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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翻手为云 ...

  •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货仓主管曹四叔匆匆赶来。静姝正在核对货物入仓的情况,见状迎上前:“曹主管,发生何事了?”
      “适才下人禀报,给翠澜轩发的玉器,对方赖账,硬说我们货物未到,要我们再送一批。”曹四叔咬牙,“这群小人,在商言商,做人这么没有信誉!”
      “这是怎么回事?”静姝蹙眉,“我们与他们打交道,不是一向有约为证,凡是货物发出,皆有据可查,为何这次会出现这种情况?”
      闻言,曹四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少夫人处罚我吧!”
      “曹主管你这是作甚?”静姝忙扶他起身。
      曹四叔抹了把老泪:“都怨我,我们和翠澜轩也合作了好几年了,一向都是钱货两讫,我也就放松了警惕。这次虽然出货量大价格高昂,但是我那日和他们老板喝酒喝到兴头,就说可以货先发出,银子缓些收。也没有立字据。没想到这个卑鄙小人竟然非但赖账,还想再敲我们一笔,我好悔啊!”
      “曹主管你冷静些。你想想当时在场可有人证?”静姝脸上没有过多的焦虑,反倒出声安慰他。
      曹四叔一拍脑袋,旋即又垂下脸:“都是他的人……”
      静姝沉吟片刻:“你何时发出的货物?”
      “昨日。”曹四叔说,“我酒醒后觉得不妥,想去补上出货单据,不料派出下人一问,才知出了大事。”片刻后嗫嚅道,“少夫人,你若……赶我出府,我绝无怨言!”
      两千两啊,他几辈子能还完!
      静姝微微一笑:“为何要赶你出府呢。你在府上廿载,大小出货事务若是没有您,管府怎么办?”
      听静姝这么说,曹四叔老泪纵横:“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
      静姝一挥手:“不必客气。你可知翠澜轩老板家住何处,有几处府邸,可有闲置产业在附近?”
      曹四叔想了想:“有。”然后立即向静姝做了汇报。静姝遣他离开后,回到管府,找到了非盟:“非盟,我需要你办事。”
      看着静姝眼里死水一般没有生痕,非盟心中一涩,仍是神色如常:“少夫人何事?”
      “你去这几处探探,可有管府的玉器?管府的玉器上刻有管府专属的字样,而且这批玉器的纹路和以前的都不一样。”静姝递上一张画好的图样和写有地址的纸笺,“你去,一定要小心谨慎。”
      非盟颔首:“少夫人放心。”

      回到房里,看见管炜半躺半靠在床上,出神地不知想些什么。见她进来,唇边泛起笑意:“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床沿:“你今日精神不错。”
      事实上他在她的照料下,已经好了许多,说话也不会如以往那般喘不上气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神采,让他原本就清俊绝伦的脸愈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你,你今日如何?”
      她笑着,没说什么。
      “有事?”他问。
      她摇摇头:“我应付得来。”
      “你…不简单。”他说,然后露出苦恼的神情,“怎么办……好想,想把你藏起来。”
      “为何?”她好笑地看着他。
      “你,”他示意她靠近些,然后轻吮她的唇,细细品尝她的甜美,好半天他轻轻喘息着,退开,看着她迷蒙的眼睛,“你是,我一人的。”
      “为何是我?”她真的不解。仅仅因为那一面之缘么?怎么说都有些奇怪。
      “因为是你。”他回答。喟叹一声,依偎在她的颈间,如灵猫一般温顺地,柔软地磨蹭着。他干净,温存的气息萦在她的呼吸里,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让她有一瞬的惘然。
      下人送药来了,她喂他饮下,然后轻擦拭他的唇角,他笑的像个孩子。
      “我,好喜欢你的照顾。”他如是说,眼里亮晶晶的。
      她嗔道:“笨蛋。”然后忽然问他,“想出去走走么?”
      他迟疑:“可以吗?”
      她点点头,对他伸出手。他垂眸看她,把手交给她。她搀扶着他做在活动的椅子上,然后推他走出了房门。

      “这里新修了一个凉亭,这边凿了一个池子,那里种了几株花……”她一一为他讲解着,他仔细倾听,忽然觉得心里有了一个细小的缺口,仅仅是一个瞬间的迟疑,就让她像水流一般,缓缓涌入了。
      “累了么?”她突然问,然后蹲在他的身前。
      他的额心被阳光照得微微沁汗,他伸出手,摩挲她的脸:“谢谢……夫人。”
      她取出帕子擦拭他额上的汗,然后摸摸他的手,却还是寒凉一片,她眼里掠过一丝奇异的光,然后隐去,抬眸看他:“夫君,饿不饿,我去端些点心来。”
      他微笑着颔首。她把他推到了阴凉处,然后离开。
      不多时她便折返,看见他在树荫下向自己招手,她眼角一挑,然后上前去。

