益了。像今儿这件事，妹妹没有直接下定论——诸如刘姥姥就是来打秋风的，也没有给刘姥姥定性——诸如刘姥姥不要脸，而是在心中反复揣摩，可见妹妹比起之前进步了不少。”

　　林黛玉道：“咱们在外头呆了好几年，你的公事我也见了不少，再不长进怎么行。”
　　她接着告诉贾宝玉今天发生的事：“老太太领着我们去了怡红院，给怡红院换了松绿色的软烟罗做窗纱。用早膳时，凤姐姐和鸳鸯拿刘姥姥当篾片相公取笑了一番，姐妹们都笑岔了气。用过早膳，又去了三妹妹的秋爽斋，宝姐姐的蘅芜苑，老太太嫌宝姐姐的屋子太素净，送了她几件体己摆着。”
　　说到这，她笑道：“那盏玻璃灯被宝姐姐挂在床旁，一睁眼就能看到。”
　　贾宝玉忍俊不禁：“是真喜欢。”

　　林黛玉笑道：“可不是。出了蘅芜苑，又去了栊翠庵，妙玉拉着我和宝姐姐进去喝茶。”
　　贾宝玉问她：“妙玉是谁？住在栊翠庵，是那个带发修行的尼姑？”
　　林黛玉道：“人家是居士。你今儿可不巧，她那儿的茶杯怪异非常，你要是今儿也去了，定觉得有趣。”

　　两人聊到天黑才分别，贾宝玉把林黛玉送回怡红院，回了潇湘馆后，把之前皇帝赏的银锞子拿出来，有‘平安喜乐’样式的，有‘笔锭如意’样式的，挑了十个。又备了一百两银子，装在荷包里，连同银锞子一起，让小红送去刘姥姥暂居的屋子里。
　　小红很快回来复命：“平儿姐姐正带着刘姥姥看东西，都是明日让刘姥姥带家去的，摆了半个炕。我把两个荷包给刘姥姥，告诉她这是十个银锞子和一百两银子，是爷和姑娘送的，刘姥姥直念佛，千恩万谢的。”
　　贾宝玉点点头挥退小红。学海无涯，刘姥姥今儿让林妹妹懂了新的道理，可不得送点东西给人家，再有，他今儿远远地看了刘姥姥一样，她身上的金光还在，甚至更盛了些，天眼舒坦，他也高兴，送点东西意思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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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宝玉从宫里回来，先换上家常的衣服，再去找林黛玉说话。
　　今儿是举行诗社的日子，贾宝玉到时，本以为众人在作诗，谁知只听薛宝钗一个人在说话：“头号排笔四支，二号排笔四支，三号排笔四支，大染四支......实地纱一丈，生姜二两，酱半斤。”
　　这是作画需要的材料，贾宝玉学过画，自然知道。贾母让贾惜春画一幅大观园图，看这样子，是薛宝钗在给贾惜春列画画用的工具的单子。

　　他还未回神，就听林黛玉忙道：“铁锅一口，锅铲一个。”
　　薛宝钗奇怪：“这些用来做什么？”
　　林黛玉笑道：“你要生姜和酱这些作料，我替你要铁锅来好炒颜色吃的。”
　　里头传来众人的笑声，又听薛宝钗笑道：“那粗色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姜汁子和酱预先抹在底子上烤过了，一经了火是要炸的。”

　　贾宝玉这才走进去，一进去就见林黛玉拉着贾探春嘀嘀咕咕，他走近悄悄听两人说话。
　　林黛玉悄悄笑道：“你瞧瞧，画个画儿又要这些水缸、箱子。想必她糊涂了，把他的嫁妆单子也写上了。”

　　别说贾探春笑个不止，贾宝玉也忍不住笑出声。
　　林黛玉这才发现他，正笑着上前想和他说话，就听贾探春止住笑：“宝姐姐，你还不拧她的嘴？你问问她编排你的话。”
　　薛宝钗笑道：“不用问，狗嘴里还有象牙不成！”一面说，一面走上来。
　　林黛玉借势躲在贾宝玉身后，一边躲，一边讨饶。
　　两人绕着贾宝玉绕来绕去，贾宝玉深觉无辜，一个错身，林黛玉便被薛宝钗按在炕上。

　　林黛玉忙笑着央告：“好姐姐，饶了我罢！颦儿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作姐姐的教导我。姐姐不饶我，我还求谁去？”
　　贾宝玉本以为是小姐妹打闹，听这话倒像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见薛宝钗拧脸的动作一滞，便猜到真的有内因，在一旁笑道：“这话实在可怜，宝姐姐便饶了她吧。”见薛宝钗没了动静，便把林黛玉拉起来。
　　林黛玉起身笑道：“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再不饶人的。”
　　薛宝钗笑指他道：“怪不得老太太疼你，众人爱你伶俐，今儿我也怪疼你的了。”本想帮林黛玉把头发拢一拢，见贾宝玉已经上手，只能作罢。

　　众人聚到外头去了，只留下贾宝玉帮着林黛玉拢头发，他拢好头发，拿了面菱花镜给林黛玉照，问道：“你们方才打什么哑谜？”
　　林黛玉放下镜子，有些害羞又有些气恼：“我前日出了差错，行酒令时，又念了话本里的辞藻。”她倒不是气薛宝钗，纯粹是气自己。
　　贾宝玉明了，点头坏笑：“宝姐姐知道你这些年还没改掉这个坏习惯，昨日该教训你了。”怪不得林妹妹方才那样撒娇，实在可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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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画画那段很多摘自原文，林妹妹真的好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