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月山澈

11、风波之后

　　林霰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祖母唱的

　　这是哪出戏。

　　林老夫人笑罢，又指着林霰笑骂道:

　　“你这小兔崽子，害自己瞎担心一整夜，也害我

　　这把老骨头跟着你受罪。”

　　林霰抓抓头发，实在没弄懂祖母这脸怎么变得

　　这么快。

　　“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件事我已确定绝不

　　是千山所为！”

　　“因为皑娥？”

　　微生然问道。

　　“花郎就是聪明，正是这个皑娥。”

　　林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他俩听自己接着说。

　　“你们想必也都听闻过，西恒女国一国尽是女

　　子，只不过她们并非人族，而是玉灵，传说是上古

　　太阴娘娘刻玉而成，至今也仍是以服玉而孕的方式

　　繁衍后代。”

　　“玉灵尽皆美貌，又知书达理，也不禁止与人族

　　通婚，可却并没有人族男子愿意娶她们，你们可知

　　道为何？”

　　“只因为玉灵与人族通婚所生的婴儿全都活不过

　　三年，当然，你俩算是个例外。”

　　“说起来，当年我捡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俩还是

　　一个人呢，当时人人都劝我放弃，我与皑娥有些故

　　旧，便去求她，她一开始也说没救了，可后来她发

　　现你们的父亲不是人族而是花妖，而恰巧千山那个

　　时候也找上门来，一番商量之下，这才救了你们的

　　性命，让你们平安活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这个皑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

　　“不错，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断定这件事绝对不

　　会是千山所为。”

　　“为什么？”

　　“皑娥之所以在圣师身边就是为了保证他的安

　　全，刺杀圣师的事情要真是父亲干的，那岂不就是

　　恩将仇报了？”

　　林霰听了微生然话里带刺的解释这才恍然大

　　悟，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不可能是父亲，父亲那样的人

　　怎么会乱杀无辜？恩将仇报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是你昨天晚上不留心我的消息，至于弄得这

　　虚惊一场？还有！现在是国丧期间，你还在这傻

　　笑？”

　　微生然看着林霰的傻模样，说不上的嫌弃。

　　林老夫人听了他的话，却似心有所感，收起笑

　　容，对林霰说道:

　　“花郎说的在理，现在国丧期间，不可轻佻。”

　　又拉着微生然的手说道:

　　“熬了一夜了，现在该放心了吧？赶紧去休息

　　吧。”

　　“老头子这几日肯定是不能回来了，你大伯二伯

　　他们一时也忙不过来，我去看看，你们这几日也不

　　要出门了，老实在家里待着，什么事都等国丧后再

　　作计较。”

　　“是！”

　　微生然送祖母出了门，看她走远，这才回过身

　　来，把林霰往里一推，“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想打架！”

　　“打你都脏了我的手！”

　　“……”

　　“你到底有没有心？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可曾把

　　别人放在心上过？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皇太后是祖

　　父的亲姐姐？大行皇帝是祖父的姐夫？你难道不知

　　道祖父和圣师同出一宗，自小便如同亲兄弟一般，

　　你可知道昨夜祖父昏倒过几次？你可知道我为什么

　　早上才回来？”

　　“张嘴闭嘴就是父亲！我不知道关心父亲？就你

　　知道？”

　　“你是眼瞎了？没看到祖母她一直避免提起祖

　　父，她要担心的比你多得多！也复杂得多！”

　　“你听说父亲没事喜笑颜开，祖父要是有个三长

　　两短怎么办？祖母她怎么办？”

　　“你不是老说我不孝吗？那你来教教我，怎么样

　　做一个大孝子！”

　　微生然越说越气，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

　　去揪着林霰的衣服就是几个巴掌。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轻点！疼！我真的知

　　道错了！”

　　林霰自知理亏，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也不敢还

　　手，只能任他出气。

　　微生然打的累了，噗通一声坐下，揉着额头直

　　喘粗气。

　　“喝口茶，消消气。”

　　“我平日里真的是懒得理你，我想你住在父亲和

　　碧绡哥哥身边，怎么也得有个人样了，哪想到……”

　　“早知道皑娥当初就不该救我们，一起死了算

　　了！”

　　“是是是！呸呸呸！”

　　林霰听他说出这种话，虽然不怎么以为然，但

　　也知道他确实是真生气了，又想到他身体不好，真

　　气出毛病来，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也不敢再

　　顶嘴，只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微生然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不过是做样子，