      是夜。
      安抚管炜睡下后,静姝轻巧地起身,披衣下床,穿上绣鞋,推房门出去。
      身后,原本已经安睡下的管炜,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眼中的凛冽如同刺骨的寒风。

      “怎样?”静姝问非盟。
      非盟从腰间取出一个玉坠:“我在他的别所找到的。他显然是大意了,管府内的大小玉器都堆在了他的别所里。他差人看管着,不过看管的人因他悭吝而懈怠,所以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静姝唇边浮起微笑,眉心一冷:“很好。那个奸商就等着吧!”然后脸上的线条渐渐柔软下来,看向非盟,“你辛苦了。”
      非盟脸上没有波动:“谢过少夫人。”
      她怅然一叹。忽的非盟伸出手,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低声说:“有人。”
      可是对方许久没有动静。片刻,非盟转身,看向静姝的脸上有一丝忧虑:“此人武功极高,顷刻已去。不知是何来头,你务必当心。”
      “你焉知是冲着我来?”他刚才毫不迟疑地把自己护着的样子,拧痛了静姝的心。
      “我一介无名小卒,还不至于惊动高手。”他淡淡地说,然后声音有些喑哑,低喃,“你一定要小心。”
      “这里是管府,我不会有事。”她眼里微微流动着情感,又极为克制地压抑了。

      回到房内,管炜依然睡得沉稳。静姝坐在桌边,取下了发簪,忽然就落泪了。
      一定,一定要这样么。
      她一遍遍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翌日,她找上翠澜轩的老板。起初对方还气焰嚣张,不意她直接率众找到他的别所,破门而入,当即找到了证据。这下翠澜轩老板不仅颜面无存更是声名扫地。一时间这件事在商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人人皆知管府有一位如花似玉而又聪慧灵秀的少夫人。静姝声名鹊起。而她在商界为人大方利落,八面玲珑又不失分寸,让人争相与官府做生意。管父乐的合不拢嘴。

      “静姝啊,这府上的事,多亏了你啊。”管父在席间夸赞静姝。静姝盈盈垂首回礼:“爹过奖了。”
      “甭客气甭客气。”管母也极为满意这个媳妇。平素府上大小事务悉数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府内置备的物件无一不是物美价廉又赏心悦目的。前些日子媳妇给她买了一件衣裳,她在德宝行里看见开价五百两,媳妇一开口,寥寥数句就以一百两给她买下了。还贴心地问她会不会不高兴。她好奇地问媳妇怎知这衣裳能减这么多价,她说:“虽然德宝行的东西品质不错,不过也是看人开价。娘您平素来此不砍价,他们是生意人,自然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不过可惜,媳妇也是生意人,银子也不能平白给他们赚去。既然娘喜欢,媳妇给个合适的价格,他们有赚,我们不亏,才是两相生财之道啊。娘您不会觉得媳妇市侩吧?”
      她怎么会觉得媳妇市侩呢。当家主母有这范儿才是真呐。她自愧弗如。
      旁边坐着默不作声的管炜,一直含笑看着妻子。静姝觉察到他的目光,贴耳过来问他是否想说什么。他夹了一口菜给她,她心里一暖。丈夫自从身体稍好,能和长辈们一起用餐后,一直都格外关照她。她能在管府有着这么高的名声,和丈夫分不开。若是一个不得夫君怜爱疼惜的女子,即便公婆喜爱,下人们也不会多加以重视,毕竟以后当家的是少爷。丈夫每每一个眼神,一句话的怜惜,让下人们对她肃然起敬,恭谨有礼。她不是高傲的人,给与她适当的尊重和地位,她已经很满足了。
      突然,管炜又开始脸色发白,她已经习惯,镇定地嘱咐下人端上药来,然后亲手喂他,见他脸色稍霁,她安下心来。看向公婆,他们脸上出现了慰藉的神情。
      “静姝啊,我们两人——”管父带着一些动容的情绪看着管母,“我们打算出去走走,这个家,我们就放心交给你了。”
      “爹!这……”静姝有些意外。
      管母笑笑:“你入门已经近一年了,你的所为我们看在眼里也知道你是个好媳妇好当家。炜儿身子不好,你要多照看他。”眼里掠过一丝伤感,静姝看在眼里,知道有隐情,又不便多问,只能应承下来。回到房里后,管炜开口:“爹的身体,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静姝默然,神色一黯:“我也看出来了。只是不知如何跟他们二老说。”
      管炜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轻轻抚摸她的发,蓦地抽取了她的簪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状似淡然地问她:“这簪子,是何人给你的?”
      她勾首不语。他抬起她的下巴:“对你的丈夫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见到他眼中的关切,静姝缓缓开口:“故人相赠。夫君若是怜惜静姝,就不要多问了。”然后伸手要取回。
      管炜看着她,眉间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他拢着手,不肯还她:“既是故人,好生保存即是,不必戴在发上。我可以送你。”
      静姝眼里突然流露出了几许痛苦,但是很快隐去,她慢慢开口:“夫君,就不要勉强静姝了。”
      管炜看着眼前的妻子,她的挣扎,痛苦都在他的眼里,心里突然涌上了闷气,他执意收了那根发簪:“什么都能依你。这个,不行。”
      “可以有什么改变么?”静姝突然开口。望向管炜的眼里有泪,更有痛。
      管炜心一沉,旋即柔声安抚妻子:“我是见这簪,并不起眼。而且——”他别扭地嘟哝,“你这故人,我可不喜欢。”
      静姝心乱如麻。唉,一直以来,身边亲近的人,似真非假,似假还真,她早当习惯了不是?她毕竟,也不是个十分的人呐。
      还没整理出情绪,人已被丈夫搂了去,管炜低喘着耳语:“你这么聪明,叫我怎么办?”
      她装作不懂:“夫君更是聪明人。别取笑静姝了。”
      这话,是真的。
      管炜一愣,旋即唇角一扬,带着一些邪气,俯身向她:“聪明在哪里?”
      她俏脸一红,不语,转眼就被他的唇覆上,辗转反侧,有些霸道地侵入,仿佛,要把她的心一并带走。

