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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   锦衣之下番外——85集

      1.
      这夜,星辰浩渺,深邃静谧。
      洛阳城里,家家户户恶灭了灯火,街头巷尾偶尔传来两声狗吠猫叫。
      洛阳与晋州的交界处一阵黑沙滚滚,三千铁骑浩浩荡荡由北向南疾速推进。裕王朱载坖亲自披甲上阵,行于队伍正前,半坐半蹲地伏在马背上,一路向洛阳城策马绝尘。
      北有裕王,东有郑州、西有长安、南有信阳守备各率三五千铁骑压境洛阳。

      各方城门早已受伊王命紧闭了数日,走亲沽货的百姓一律不准进出。
      城门守卫的将军姓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凭借逢迎拍马上位,成日跟着伊王抢男霸女懒散惯的,如今面对裕王大军压城,旗鼓大振、铁骑狂鸣,登时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从头到脚软成一块面团。

      裕王军志在必得,大旗一挥,击起战鼓。
      一击鼓,洛阳军顿时人心慌慌,众兵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直视兵临城下的胆魄都没有。
      二击鼓,洛阳军即时军心涣散,伫立难安,旌旗倾倒了一片。
      三击鼓,不知谁在城楼上喊了一声“快看,曹将军跑了!”众兵回头,果然曹将军已经脚底抹油,没了踪影。
      裕王军的第三击鼓声未息,洛阳城门已经“轰隆”一声大敞而开。裕王不费一兵一箭便进了城。
      东、西、南城虽不似裕王军取城取得容易,但也没多费多少力气。取了城之后,三军便拿下城门,只听裕王喝令。

      裕王身披红袍金甲冲在最前,身后数千铁蹄声势浩大如鸿,如同一道惊雷绝地而起,划破长空寂静,又如一波巨浪袭卷城池,直捣伊王府。

      几日前,一道圣旨降圣洛阳,圣旨赞赏伊王治政有功,令洛阳城民康物阜,河清海宴。着令伊王即刻随令进京领赏。
      京城中伊王耳目众多,吴岸带了伊王罪证面圣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洛阳城。伊王早便想好了对策,领了圣旨也不叩恩,让人客客气气把太监打发出洛阳城,随后长剑一指,下令封城。

      看似窝囊的一步棋,伊王走得绝妙。
      此一番所为,一来,虽未叩恩,却也领了皇旨。二来,虽未随令入宫,却未伤了宣旨太监的性命。给嘉靖七分面子,也给自己留了活口机会。
      伊王深知经年封爵洛阳,搜刮民脂,为害苍生,民不聊生,哀怨沸腾。此一进京,即便保住性命,恐也与洛阳城再无相见之日。顺天府万尺皇城,便有一隅是他下半生的禁居之所。
      但伊王是什么人?
      暴戾不羁,狂放自由。
      生,便与洛阳城同生。
      死,便与洛阳城共死。

      传旨的太监本是抱着必死的心带着圣旨来见伊王,宣旨之时亦是胆战心惊、冷汗涔涔。未想到竟被伊王放了,一路屁滚尿流逃回京城复命。

      时为嘉靖四十三年,人道圣上龙体抱恙,已是半只脚迈进黄土的耄耋老人。每日卧于龙塌之上,为社稷苍生尽一己风烛残力。
      念及伊王朱典楧皇宗血脉,竟气若游丝,抬手一挥,道:“罢了,罢了。罚奉三年,便可治其戾气,其余……且由他去吧。”
      徐敬携众官员冒死叩伏在地上,磕破了头,血溅乾清宫,向嘉靖帝哭道:“典楧淫暴,无藩臣礼,陛下仁慈,曲赦再四,终不湔改,奸回日甚,叩请圣裁!”
      徐敬这一磕下去,便是一夜。

      次日,嘉靖令内阁拟旨,将伊王罪行宣告天下,令在晋州操练兵马的裕王朱载坖为削藩统帅,领东郑州、西长安、南信阳三地守备各领数千兵马,助裕王成事。

      2.
      伊王府外,近千侍卫高举火把,将陆绎等人团团围住。
      伊王将受伤的手狠狠一挥,直直瞪向梁上的翟兰叶。只听伊王一声尖笑,继而道:“好个翟兰叶,本王千算万算,竟未算出你这等破烂货也会背叛本王。”
      言罢,一记飞彪已由袖口飞出,奔着翟兰叶胸口便刺了去。
      只听“扑”的一声,翟兰叶竟未避未躲,任由飞彪直直刺进身体。饶是伊王绝世身手,但以翟兰叶之功却也躲得过这一招数。

