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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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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杭到地方之后,群里才通知调研取消了,要另改日期。
和他一起来的地理老师一脸愁容:“怎么不早说?又得回去教书,我最近头发掉的越来越多了。”
“要敬业阿秋颖老师,”数学老师王明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您看看我这脑袋,程光瓦亮,这才是人民教师最美的勋章阿。”
地理老师一边笑一边骂道:“可拉倒吧你,这荣耀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王明兴拍了拍奚杭的肩,然后问:“怎么样奚老师,待会一块吃晚饭去吗?”
“不了,”奚杭说,“我对象今天难得在家,刚好回去陪陪他。”
王明兴又问地理老师:“那我们美丽大方的秋颖老师呢?”
“没空,我一黄花大闺女,和你这小秃老头一起吃饭多不合适,我怕以后嫁不出去。”地理老师玩笑道。
王明兴脸上露出了刻意夸张的凄苦表情,把地理老师逗得哈哈大笑,奚杭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因为原本教师培训被安排在明天一大早,所以他们这些老师都是今天傍晚一起走的,等奚杭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回家之前,奚杭在小区门口的蛋糕店里买了一些商谨凛爱吃的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把钥匙插|进家门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心慌,脑海中倏然出现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很小声地推开门,打算给商谨凛一个惊喜。
就在刚才,他还收到了商谨凛发来的语音消息,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像是被烟雾包裹着的雨露,带着一点危险又迷人的信号。
“你到了吗?我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在下雨,你记得多穿件外套。”
“我好想你阿杭杭……”
多么缠绵的词句和爱意,在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奚杭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他想起了他和商谨凛的过往,想起他身上所有吸引他的美好特质。
但这一切都在他踏进家门的时候破碎了。
他听见从他和商谨凛的卧室里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动静,有那么片刻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呢?
可奚杭侧耳贴近,卧室里头微妙的动静越来越清晰。
他听见里面有个男人正在叫着商谨凛的名字,娇媚的语气像长而软的柳枝拨抚过热烈的春情,商谨凛熟悉的低喘混杂着摇曳着的床板的轻微“嘎吱”声,空气黏糊糊的,打湿了他纤长的眼睫。
他没有在那里久留,而是逃也似地走向了书房。
书房墙上装饰用的镜子里映出了他的脸,无框近视眼镜后是一双通红的眼,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无力地耷拉下来。
奚杭觉得自己活得实在太狼狈了,撞见商谨凛把情人带回家睡,落荒而逃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痛恨软弱的自己,他知道推开那扇门就意味着分别,他害怕改变,害怕和人争吵,所以心存侥幸,幻想着只要不推开那扇门,不亲眼看见想象中的画面,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半夜的时候商谨凛和那个男人曾经出来过一次,奚杭听见他们点了宵夜,两人聊起了一些娱乐圈的事,奚杭听不太懂,只知道他们相谈甚欢。
他一次又一次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鼓足勇气,但他终究没有推开门走出去。
他听见商谨凛问:“你一会回去吗?”
“回去干什么?你家那位不是出差了吗?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要赶我走?”
“行,”商谨凛冷声,“但别再玩把穿过的衬衫丢在我家那一套把戏了,上次差点被他拆穿。”
“你怕他干嘛?你不是说对他没什么感觉了吗?就算被他知道又怎样?”
“把他气走了,你来每天给我洗衣做饭?”商谨凛顿了顿,然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我戒指丢了,你有看见吗?”
“你戒指丢了,我怎么会看见?”
“何钰,你最好别和我耍小心眼。”
“我哪敢阿商大明星,每次和人睡完就变脸,你再凶我,我就说出去,我看以后谁还敢和你上|床?”
