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封刃作书

11、祭坛

　　燕长浔一直是温润平和的，如一杯茶。

　　但是在衡玉的跟前，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尖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后悔了，可是对上衡玉那双夹带着欣喜的眸子，她又觉得心中一梗。

　　燕长浔有些恼怒，那点儿愧疚也伴随着恼意消散了。

　　东陵衡玉剑主就是个疯子！

　　“怎么不继续说了？我很喜欢听。”衡玉舔了舔唇，饶有兴致地望着燕长浔。

　　燕长浔闻言更是恼怒，一转身就回了房间，不再管衡玉在做什么。

　　等到燕长浔的身影消失不见，衡玉的神情就冷了下来。她微眯着眼，眸中泻出一线危险的光，她道：“出来。”她的话音才落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就从篱笆上爬了过来，她似乎并不畏惧衡玉，歪着头伸手比画着。

　　“祭灵今晚出世了？”衡玉面上又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小姑娘点了点头，视线又落到了那房门紧闭的木屋上。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衡玉只是淡淡一颔首。

　　伟大的古坛村落祭灵，它当然更喜欢江湖人，这样会让它的力量增长得更快。

　　这古老村落遗留着的“老东西”，能够给自己指明方向吗？

　　衡玉摸了摸怀中的北海蜃珠，神情变幻莫测。

　　打发走了小姑娘，衡玉回到屋中的时候，往桌子那边瞥了一眼。

　　燕长浔在认真地擦拭着她的凤鸣剑，像是对待爱侣一般深情而专注。

　　“剑上什么都没有。”衡玉抱着双臂背靠着木头，她的容颜如雪。可是映在燕长浔眼中，却是一团刺眼的血色。

　　燕长浔不想搭理她。

　　衡玉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几步走到了燕长浔的跟前，专注地望着她。忽然，她的指尖往凤鸣剑锋利的剑刃上一抹。

　　血珠刺眼。

　　燕长浔的面色更沉，她扔下了柔软的布，将凤鸣剑往桌子上一拍，她猛地起身抓住了衡玉衣领，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似是喷着烈焰。“你在做什么？”她的话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看不见吗？”衡玉故作诧异地望了燕长浔一眼。她拂开了燕长浔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襟，她开口道，“凤鸣剑主竟然这般冒失？女女授受不轻。”

　　燕长浔：“……”她的面容倏然涨得通红，她咬牙道，“你夜里抱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辞。”

　　衡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燕长浔。

　　窗外鸟鸣不断，肥大的树叶在风的作弄下，发出哗哗的响声。

　　冲动退去，燕长浔坐回了原位，默不作声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不管衡玉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搭理。

　　“将你的剑擦亮、磨利。我不想见到这剑最后染上的是你自己血。”衡玉似笑非笑地开口。

　　燕长浔这才抬眸望了她一眼，心事沉沉。

　　古老的祭坛中，四方柱子上火盆燃烧着，周边罗列着怪模怪样的神像。在祭坛中心是一个堆着柴禾的大坑，前边供奉着各种流淌着鲜血的礼物。大巫师们在跳祭舞，其他地村民则是匍匐在地上，仿佛在聆听神灵的启示。

　　忽然间，祭坛中一个无面头像转动了，正面朝着衡玉她们所在的方向。

　　巫师们停止了祭祀之舞，为首的大巫师抽搐了片刻，开口道：“吾要村外人的血肉。”

　　古坛村中的外人，只有借住的衡玉和燕长浔。

　　村子里的神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降临了，这会儿附在了大巫师身上说出了渴求，村民们顿时狂热起来，朝着大巫师磕头，直到头破血流。村民们信奉神祇，神灵想要的，他们自然会想尽一切方法弄到手。

　　“去吧，吾的信徒。”大巫师袖袍翻滚，双眸却是紧闭。

　　村民朝着这儿涌来的时候，衡玉正一个人在玩投壶游戏。

　　壶自然是被她拧掉了头颅的石像。

　　每一颗石子落下，都会发出啪的一声响。

　　一个个石像哪里承受得住那份力量，顿时四分五裂。

　　天色阴沉沉的，大颗的水珠顺着绿叶往下滑，啪嗒一声打在地上。

　　惨惨幽林，古木森森而立，寒气逼人。

　　“有人过来了。”燕长浔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从屋中走出，满脸警觉。

　　“未必是人。”衡玉轻飘飘地开口，她踢开了身前的石像碎石，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村民们崇拜的神像，入乡随俗，你——”燕长浔这句话说不出下去了。她一抬眸，满是警觉地望着拿着武器满脸杀意的村民。

　　这些人要杀她们！

　　“来了啊……”衡玉叹息般开口。

　　“你知道什么？”燕长浔冷着脸问道。

　　“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衡玉的语气格外的诚挚，可是落在燕长浔的耳中，却有一种别样的吊诡。

　　她的手轻轻地拂过了凤鸣剑的剑鞘。

　　她的剑不杀平凡人。

　　燕长浔听不明白村民的话，但是可以从他们凶恶的神态中分辨出他们的情绪。

　　她的胸腔起伏着，显然心绪并不平静。

　　这处处诡异的荒山野岭，到底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看着衡玉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地上的碎石飞起，砸到了前方村民的脑袋上，前排的村民顿时倒下。

　　“他们是普通人。”燕长浔面容紧绷。

　　“普通人？”衡玉转过头望着燕长浔，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他们手里沾着多少条人命吗？这个村子可是人祀，他们用活人来祭祀自己的神明，从而获得庇佑。现在我们就是他们选中的‘人牲’，不得手，他们绝对不会罢休的。”

　　燕长浔默然。

　　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激窜，她握着剑的手更是紧了紧。

　　“你不是问我来干什么吗？”

　　衡玉轻飘飘望了燕长浔一眼，笑容诡异。

　　她道：“我是来杀人的。”

　　剑光一线，玄鸦振翅凄号。

　　地面上的碎石快速地跃动着，形成了一种让人渗渗的节奏，脊梁上似是贴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铮然一声响，凤鸣剑出鞘拦在身前。

　　衡玉回眸望了燕长浔一眼，面上泛着一股奇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