      陆绎一惊,赶在翟兰叶摔落在那一排刀枪剑戟之上前,将其飞劫下来。
      “你这是何苦呢?”今夏从陆绎身上接过丹药,一把塞进翟兰叶嘴里。翟兰叶却不往下咽,由胸部往上汩出两口鲜血,丹药随着血一起被吐了出来。
      “翟兰叶……”今夏轻唤一声。
      翟兰叶也不回答,只是盯着上空。良久,她望向陆绎,轻笑一声,说道,“陆大人,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让你死了。但你要记着,陆大人的命,曾经捏在我手里。我翟兰叶,临死前可以决定别人生死,也便不枉此生了——袁今夏——”
      “翟兰叶,你少说话,省些力气。大人定救你出去。”今夏将翟兰叶揽在怀里,又掏了一颗丹药,却被她左右搪塞,怎么也塞不进嘴里。
      “袁今夏,你说得对,我翟兰叶一生遇人不淑,爱人不对。念在我救你一场,不要将我与他埋在一处,烧了,扬在海里吧。”
      缓缓地,翟兰叶又将眸子往上一挑,重新直直瞪上夜空,艰难地说道:“这浩翰星辰,多一颗星,也便是拥挤了。这芸芸众生,多一个人,也便是多余了——”
      今夏感觉怀中一沉,翟兰叶的胳臂向下一塔,头一歪,便再没了人气。

      哀悼意思未起,伊王在对面已杀意骤生。
      伊王从腰际抽出了玄铁软剑,剑有三尺长,看不出刀锋利仞,看似只是一把普通的软剑。唯一不同的,便是剑身上精雕细刻又以金丝环镶的一个鹰头。
      那剑先是极细极软,伊王将其缓握在手中,又猛然一震,再向地心一扎,只听“嚯”的一声,地面阴风四起,尘土飞扬。
      再看那剑竟变得异常锋利尖硬,寒光逼迫而出,被四周的火把照得,直晃得人眼刺疼。

      “你就是在这把剑,害我母亲性命?”陆绎将绣春刀旋转而立,随时可出招制敌。
      伊王听罢哈哈大笑,道:“本王一生杀人无数,世间凡夫,皆是蝼蚁。我怎会记得哪一只蝼蚁是因我而死?不过——”伊王一改轻狂之相,竟变得肃穆起来,“我说过,我与陆廷心心相映,怎么会害他?”

      说话间,伊王提起手中的鹰头剑,随意一挥,身旁铁甲侍卫便步步逼向中心。陆绎今夏几人背向而立,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
      偏在这紧张之时,白三一把将剑往地上一扔,竟举起手投向伊王。

      众人见他边仔细挤出人群,露了一副讨好的嘴道:“伊王——小人实乃受了蛊惑,他们拉小人来,只说是来打架的。小人本就是三角猫功夫,为了些许银子便来凑数。小人万想不到,他们对抗之人竟是堂堂伊王。小人粗鄙,但偏有一处优点,便是慧眼识人。适才小人见伊王气宇轩然,风流倜傥,言谈豁达,实非凡人……若伊王不弃,从今往后,小人愿为伊王效犬马之劳……”

      不待白三说完,红袖被气晕了头,一时看不出白三心意,怒从心中生,小声向七姑娘怨道:“七姑娘,没想到白三爷竟是这般贪生怕死之人?”
      七姑娘也不答话,忽地生出一副怅然若失的面孔,若有所思地望着白三,哽着嗓子轻声说:“三哥,你回来。”

      白三回头一笑,道:“小七,识实务者为俊杰。”说完,白三半跪半爬地上了伊王府玉石台阶,跪在伊王脚下,伏在地上大声喊道:“小人叩见伊王。”
      伊王一时得意,以脚尖抬起白三下巴,侧目问道:“你是哪个?本王岂是什么脓包都瞧得上的?”
      “伊王莫急,小人有大礼奉上——”
      “上”字未及落地,白三已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用尽全身之力向伊王刺杀过去。伊王竟也不躲,从容地用脚尖一勾,白三猛地感觉手腕一疼,匕首便落在地上。伊王又是猛力一脚,不过须臾功夫,白三已经被踹回包围圈里,“哇”地吐了一地血。

      七姑娘向后一退,不敢轻易放下宝剑,侧脸一问:“三哥,你怎样了?”
      白三坐在地上嗷嗷直叫,道:“这龟孙子,倒是精明。”再向地上看看这一滩血,不由得悲从中来,“这么多血,我得吃多少鲍参翅肚才补得回来?”
      陆绎背向白三,冷笑一声,道:“若是今日有幸活命,便是世间珍馐美味,陆绎请你吃个遍。”

