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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   1.
      今夏轻启眼睑,面前影影绰绰一个瘦小身影晃了一下,接着身影簌簌拉拉小碎步朝外跑了去。“咯吱”一声推门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冲外喊:“醒了!醒了!”
      接着又是一阵仓促凌乱的步子声,今夏面前又多了几个清晰的影子。她定了定神,用力拍了下头,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晰了许多。

      面前连站带坐七七八八围了一群人,坐于面前的是一位灰发长者,其余的有两个老妈子、几个婢女模样的姑娘。
      再往周身看着,自己躺着的麒麟木雕床塌宽敞华贵,床幔是上好的藕粉苏锦,身上的被褥轻薄如尘,整个身子都陷在里面,仿佛被一堆棉花裹着,又香又软,舒服极了。

      许是睡了太久,浑身的酸软无力,任由面前的灰发老者将手搭在自己脉上。老者眯着眼,时而眉宇紧锁,时而面部掬在一起。
      少顷,他眉毛倏地一松,收回了手,捋着胡须道:“无碍了。”

      两个老妈子像是判了极刑又被宣告释放,原是紧张到痉挛的面目一下子放松起来,双手一拍,叫道:“活了!活了!”
      婢女亦是个个松了口大气,有个竟像是要哭了,抓起一侧婢女的手臂,轻跳着嘟囔道:“活了活了,咱们也不用死了……”

      今夏眼瞅着几个生面孔在自己跟前一会儿功夫又是哭又是笑的,挣扎着起来问道:“这是哪?我是怎么了……”
      几个人只是怯怯看着她,无人敢吱声。
      不等有人回话,今夏已经想起了昏睡前所发生的一切。

      当日她因偷听到蔡堂主私吞乌安帮分舵产业、将屈三杀了灭口的勾当,被蔡堂主掳了去。在蔡堂主私宅,今夏本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却未料到一群黑衣人摸着进来,还没看出怎的出招式,几个看管自己的小厮便被夺了性命。

      不容得今夏看清那黑衣人身形,眼睛就被人黑布罩起来,任凭怎的挣扎也逃不出几个招架,一路裹挟着又是飞檐又是走壁的将自己带向不知何处。
      挣得厉害了,有一个不耐烦的,“嚯”地拔出剑,只听见有一个提醒着:“不要伤她,王爷说了要好生把人带回去。”
      今夏刹时便明白了——这是伊王派人来寻仇了。

      仅半炷香的功夫,今夏便被绑着困到了马车里。
      连着一片马蹄鞭笞声,马车便随着一群黑衣人奔驰在市井间,在郊野里,在山涧……今夏用身子四处探了探,这马车长约8尺,宽6尺,四围连带底部被软布包着,想是伊王定是要留自己活口,这一切目的已是十分昭然——以自己的性命要挟陆绎就犯。

      今夏在马车里挣扎了一会儿,少时便发现若是以常人一般的挣脱法,定是越挣越紧。这便是伊王府特有的金钢索骨法,当日她在打探王府消息的时候探听到过这绑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从这绳索中逃出来。但今夏是什么人?白仞上踩,急浪里滚。虽用时久些,但终是摸索从绳索里脱了身,活动活动淤青的手腕,再一扯,眼上的黑布便滑落下来。

      虽黑面摘了,眼前仍黑蒙蒙一片,囫囵看不清个数。今夏正想着怎的从这个飞驰的马车上逃出去,一阵巨大的颠簸,峻马一声嘶鸣,马车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向一侧翻了出去。今夏瘦小的身子随着被震到车顶再弹了下来。纵上由软布包着,也经不住此一番动荡。今夏感到头上一阵巨痛,紧接着是腹部撕裂般的疼,一股暖暖的液体从身下缓缓流出来。
      今夏一惊,未及摸到那液体是什么,便昏死过去。

      2.
      眼前的两个老妈子连连向今夏福着身子,脸上的肥肉因肥着笑显得更是油腻。只听其中一个胖一些的说道:“恭喜夫人,身子已经无大碍了。”一屋子人咂着嘴沉尽在莫名其妙的怯喜当中。