　　虽然清楚他不过是脑子有些大条，也并不是真的没

　　心没肺，只是想到祖母临走时脸上的神色，心里就

　　有些难受。

　　他知道林霰心中，父亲第一，母亲第二，祖母

　　第三，而他的心里，祖母第一，父亲第二，没有第

　　三。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可……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

　　徵俱驾崩当夜，太子徵恪于灵前即位，诏以旧

　　制为大行皇帝治丧。

　　同日，圣师文中则去世的消息传遍京城。

　　一时间，天下震动。

　　自次日开始，文武百官，诰封命妇，地方大

　　员，分批分次，定时定处至紫极宫哭丧。

　　京师之内，一切娱乐屠宰禁绝不许，家家披

　　麻，户户戴孝，日夜哭守。

　　六日后，新皇在钦明殿行登基大典：

　　朕承先帝之末命。嗣累圣之不图。若履渊水。

　　未知攸济。先皇帝睿明聪哲。克勤于邦。遵志扬

　　功。笃绍先烈。三十有载。海内蒙休。忧劳爽和。

　　遂至大渐。乃以神器。属于中人。负荷惟艰。忧惕

　　以惧。用谨承桃之始。肆颁在看之恩。可大赦天

　　下。云云恭念雍寿治谋。和绶遗训。皆在天下。可

　　举而行。惟既厥心。罔敢废失。其率循于天下。用

　　奉若于先王。更赖忠良尽规。文武合虑。永弼乃

　　后。共图康功。咨而万邦。体予至意。

　　第九日，大行皇帝出殡。

　　徵泓揉揉太阳穴，看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尾的出

　　殡队伍，心里颇多感慨。

　　他是皇家子孙，所以自皇帝驾崩当日起，就日

　　夜守在灵前。

　　长时间的跪着他还能忍受，熬夜不睡觉也可以

　　坚持，可涕泗横飞、日夜嚎啕的哭灵对他来说真的

　　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还好有徵江。

　　他的这位堂兄笨人有笨法，袖子里塞得满是大

　　蒜、大葱之类的辛辣之物，每每趁人不注意，取出

　　来往脸上抹一把，顿时就涕泗横流，看上去仿佛伤

　　心至极。

　　徵泓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太合适，只是也没有更

　　好的办法，只好照葫芦画瓢，最初的几天方才堪堪

　　忍耐过去。

　　大出殡这一天，送葬的队伍前头都已经出了明

　　德门，末尾的人还没出钦明殿，自初晨到傍晚，直

　　到地宫最后关闭的那一刻，徵泓趁人不注意将袖子

　　里的琐碎之物丢了出去，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回梅墟了。”

　　“我说师兄！我这几天想你都快想疯了！你总算

　　是回来了！”

　　徵泓随家人打道回府，刚回房间还没来得及说

　　话，成雪飞冲过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差点没把他

　　撞倒。

　　徵泓嫌弃的把他推开，找了个位置坐下，揉了

　　揉了膝盖。

　　“我说师兄，你看上去有些不妙啊。”

　　徵泓白了他两眼，端起茶来喝了两口，

　　“你连续跪上好几天试试？”

　　“我又不是没跪过。”

　　“……你还挺自豪？”

　　“自豪说不上，起码没你这么柔弱。”

　　“……”

　　一连几天的劳心伤神，徵泓也懒得和他扯闲

　　篇，整理了整理衣服，准备去见母亲。

　　“师兄！你干嘛去？”

　　“师父说明天一大早就动身回梅墟，你先收拾收

　　拾吧！”

　　“不！”

　　冉氏夫人看着儿子，心里五味杂陈，儿子大丧

　　期间没出什么差错，她高兴，到底是有长进了。可

　　一想到儿子马上又要离开自己，心里又极为舍不

　　得，忍不住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徵泓本来是向母亲报个平安然后跟她辞别的，

　　母亲这个样子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几天都还好吧？”

　　“嗯。”

　　“那就好，那就好。”

　　“……娘，我……”

　　冉氏夫人见儿子吞吞吐吐的样子，知道他想要

　　说什么，便不想让他为难，

　　“娘知道你马上又要回梅墟城了，所以是向娘来

　　辞行的吧？”

　　“嗯，师父说明天一大早就动身，这边的事情忙

　　完了，圣师的事情还要赶回去处理。”

　　“有了师父就不要娘了，跟你爹还真是一模一

　　样。”

　　“我……”

　　冉氏夫人轻轻抱了抱儿子，

　　“回去吧，娘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