      3.
      伊王剑指苍穹,道:“你们便到阴曹地府吃个够吧!”
      剑一落,那刀枪剑戟齐刷刷逼进去,一阵劈砍攻守,几十人被围在中间着实打了个热闹。谢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一刀一个,伤的伤、死的死,自己竟未被伤及半分。
      不远不近地,他余光扫到七姑娘,才发现她竟藏得一身好功夫!只见她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灵巧地躲过几枪,倏地一低身窜到几个侍卫身后,以剑作刀,狠狠一扫,便是一地尸体。
      谢霄心中又是一悸,窜到七姑娘身边,慌乱中找机会凑到七姑娘耳边,道:“七姑娘好身手,我竟一时忘了我们初次见面,我竟班门弄斧,在一群登徒子手中救了姑娘。”
      七姑娘面前来了几个劈刀的,她以剑鞘一挡,再刺出几剑摆脱纠缠,不耐烦冲谢霄道:“谢少帮主,这个时候向小七追究此事,恐怕时机不对吧?”
      谢霄也劈退几个死士,爽朗一笑,道:“我怕此时不说,真要到阴曹地府说去了。”
      七姑娘面前来了一个难缠的,便不再理会谢霄。

      陆绎牵着今夏,将其护在身后,再由几个锦衣卫保护着,形成一个坚不可破的壁垒。今夏就躲在壁垒中,看着陆绎挥刀斩敌,心中缓缓升起一种无边不尽的满足感,直想着此生便是这样了结了,也再无遗憾。

      厮杀声、刀剑相交声此起彼伏,声音震着整座洛阳,仿若顷刻间便能击碎了这座城。
      便在此战焦灼之际,由四处传来更为惊天动地的兵马声。那声音穿云过石、震耳发聩,由远处如同滚滚天雷般疾速掷来。

      围在王府周围的火把侍卫队本是如铜墙铁臂,这会子竟瞬间被一路铁骑冲破而开,惊惧着为这路人马让了一条行路。
      只见这为首的马上之人手持长矛,身穿金甲战袍,剑眉斜立,不怒自威。他将长矛一举,大喝道:“全部停手!伊王听旨!”

      众人本就被陆绎等人打得个落花流水,又被这金戈铁马的阵仗威慑得不轻,再听闻此人带着圣旨而来,便不由得纷纷住了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作第一个违旨的。

      听到“听旨”二字,伊王微微而笑,将手中长剑向腰中一荡,双手拂袖,由台阶上款款而下。立于马前也不下跪,只说了一句:“裕王好大架子,与我同为藩王,见了本王却不下马?”
      裕王鼻哼一声,道:“伊王所言甚是。”正欲下马之际,伊王再由袖口滑出玉扇,猛地握住一甩,便从玉扇中飞出一彪。裕王双手抚着马鞍,竟一时失措。
      就在此时,一柄绣春刀挡在裕王身前,飞彪倏地被弹飞,狠狠扎到一伊王死士身上,当场毙命。
      近乎同时,几名裕王护卫从马上飞下来,一脚将伊王踹倒在地上控制起来。

      陆绎刀入鞘中,单膝跪在地上,道:“下官陆绎,拜见裕王。”
      裕王也不寒暄,再次跨马而上,向众人喊道:“圣上有旨,伊王淫暴,无藩臣礼。即刻削去藩位,押京候审!”

      几百个举火把的拿刀的带剑的不知何去何从,彼此张望着。慢慢地,一个人一把将剑扔到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哗哗啦啦”刀剑触地的乱响。

      裕王命人带走了伊王,自己便扯了马绳打道回营。才走出两步,便又扯住缰绳,回头望着跪在地上的陆绎,笑道:“陆大人救了本王一命,本王记着了。”

      又是一阵兵马铁骑、雷霆万钧之声,三千铁骑横穿洛阳城疾驰而出。
      此时已是东方欲晓,晨曦初露。伊王府侍卫逃的逃、散的散,只留下府前一片血海狼藉。短兵相接几个时辰,陆绎等人也都浑身失了力气。
      七姑娘定了定神,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见谢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朝白三递一个白眼,斥道:“我只当你与伊王打诳语,原来你当真是三角猫功夫。为了你,我可是挨了好几刀。”
      白三捂着胸口,衣上的血还没干。讪讪笑道:“我白三爷都是以智谋取胜……”
      七姑娘再巡着锦衣卫望过去,只见陆绎已将今夏紧紧抱在怀里。虽无话语,但只是那样抱着她,抚着她的头,轻掠她的背,便将这似海的深情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又见陆绎扶住今夏双肩,轻轻一斜身,便将她横抱过来,朝着洛阳城中牡丹香处徐徐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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