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封刃作书

7、点穴

　　燕长浔的剑是众人眼中唯一的亮光。
　　剑光如闪电，破开了阴翳。
　　衡玉已经受了伤，她仿佛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近她身的人都变成了尸体。
　　沙土飞扬，断臂残肢落在了血泊中，半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温家老爷子在颤抖，他根本不敢上前。他们在地下埋了火药，他们带了那么多的人，却杀不了一个中毒的人，他还赔上了自己的女儿！想到了温九，温老爷子心中更恨、更痛。
　　杀红了眼的衡玉手中只认得自己的剑。
　　叮当一声响，双剑交击，火花四溅。
　　燕长浔借着剑势往外飞，低喝了一声：“走！”
　　她不敢将衡玉交给别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衡玉继续杀人。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呕吐。

　　“凤鸣剑主，杀了她！她已经疯了！她已经入魔了！”外围的人提着剑不敢向前。只冲着燕长浔大喊。
　　“这是北天剑主的命令！”
　　“这是全武林的渴求！”
　　听着入耳的话，燕长浔渐渐冷静下来。她慢慢地走向了衡玉，低语道：“跟我去西境。”
　　“不去。”衡玉似是渐渐清醒过来，她的拒绝很干脆。
　　燕长浔看着浑身浴血的衡玉，皱眉道：“你要杀人？”
　　衡玉莞尔一笑，她歪着头问道：“不行吗？”
　　她不杀人，别人就要她的命。

　　燕长浔眉头皱得更深，她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见到了一蓬剑光。燕长浔擦了擦脸上的血，她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风沙扬，天地萧瑟。
　　衡玉一仰头躺在了血泊中，她闭上了眼。
　　她受伤了，她受得伤不轻。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将她给带走？燕长浔脑海中闪过了多个念头，最后一一打消。她愤愤地咬了咬唇，伸手将衡玉横抱起。
　　双手上被鲜血染红。

　　师妹在小屋中晾晒着药材。
　　一边的药篓里，一条火红色的蛇探着脑袋吐信子。
　　“回来了？不愧是衡玉剑主。”师妹没有回头。
　　燕长浔抿唇不语。
　　“你见到了他？”师妹忽地一声轻笑，问道。
　　燕长浔这才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
　　师妹颔首，长叹了一声道：“是啊。现在所有的不甘都消失了。”
　　“是你送的信？”燕长浔又问。
　　师妹摇了摇头。
　　哪里需要她送信呢？北天的人难道联系不到温家吗？只可怜了那一枚剑令，可惜了那一条命罢了。
　　“你不怕她杀了你么？”燕长浔神情严肃。
　　师妹轻笑道：“不过一死。”

　　衡玉受伤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躲在暗处如同野兽一般舔舐伤口，极少有如此熨帖的时候。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温柔的梦。
　　但是她醒了，她憎恶温柔这两个字。

　　燕长浔坐在桌边喝酒。
　　衡玉剑与凤鸣剑并置于她的手边。
　　燕长浔似是没有看见衡玉睁眼，她独自饮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眉眼间都染上了三分醉意。
　　“为什么？”燕长浔问。
　　衡玉忽然间明白了凤鸣剑主为何又被人称为多情剑主，她确实是多情。
　　“收起你那可笑的仁慈之心吧。”衡玉冷漠道。
　　燕长浔忽然站起身，她走近了衡玉，伸手压在了她的脖颈上。衡玉的肤色苍白，像是一尊容易破碎的瓷娃娃。燕长浔咬了咬牙道：“若不是我仁慈，你已经死了。”
　　衡玉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死是什么？”活着的时候体验不到，而死的刹那则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燕长浔蓦地收回了手，她掀开了衡玉身上的锦被。“翻身。”
　　衡玉依言而行。
　　比起其他地方的剑伤，她的后背无一块完好的肉。
　　燕长浔的动作很粗暴，大片大片的药膏抹在了衡玉的背上，下手也轻没重。
　　衡玉一声不吭，仿佛察觉不到痛意。

　　燕长浔：“你杀了青玉，取走了蜃珠，柳决不会善罢甘休。”
　　衡玉道：“那就让他来吧，我不介意让他们夫妻团聚。”
　　燕长浔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衡玉背上。
　　衡玉终于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偏着头，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水，她那双栗色的眼中，沉着浓浓的情绪。
　　燕长浔闷闷道：“跟我回西境，我会通知裴泽他们。若你是无辜的，我会护着你。在这期间，不管是什么人出现，我都不会将你交到他们的手中。”
　　她不信衡玉，也不信柳决和裴泽，她只相信自己。
　　衡玉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而现在她受伤了，正是制住她的最好时机。
　　她的独门点穴法，她相信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