      又是“吱吖”一声,门被两个丫环踩着细碎疾步推开,一左一右顶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幽然踏步而入。只见那人明眸皓齿,神态谦和,手中一把玉扇更是将此人趁得玉树临风。
      众人神色又是一紧,瞬间跪了一地。

      此人缓步至今夏床前,轻轻展开玉扇,摇了两下便合在手中。
      今夏内心不由得扑通扑通急跳起来,手中紧紧抓着软床锦被,正欲下床正了身子与伊王对峙,却被伊王一把扶住。
      倾刻间,一张古雕刻画的脸贴到面前,轻启皓齿道:“陆夫人这是无恙了。你可知,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可要吓死本王了。”

      今夏将身子向往缩了缩,仔细思忖着当下的局面,心里有了明晰的判断。此一番虎穴龙潭,凶多吉少。
      但仍是面色无惧,云淡风轻地问道:“伊王意欲何为,不如直接说了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伊王哈哈大笑,退后几步,轻摇玉扇,看向今夏:“杀你剐你?万万不能啊!你可知,因为那几个不中用的未将你毫发无伤地带回来,本王已将他们处死了?”
      今夏心中登时一惊,伊王的凶残果然重复多少次都能叫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伊王玉扇一扫,一一掠过这一屋子人。
      “若他们救不活你,这一屋子人也便与你陪葬了。”
      屋内之人更是噤若寒蝉,个个冷汗直流,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今夏直感到胸口愤懑,一腔热血在体内奔涌着。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塌,直立到伊王面前,大义凛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伊王愈发狂妄地笑起来。这笑阴森怪异,直令人汗毛竖立,筋骨悚然。今夏在这漫长恐怖的笑声中不知捱了多久,才听伊王停了嘴,又说道:“人道伊王从不败美人。得罪我的是陆绎那个臭小子,我为难你做什么?”
      伊王顿住,用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仔细望着今夏的腹部,左瞧右瞧,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欣然。
      既而好似格外怜惜地轻敛起眉头:“不过——我倒是对你身子里的小家伙十分感兴趣。你说,我若是有朝一日见到陆绎,大家一起看看这个小东西是男是女,再当着他的面将你的肚子剖开,那岂不是很有趣?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地给我活着。”
      顷刻间,伊王收敛起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豹头环眼,狞相百出。

      今夏陡然心乱如麻。大喜过后,却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而下。她呆呆地摸着腹部,缓缓垂下头来——那股暖流,竟是这么一回事。

      伊王信步离去,一群趴在地上的人久久不敢起身。屋子静默了许久,几人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仔细四顾着,确信伊王是走了,才一个个颤着身子爬了起来。
      这一屋子大夫丫环老妈子,竟不知自己拼了命救下的女子,竟是派这样的用场,一时又是恐惧又是怜悯,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垂着手臂呆呆傻傻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众人的目光俱是落到了今夏身上,却看见这个身形纤纤、面若白纸的美人儿,已是满面泪花。

      3.
      今夏想着,伊王府以一己之力终究是出不去了。守卫这样紧,又是拖着这样一副身子,别说是那些隐藏在暗处使软剑的黑衣人,饶是这些烧火劈柴的小厮,自己也未必斗得过。

      今夏热肠刮肚在脑海里挑出了这样一个词——韬光养晦。每日上好的鲍参鱼肚端进来,吃饱了便由婢女扶着到庭院中透气散步晒太阳。

      此刻最令今夏挂心的便是陆绎的安危。自己被伊王掳来的消息必定已是传到了陆绎的耳里,他如今身在何处?是在来营救自己的路上吗?
      伊王既是已然对自己下手,想来朝廷已经对伊王采取了什么手段,才激怒了伊王抓来罪魁祸首出气。
      会是什么手段呢?下旨革削藩还是派兵围剿?

