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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今非昔比 ...

  •   静姝静默地看着管炜,他眼波流转,眸中水意蔓延,竟如女子一般勾人心魂,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妖孽。”唇似有些轻薄地上扬着,境况倒有些反过来了。
      管炜大口喘息,眉间也是笑着的:“夫人……这是,在……夸我?”
      静姝合了眸子,褪去繁冗的外衣,也没有女儿家应有的羞涩,仅着单衣,看着眼前虚弱得随时都会过去的男子,她眼中带笑:“可惜,夫君你——”她摇摇头,“不行。”
      她躺在了他的身侧,不去看他青白交错的脸色。半晌,他一记轻吻微微贴上了她的鬓发:“你……不要……嫌弃……我……”
      她就笑得愈发可人:“怎么会呢。”侧身对上丈夫的眼睛,他眼里有着深切的不安,仿佛美丽的妻子会随时抛弃他。
      “你这样,会不会不舒服?”她轻轻捏他的颈,他的肩,随着她轻柔的力道,仿佛所有不适都烟消云散,他脸色平和下来,不再有不安,专注地看着她,仿佛怎样也不厌倦。
      “家里的事,以后有我,你可安心。”她轻声说。
      他看进她眼中,唇边含笑:“夫人……劳心了。”
      “歇息吧。”她纤纤十指轻握住他苍白纤细的手,他的手极凉,凉的似不在人间。她眉心一紧,又拢紧几分。
      黑暗里,新婚夫妻彼此呼吸相替,一夜好眠。

      “媳妇给爹,娘问安。”她有礼地屈膝,奉上清茶。
      管父管母都是和善的人,对媳妇的品貌都甚为满意,眼见她有礼有节,更是满心欢喜:“静姝,起来,坐到这边。”
      她微一欠身:“新妇不与公婆平坐。静姝在此即可。谢谢爹娘。”相隔一桌而坐。
      夫妻二人相视点头,然后管母问:“昨夜炜儿可好?”
      “昨夜夫君一夜安睡,今晨未起,夫君身有微恙,故媳妇未唤醒他,自行来此请安。”她淡淡地回答。分寸得宜。管母轻叹:“委屈你了,炜儿这身子,以往虽然孱弱,但倒也不至于现在这般。不知何故,三年前忽然重疾,这些年我和他爹都操碎了心,四处寻医也无果。”
      “娘不必担心。夫君今后就由静姝来照顾。”她眉间荡漾着自信的神采,“夫君不日定会康复的。”
      “借你吉言了。”管母心下因媳妇的话而燃起希望。
      “咳咳。”管父开口打断她们二人的话,他转向静姝,“静姝,你原先在你娘家也有经管家中事务么?”
      她心念流转间已作出回答:“静姝未出阁前,确实在家中打理家事。”
      “有经管你父亲在商界的事务么?”管父又问。
      她勾唇:“有。不过静姝不才,否则……”她神色黯淡下来。
      “不打紧。”管父挥挥手,“实不相瞒,我也看过一些你带来搁置在账房的童家账目,觉得你是可塑之才。现而今炜儿身体羸弱,指望他分担府上的账务商务毕竟不现实。你既有此经验,可否介意负责管府的账务和商务的处理?”
      管母这时插嘴了:“老爷!女人家怎么能抛头露面?静姝才进门你就跟她说这可,恐怕不合适吧?”
      管父沉下脸:“你懂什么!我见静姝有才方说的。我这些年也愈发力不从心了,眼见炜儿一日病重似一日又无好转,怎能不作打算?静姝是好人家的女儿,把家交给她,我也放心。”
      静姝听罢,才适时开口:“爹爹抬举媳妇了。不过,若是交与媳妇打点,媳妇定不负爹的期望。”

      “回少夫人,这是管家的账册。”账房总管老张交给静姝几本账簿。
      静姝随意翻看了一下:“就这些?”
      老张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少夫人。
      静姝微微一哂,双手“啪”地合上账簿,丢弃在地,环抱着手臂看着有些惊慌的老张:“张总管是瞧不起静姝么。且不说偌大的管府不可能仅有这几本账簿,就说你拿来的这些,府内收支为何只有九个月的?偏生缺少的还是中间五六七月的账目——您是年迈眼花,连账簿也数不全了么!”
      老张吓得魂飞魄散,立即结结巴巴:“少,少夫人,见谅……老朽年迈……立即去取!”
      忙不迭就连滚带爬出去了。静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有异,半晌才极轻地哼了一声。
      试她么?或是看她在府上能否震慑得了那些人?
      她自是不怕的。只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回房的途中,她拐去了下人的住处,在那里的院地上,看见了非盟。阳光斜打在他的肩上,却让他整个人有些许灰暗的落寞,她的心一揪,人已上前。
      “非盟。”她唤出声。
      他仿佛觉察到她的距离太过相近,于是退开一些:“少夫人。”
      他用极其平淡规矩的口吻说。
      “你很懂规矩。”静姝知道他的避嫌,不免讽刺出声。
      他眼神安静没有波澜:“这里,是管府。您是少夫人。非盟不过是下人,理当恪守本分。”
      “我怎么不知你这般伶牙俐齿?”她微愠地看着他。
      非盟看她着怒的样子。她生起气来每每都双颊嫣红而不自知。他神色一黯:“非盟不过道出事实罢了。”
      “好一个事实!”静姝眼中陡然升起雾气,她红着眼,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眼看着非盟,最后她轻声道,“罢了。我得去照看我的夫君,你好生保重!”
      话一出口,她人已转身离开。非盟看着她的背影,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握成拳。

