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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Nihility in Hands ...


  •   那个带血的吻,翻涌在无边无际的虚无梦境里,他觉得自己会溺死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最终连自己的死亡都逐渐遗忘,成为道路中的一粒沙砾,恒星的尸骸,宇宙的尘埃。想要挣扎,却已忘记自己的四肢,想要呼喊,却已忘记自己的喉舌,想要张望,却已忘记自己的眼睛。最终他也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记起,为什么要忘记。
      人们不断离开,人们总在离开,面无表情,形形色色,留给他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甚至这一切到底与他是否相干,人们不断离开,人们总在离开。
      要杀了她,绝对要杀了她,割断她雪白的脖颈,剜出她金色的眼睛,烧毁她酒红的发丝,每一根白骨都碎成折纸的蝴蝶,坠入血海深处再也不能振翅而飞。蒸腾的血气之上,惨白的冷月无声照耀,少女恬然微笑,弯起的眼睛,鲜妍的嘴唇,在破碎的镜片中不断闪现又消失,最后飘逝在沉重的漆黑与轻盈的血红之中。
      泪水落在他干涸的唇上。
      咸的味道,苦涩的味道,悲哀的味道,渴望的味道,无望的味道,像是冷掉的血。
      “佩特拉……别哭了,利威尔一定会醒过来的。”韩吉搂着她颤抖的肩膀,却只能吐出干巴巴的安慰。
      “如果……如果我那时候能发觉就好了……我怎么会……兵长他是那么在乎她啊……”佩特拉的抽泣很轻,却令所有人都感到无法呼吸般的压抑,这个善良的姑娘陷在无比的自责中,何况几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她对他的那些少女心思。
      “那不是你的错,佩特拉,你是拦不住利威尔的。”埃尔文说。
      “是啊,兵长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奥路欧安慰道。
      “为什么……为什么兵长会做这种事呢?就算,就算他气不过希奥多拉突然退出,也不可能会想杀了她啊……”佩特拉哽咽着问。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埃尔文韩吉和米克交换了一个充满忧虑的眼神。
      “和宪兵团那边的交涉如何?”利威尔班离开之后,韩吉关上门,低声问埃尔文道。
      “还在沟通,对方坚持我们没有资格审判宪兵,何况是利威尔主动闯入宪兵营地的,就算同为士兵,这也是重罪,而且他们想必会提起诉讼。”埃尔文眉头深锁,“希奥多拉的证词说,利威尔闯进门之后不由分说对她出手,她抵抗的过程中,可能是因为伤口开裂,利威尔的力量大不如前,因此她才能把他打倒,在极度惊恐中把他掐晕,这时外面的宪兵冲进来,他们的证词也可以佐证她的话,他们说当时希奥多拉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像一只散架的木偶,站都站不起来。她一只手臂还骨折未愈,就算利威尔也有伤在身,也不可能把他打成这样吧。”
      “现在已经很难辨别哪些伤是当时和巨人战斗留下的,哪些伤是新的了。”韩吉说,“他的行动恶化了原来的伤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太不像他的行事作风了。”米克喃喃道。
      “利威尔做事肯定有他的原因。”韩吉凝望着床上人憔悴的面容,说,“说起来,你们不觉得,在与希奥多拉有关的事情上,利威尔都变得非常不可思议吗?从最初的时候开始……”
      “可我并不觉得他对希奥多拉的态度有什么特别之处啊。”米克有点困惑地说。
      “要是能被看出来那还是利威尔吗?”韩吉耸耸肩。
      “希奥多拉这次找你批准调离申请的时候,说了什么吗?”米克问埃尔文,“她可不像是因为断了一条胳膊就会想退出的人啊。”
      “这种情况也不能说没有。”埃尔文说,“或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说不定。毕竟,她最初加入调查兵团,是我的要求,我们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情愿。她当时……哭着对我说,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不想再看着同伴死在面前,只想安稳地活下去……那不是假的。”
      “那孩子……她哭了吗……”韩吉低声道,“明明是被利威尔打成那样也没有掉眼泪的人啊,多苦多累的训练都能咬牙坚持下来,第一次面对巨人就能勇敢挑战三只奇行种救了佩特拉的命,她哭了吗……”
      她哭了吗……他的手染过她的血,他的血也沾过她的手,但他没有见过她的眼泪,有点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无法想象她落泪的模样——她似乎永远宁静地微笑着,有着温柔的好脾气,并不显眼,却好像站在这个世界之外,无法融入人群之中。
      “或许我们都想得太多了……或许,她只是一个害怕死亡,害怕战斗,想活下去的普通的孩子啊……”那是埃尔文的声音吗。
      “虽然她可能有着来源不明的力量,虽然她可以出色地战斗,虽然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士兵的身份,但她终归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不是吗……”
      “人想活下去,那又有什么错?”
      “利威尔……?”韩吉突然发现,他的睫毛有一丝轻微的颤动。
      “你快点醒过来吧。”她附在他耳边说,感到自己的嘴唇激动得发抖,却又因为太过恐惧而小心翼翼,“利威尔,你该不会想就这样逃掉吧?没门,利威尔……我们还有下一次壁外调查,下下次……一直到我们搞清楚世界的真相,夺回自由的那一天……你必须活着看到那一天,半路脱逃是绝对不行的。
      “你还有没弄明白的事情吧……那我们一起去把它弄明白啊!”