      伊王府防卫固若金汤,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顶多便是院里的婢女小厮们插科打诨的时候说一些坊间八褂。
      有一个每日来修剪树枝的小厮倒是愿意给院子里的姑娘说一些有的没的,来讨好这些终日出不了府的可人儿。
      那小厮说:“洛阳城现在异常得很,不知怎的就被封了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听一个上树掏鸟的兄弟说,城外一圈密密的兵马,把洛阳围个水泄不通。还有人说是王爷欲纳九九八十一个妾,要将城里的女子挑个遍,因此有要逃的,王爷便将城封了……”
      丫环们出不去,只道伊王之狠辣无人能及,饶外头再怎的危险,只当是笑话听了。唯独今夏听在耳里,细细用心体会着。

      那小厮还说,前两日伊王派出一队人马去城郊捉拿几个刺客,没想到反被刺客杀了,眼下刺客还在洛阳城里,伊王每日都不睡在自己的殿内,只怕哪日刺客就杀进府来呢……

      今夏听到这里,便是心中一颤。小厮把这些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定非空穴来风。想是这伊王府虽是铜墙铁臂,却终有缝隙叫这消息传了进来。
      若自己猜得没错,小厮口中的刺客,便是陆绎了。大人已然伏在这洛阳城中了。

      正想着,连同扶着自己的婢女,一院子的小厮婢女都纷纷跪了下来——伊王又来了。
      从今夏住在这府上,伊王整日好似晨昏定省似的早晚来看她。说是怕她死了,怕她跑了,日后见了陆绎,没了要挟,便没了生杀的乐趣。

      今夏自是不理的,但余光一扫,见到伊王身边还带着一人。这人照比以往更清瘦美艳了许多,她轻轻挽着伊王臂弯,身姿阿娜摇曳生晖,一颦一笑宛若天人。
      今夏禁不住看向她,轻唤一声:“翟兰叶。”
      翟兰叶轻轻垂眸,向今夏莞尔一笑,便松开手,盈盈款款来到她身边,将手搭在今夏手上。也唤道:“陆夫人。”

      伊王轻笑两声,说道:“此时洛阳城里不太平,窜出那么三两个毛贼,你与兰叶是故交,本王就让她多陪陪陆夫人,以防那毛贼将夫人偷了出去,本王岂不是没得玩了?”
      今夏心中了然,饶是这屋院四周有严荷把守,若是翟兰叶来了,便是时时刻刻能拘着自己了。
      翟兰叶福身的功夫,伊王已转身走出院落。

      夜半,洛阳城里的打更的声音粗犷在力。
      三更刚过,翟兰叶便由床上爬起来。今夏本是没睡实称,也跟着坐了起来。
      只见翟兰叶将中衣一脱,竟露出黑色夜行服。她随手将散发向头上一簪,将即将要做的事情简明扼要告与今夏:“陆绎求我助你出伊王府。”

      今夏二话不说,换上翟兰叶私藏的夜行衣,随着她由侧门而出。翟兰叶久居王府,熟知王府守卫规制,此时还未换岗,人是最为疲惫之时。只需些许迷烟,就能令防守以为自己撑不住时候昏睡过去。
      今夏随着翟兰叶悄然穿廊过亭,竟真的不被一人发觉。
      行至中庭之时,今夏顿觉府中状态极为异常,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将翟兰叶扯至暗处,问道:“大人求你救我,是何条件?”
      翟兰叶也不隐瞒,压着声音回答:“你活,他死。”

      今夏肚子一紧,撑着腰后退两步,眼珠一转,便猜中话中可疑。低声道:“大人不会答应你此等无理要求。”
      翟兰叶睥睨一笑,拉着今夏的手,使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前,恨恨说道:“我告诉他,你已身怀有孕,再不救出,一尸两命。”
      “你为何如此……”
      借着昏暗的月光,今夏隐约瞧见翟兰叶一双明眸倏地暗淡下去:“陆绎之于你,便是严世蕃之于我。纵是严世蕃对我无情,终是被陆绎斩杀。何以他死了,陆绎却要活着?”
      今夏咬住牙关,哑然失策。
      须臾间,翟兰叶又是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快走吧,你便是不出府,陆绎也活不过今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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