原来,原来……
奚杭突然觉得自己这时候再推门出去已经没有必要了,他的个性让他做不到对谁破口大骂,他猜自己只会哭,但那有什么用,不过是平白再受辱。
他就这样在书房里待了一夜。
第二天的时候,他准点走出房间,然后习惯性地开始做早餐,做好三明治再切半,正好是两人份。
正当奚杭犹豫着要不要将多出来的那一份丢进垃圾桶的时候,那个叫何钰的男人突然从卧室里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看见奚杭的时候,他略显惊讶,但这点讶异转瞬即逝,很快他笑了笑,露出了一颗漂亮的虎牙:“你在阿。”
奚杭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别看了,”何钰说,“他还在睡呢,昨天喝了一点酒,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替他辩解,其实也没喝多少,他知道我是谁,也没睡错人。”
奚杭:“我知道。”
“你知道阿,”何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颗戒指,然后举起来在奚杭面前晃了晃,然后才递给了奚杭,“这是上次他落在我家的东西,还给你吧——其实他和我睡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总是骗你要赶通告吧?说什么‘老婆今天我又回不去了,好想你阿’,其实他那时候都跟我在一起呢。”
何钰特意顿了顿,想欣赏一下奚杭脸上的表情,但等了好几秒,也不见他露出自己想象中那种混杂着惊愕、痛苦、失望和愤怒的神情。
他继续笑:“你不惊讶?”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阿?”
“你好窝囊,你真可怜。”
奚杭避开他戏谑的目光,冷冷地说:“我要去上班了。”
“你不让我滚出你的家吗?”何钰一步步向他靠近,然后轻轻牵住了他的领带,然后拨弄着把玩起来,“你这个人真奇怪,这里不是你家吗?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不是你男人吗?你逃什么?你为什么不大闹一场?”
奚杭扯开他的手,提起装着教案的手提包,然后重复道:“我要去上班,请你让开。”
何钰揉了揉被他扯疼的手指,然后继续扯过奚杭的领带,接着出乎意料地在他的领带末端上吻了一口,那双同奚杭如出一辙的狭长凤眼中流露出风情万种。
他放软了语调,很轻地问:“你这人好闷——要不要和我上床试试?”
奚杭怔住了。
“反正商谨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不想报复吗?而且你长得也挺符合我胃口的……”
“你……”奚杭皱了皱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何钰稍稍一侧脑袋,用那种清纯又妩媚的眼神看向奚杭:“嫂子,我是成年人,没有精神疾病,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笑道:“我活很好的,嫂子要是不习惯在上面,我也可以为了你辛苦一下。”
“不用!”奚杭除了性取向,本质上还是一个传统而有些刻板的男人,何钰这番话让他红了脸,同时也激怒了他,他冷声说出了他觉得最难听的话,“你要点脸。”
说完他就拿着手提包,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离开了家。
何钰颇为玩味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商谨凛在卧室里朝外嚷嚷:“何钰,你和谁说话呢?一大早的吵死了。”
何钰打开卧室门,然后说:“我刚打电话呢。”
“你不会去阳台接吗?”商谨凛没好气道。
“骗你的啦,”何钰笑着说,“刚刚你家那位回来了,我和他聊了几句。”
意识朦胧的商谨凛立刻清醒了,他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大概是前几天的晴空万里透支了这个城市今年份的所有好天气,今天的天格外的阴沉,目之所及都是灰蒙蒙的。
奚杭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上仓促落下的那份早餐完全没有被动过,厨房垃圾桶里是外卖包装盒,是两个人的早餐分量。
他看向这个略显冷清的家,房间的四处都是他和商谨凛的回忆,墙角的小磕碰、沙发上的划痕、茶几上被烟灰不小心烫出来的疤、鱼缸里正在吐泡泡的金鱼、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吉他和落灰的茶盘、一整面墙的合照……
他和商谨凛在一起太久了,久到这个人都已经快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他实在割舍不下,可是今天他想了很久,他忽然觉得……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奚杭心里很清楚,当商谨凛看见他做的那份早餐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也应该什么都知道了,但他等待了一天,也没有接到商谨凛的一通电话,也没有收到他一条消息。
他还在装傻,他觉得他会咽下这口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他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
因为他离不开他商谨凛。
所以奚杭不亲口质问,商谨凛也就当作没事人一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奚杭忽然冷笑了一声,他站在鱼缸前,拨通了商谨凛的电话。
“喂,杭杭,怎么了?”他的声音仍然和往常一样。
奚杭淡淡地说:“你外卖盒没扔。”
商谨凛明显楞了一下,然后他道:“我忘了嘛,对不起,下次一定……”
“我们分手吧。”他忽然听见奚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