      “阿妮——阿妮·莱恩哈特。”
      “你是……”
      薄暮中,阿妮在无人的小巷中顿住步伐,警觉地审视着面前穿着宪兵制服的高挑红发女人。
      “你是那个时候的女兵吧……有什么事吗?”她问。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对面的女人微微一笑。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阿妮态度冷淡地问,“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希奥多拉。”她说,“希奥多拉·达蒙。”
      金发少女本来漠无情绪的眼睛里猛然闪过惊诧与怀疑的神色,仿佛想要掘出证据一般,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
      “你可以帮我了吗?”她走近俯身,在阿妮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你疯了吗!”却引来少女难以置信的反问。
      “别担心。”她微笑道,“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妮皱起眉头,“我们同期生中,有一个叫三笠·阿克曼的家伙,你知道吗?”
      “我听过她——不过,不用那么心急吧,你们不也是一样?”希奥多拉不以为意。
      “好吧,我会帮你。”短暂的沉默后,下定了决心似的,阿妮说。

      清晨的报纸从小小的窗口塞进来,利威尔百无聊赖地伸手抽出,随手翻了两页。
      啧,都是无聊的东西,似乎就算他在这里再关上三个月,这个枯朽的世界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似的。人们也早已淡忘了轰动一时的调查兵团士兵长夜闯宪兵营谋杀女宪兵未遂事件,连街头巷尾的八卦小报大概也不会再添油加醋地猜测其中的故事曲折了吧。他还记得韩吉当时兴致勃勃地给他做了个剪报,收集了编得最离奇的故事,但归根结底也无非就是因爱生恨或者她撞破了他的什么秘密之类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不得空穴来风,但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会搞不明白,为什么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证明他对希奥多拉有着某种异常的执念,但事实上他并不这样觉得呢。
      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他无法给出答案。他逐渐发觉,他并不了解希奥多拉这个人。轻易地闯进他的生活,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而这一切都从来不由他做主。
      醒来后他没有对任何人再说过要杀死希奥多拉这种话,他被宪兵团起诉,在法庭上,他承认了所有指控。希奥多拉并没有出席,听说她过度受惊,不愿再见到他。但她似乎不打算从严追究,加上埃尔文的努力,他向贵族们力陈调查兵团决不能失去利威尔,最后他只是被判了鞭刑和一年监禁。
      人类最强的士兵被关在这小小的禁闭室已经好几个月了,出于对他的忌惮,监狱不敢把他和别人关在一起,也没有太过为难他。这里算得上是太过清静了,每晚他坠入漆黑的梦境之中,又在血色里惊醒过来。日复一日,那种激烈的仇恨和痛苦似乎逐渐淡去,他可以不再想起希奥多拉,不再想起她残酷的微笑,她带血的吻。他的平静似乎让埃尔文他们感到困惑,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自己无法容忍不告而别的退出,做了冲动的事情,他们也无从再问下去。
      他的手指哗哗地翻过报纸的纸页,正当他准备把它扔到一边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并不起眼的新闻:女宪兵深夜失足坠落罗塞之墙。新闻中并没有提到这位宪兵的名字,只是说夜晚墙上巡逻士兵听到动静,发现罗塞之墙外一名女宪兵躺在地上,他们把她救回墙内,她奄奄一息,但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目前恢复良好,据女宪兵称她是在墙上巡逻时不慎摔落的。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希奥多拉。哪有人能从五十米高的墙上摔下去还保住性命的,但如果是她,她怎么可能从墙上失足坠落?
      他打算在埃尔文他们来探望的时候让他们注意这件事,但这天他等来的不是探望,而是一纸特别赦文——超大型巨人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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