      几日后,静姝独自出门视察店铺,归来时天色已暮,她独行在幽僻的小巷里。蓦地,有一个黑影跃到她面前,她定睛一看,来人面戴一银色面罩,身形颀长挺拔,一袭黑衣让他笼上一层神秘感。他还手站在她身前,开口,声音微喑,又格外牵动人心,带着独到的魅惑:“你嫁了那个病秧子?”
      “你是何人?”静姝沉着以对,并不慌神。
      他似乎在面罩后笑了:“怜香惜玉的人。那个病秧子,还没有碰过你吧?”
      采花贼?静姝微微地抬起朱唇,好笑地抿了一下。
      “你笑什么?”来人的声音没有愠色,只有好奇。
      静姝眼里掩住了一抹诡光,她忽的靠上了来人,纤手抚上了对方的胸口,声音软哝娇媚:“你说得对,那个病秧子,确实——不行。”她加重了语气,感觉到对方胸口隐约有着状似恼火的起伏,她退开几步,笑得一派动人安好,“那又怎样?他可是管家的大少爷,你必定也知道管府现在是我主事,你还敢来招惹我?”
      “夫人若是寂寞,我无妨。”来人的声音有些引诱的意味,又带着些许冰冷的疏离。
      静姝淡淡扫他一眼,不作声,抬头看看天,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之间,在夜幕里愈发朦胧。
      “你快走吧,等一会,他就来了。”静姝平静地说。
      “你说谁?”来人并没有离开,反倒追问她。
      静姝冷淡地吐出四个字:“我的相好。”
      来人仿佛被她的态度激怒,一下子将她的手制住,然后逼到了墙边。她的背紧贴着墙,却没有害怕的神情,而是带点嘲弄地看着对方:“你想做什么呢?你什么也做不了。我可不习惯和面罩接吻。”
      她的反应更加触怒了他,他反而大笑出声:“有谁说,一定要亲吻你?”
      然后让静姝觉得难堪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衣裙被撩起,男人厚实而温暖的掌旋即侵入其间。她这才觉得大事不妙,受惊地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手足无措,下意识唤出声:“非盟救我!”
      来人身体一僵,手下动作也停止,她立即猛力推开了他,就在这当下,眼前突然一闪,然后她听见非盟的声音,非盟叫她的声音。
      “静姝!”
      不是小姐,不是少夫人,而是——静姝。
      她笑着,笑着,然后就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榻上,旁边的管炜脸色苍白地看着她,见她醒转,立刻欣喜地唤着她:“夫人,你醒了?”
      她挣扎着起身,然后就被管炜拥入怀里:“没事,没事,你安全了,我在这里。”
      丈夫身上淡淡的药香让她感到了安心,又有着一抹看不透的情绪。
      “是非盟救了你。”管炜说,然后有些别扭地问她,“以前,他也是童府的人么?”
      “是,他是我娘家带来的。”她淡淡地说。
      管炜温柔而怜惜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没事就好。”然后有些懊恼,“瞧,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复又躺在床榻上,把衾被裹紧:“我累了。”
      管炜倚着她也就势躺在她身侧,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好好睡吧。”
      她碰到了丈夫的手,感到了熟悉的冰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也变凉了。
      似乎,要变天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翻手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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