      她推门进房,她病得不轻的丈夫依然卧在床上,见她回来,原本苍白失血的脸浮起了笑意:“回来了?”
      她走过去,没有说什么,在他身后垫上软枕,能坐起说话。
      “喝药了么?”她问。
      他点点头:“刚刚……送过了。”
      “苦么?”她问。
      他点点头:“苦。”
      她微微一笑:“那要不要尝一点甜食?”
      他眯起眼,细长的眉睫似有微光闪动:“嗯?”
      她从长裙腰侧取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放在掌心:“今日和爹娘用餐,我偷偷藏了一颗莲子糖。”
      他嘴角噙笑,缓缓漾开:“谢谢……夫人。”然后一低头,含住了莲子糖,却没有离开静姝的手,反而轻轻在她手心一舔,她一颤,迅速合上手掌,望向他。他轻笑,忽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她慌了神:“不是刚喝药了么?”赶忙扶他躺下。欲起身时被他揪住了衣角。
      “夫人……为……什么……哭?”他吃力地问她。
      她一震,然后掩饰起来:“你好好歇息。我没有哭。”
      他摇摇头:“你…..你的……眼睛……我,我不,不想……你哭……”
      她用掌心拢住他的眼睛,生硬地说:“你,你好好睡吧。”
      他有些依赖地磨蹭了一下,慢慢伸手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侧,这才缓缓闭上眼。
      她这样,要怎么离开呢?
      她有些苦恼,又有些失神。

      静姝渐渐对管府内的大小事务上了手,管父也带她出门视察管府经营的店铺,她都会敏锐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会见管父的商界朋友,也表现得大方得宜,让管父极为满意。
      “少夫人,该回了。”非盟在静姝对事务了解的过程中被静姝要求在身边保护。这日管父出城外,就由静姝一人来与另一商家商讨合作的事情,洽谈完后非盟如是说。不料静姝脚步一转,竟不是回管府的路。
      “少夫人!”非盟有些焦虑,又无可奈何。
      她一直走着,也不理身后的非盟,径直走到了童府。非盟一愣,以为她要进去,不料她却只是一顿,看了一会儿,又朝前走去。
      非盟只能快步跟上。
      一直来到一处茶馆,静姝进去,落座,也不理会非盟,径直点了茶。
      非盟只能在她对面坐下,一言不发看着她。
      “这里的君山银针茶,是全城最好的。虽然不及我为你泡的。”她开口说。然后取下头顶的簪子,放在手中把玩,“这个,我除了入睡,亦不取下。”
      然后,她看向表情难测的非盟:“我们,是不是只剩这些了?”
      “少夫人……你逾距了。”非盟闭上眼。
      她苦笑:“是啊,做着这些事,说这些话,又有何意义?烦恼的不过是我一个人而已。”
      她笑得愈发悲戚,“傻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
      “少夫人。”他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说。
      “不要这么叫我。”她颤声,“这里只有你我,顾哥哥。”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攫住了。多久了,有多久,她再没有这样叫他!
      他唇边泛起苦涩,似有千般情绪,最终开口,吐出的却只有两个字:“小姐。”
      她怆然。然后眼里泛起了悟,她自嘲似的说:“是呵,你是我的顾哥哥的时候,我是你的小姐,你是非盟的时候,我是少夫人——我们,从来就不能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她站起身,将茶递给他:“仅以此杯,前尘尽去……今后,你是非盟,我是少夫人。”
      他看她良久,饮下。
      她把簪子递在他手心里:“你替我戴上,好吗?”
      他竟似退缩了,握着簪子的手怎样也无法移动寸许,她抓住他的手:“你是非盟。”
      她说。
      有那么一瞬,他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却没有深究,他还是伸出手去,帮她戴上了簪子。
      一簪,划开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今日……这样晚?”回到房中,病弱的丈夫发出疑问,声音里,似乎有些压抑的不快。
      她偏过脸不想作答,只是看见桌上的药,纹丝不动。
      “怎么不喝药?”她忍不住问。
      管炜抿了抿唇,不说话。
      她逼近一步,眼神里隐藏着责备:“说话!为什么不喝药!”
      “你……今日,不像……你。”丈夫淡淡一句,让她的心乱了分寸。
      她极力和缓了语气:“因为你不喝药,我才与你生气的。”
      “就怕……不是。”管炜盯紧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无所遁形。
      她的心剧烈跳动着,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又不大想说什么,两人一时僵持。
      半天后,管炜又开始大口喘气,呼吸困难。静姝立即飞身上前,见他脸色愈发灰败,似要,似要……
      她眼里突然有什么夺目而出,竟是眼泪,点点落在他的眼睫和脸上。
      他仿佛感应到了,脸色微微转好,她赶忙想松开他去端药,又被他揪紧了衣衫。
      “你,你……”一句话竟也吐不完整。
      “我去拿药,我不走!”她慌忙说。他这才松开她,让她拿来药,他艰难地饮下,皱起了脸:“苦。”
      她摇摇头,用手指轻拨他汗湿的发:“今天没有糖。”
      这些时日,早就已经习惯了照顾这样病弱的他,习惯了睡梦里感觉到颈边他偎近如雏鸟一般的依赖,习惯了他不时闹着要她来陪他,习惯了在他发脾气的时候不与他辩驳,习惯了在他喝下苦药后给他一颗莲子糖……那么多的习惯呵。
      他眸中有不寻常的光亮:“还,还有…..”
      “还有什么?”她不解。
      他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贴在她的唇上,如新婚之夜。只是并没有立即体力不支而倒下,反倒带着几分缱绻的攻势,诱哄着她微启唇,然后他掠取得更深,甚至怕她劳累而一手托住了她的颈侧。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掠夺得干净。直到他轰然倒下为止。
      她咬着唇看着眼前的男人,内心五味杂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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