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诗谣·第一世界》幽静Unitac

24、Gear 24

　　不得不说炽雀是个喜欢赌博的家伙。
　　赌钱，赌声誉，赌命。
　　注视着背后的阴暗角落里也是靠赌的，感受着突然有些停滞的空气，炽雀明白他赌对了。
　　普通情况下，如果要玩这种决胜局的游戏，炽雀一定会选择更稳妥，至少更有底气的赌注——没错，他的法术位里此刻别说侦测魔法了，连个能顶指南针用的生活魔法都没有。
　　在这种毫无威胁可言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虚张声势的原因只有一个。
　　拖延时间。
　　只要有时间，哪怕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虚张声势，他也足够用魔法去反击，桑葚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掩护自己，CA-11就能看破对方的真身。
　　从情报上来说，他们确实是输了，可这不代表炽雀会就此认输。
　　对面当然也不会真的轻易地着了道，可刚才突然停滞的空气流动确实是真的，那么，姑且认为自己已经领先一步了也没什么不对。
　　“…………”
　　正如炽雀所想，对方的犹豫只持续了不到10秒钟，仿佛是为了试探自己一般，庭院边缘的铁栏杆突然如同活物一般扭动起来，三两下挣脱钢铁的束缚，居然变成了好几根手腕粗细的蛇。
　　不由分说地，桑葚提刀便上前砍去。
　　巨蛇被锋利的刀刃切削，内在却没有血液流出，更加确定了它们是迷宫内的幻觉这一事实。
　　“可恶——！卑鄙的东西！！有种出来正面决斗啊！”
　　“会说出这种跟普努塞盎司一样的台词，桑葚你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啰嗦！！！我乐意！！”
　　躲在阴影里的男人还是没有现身，如果只是因为对方这种真假不明的试探就全盘托出的话也太没水平了。更何况，连那个叫桑葚的白色精灵都明白，轻举妄动攻击自己的话，会害得已经失踪的同伴彻底失去下落吧，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要自爆底牌？
　　然而，这个想法，同时也被炽雀揣测到，并因此，在一片沉默中，激怒了他。
　　“还是不出来…？嘛。想用别人的同伴当挡箭牌当然是个好招数，但我明明都三番五次地让你出来，不要搞让人不愉快的招数了…既然你坚持己见的话——”
　　朱色的光芒从手掌中迸发，炽雀的眉头稍稍皱起，他用两根手指夹住并发动的是，不需要吟唱就能瞬间发动的起爆符。
　　“抱歉了桑葚，虽然你说过，但现在即使会失去普努塞盎司和艾伦休斯的线索，我也要把这人揍到哭为止。”

　　炽雀生气了。
　　桑葚震惊地看着那人手中黄色的符纸被扭曲了形状，如烟雾一般失去形态，又在快速蜿蜒至敌方目标前时如同导火索一般被点燃。
　　巨大的爆鸣声震痛了耳膜，本能地捂住耳朵，却又被脚下席卷而来的热浪打了个措手不及。和CA-11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之后才终于站定脚步，抬起头后还没来得及训斥炽雀这突然而来的冲动，就被眼前的光景惊呆了。
　　背光站立的法师，身影没有一丝动摇，他的前方是被爆炸卷起的一片火海，黑色的灰烬漫天挥舞，他却视而不见。
　　然后，视线角落里一闪而过一个黑色的影子。
　　“！！小心！！！”
　　飞速扑向炽雀背后的视线死角，熟练到千锤百炼地把人一脚踢飞，回头拔出剑，用力地弹开了从下方袭来的背刺。
　　“！居然……”
　　对方显然也为自己的反应迅速而惊讶了一下，火光在身后闪动，照亮了这个一直躲在阴影里的刺客的脸——
　　“原来如此——谢谢你，桑葚，我们终于，看到这家伙的真身了。”
　　“啧…”
　　身着黑色长大衣的男子站起身，过腰的长发在热风里小幅度地摆动着，手中扭曲的长刀没有放下，猩红色的眼眸里满是不满。
　　“叫炽雀的法师……你，脑子没问题吗？这么轻易就使用这么大规格的魔法，就不怕危及同伴吗？”
　　“随你怎么说吧，CA-11！这样就能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了吧。”
　　“————！住手，你们——”
　　一直沉默着的白色神造物无声地走近，明显有些慌神了的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抬手想要斩断CA-11的脖子，但是……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像是无视了痛觉一样，CA-11抬起手挡住攻击，锋利的刀刃砍进了他的手腕，然而，破口处却像坚硬的石头一样没有流下一滴血，只有瓷器一样的碎片缓缓掉落在地上。
　　冷彻地注视着，暗金色的眼睛里宣告了答案。
　　“…………告。暗杀者名为「蛇讶」，是…货真价实的，蛇族…………年龄推测……327岁…隶属于…………「遗忘者佣兵团」…………用来攻击的这把剑，乃是……蛇族由自己的……精神力而生的…………寄宿于身体里的……魔剑…………”
　　“——！蛇族…………”
　　“等，等一下！CA-11，蛇族的话，那不是——！在两百年前就被人类灭族了的「异族」吗！！！”

　　曾经，在大陆的最南方，广袤又富饶的湿地里，生活着一个古老的种族。
　　他们勤劳，淳朴，低调而又坚强地生活在湿地中，同样继承了创世神星火的他们，过着远离大陆北方喧嚣战争的和平生活。
　　天生拥有能变成蛇形的能力，在成长到一定岁数后，还会从体内觉醒强有力的魔剑。
　　从不主动挑起争斗，与相邻的其他种族保持距离和平相处的他们，就是蛇族。
　　作为种族特征的猩红色双眼和尖牙常使人误会，但他们真的一直以来都是个爱好和平的善良物种。
　　这样爱好和平的他们，在人类的哀声请求下答应了参加人类与巫族的战争，并在那场多种族的大混战中利用他们出色的潜伏能力立下了屡屡战功。
　　然而，战争结束后，他们却并没能迎来希翼的和平。
　　人类强迫所有参加了战争的种族签订他们私自订下的和平协议——这是不公平的，从残暴的巫族手里夺回天下绝不是人类一方的功劳，这片大陆应该由所有种族一起公平地统治。
　　起初包括蛇族在内，反对的声音是非常强烈的，但由于作为高等种族的龙和精灵居然带头同意了协议，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种族不敢发声了，他们害怕和人类站在同一边的龙和精灵，最后，就只剩下寥寥三个种族坚持着他们的初衷。
　　而他们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人类毁灭性的打击。
　　人狼族被逼至大陆东北角的西格兰岛，食心鬼和蛇族则被下达了灭族的死刑。
　　所以，在得知这个名叫蛇讶的杀手居然是蛇族的遗孤之后，炽雀和桑葚才会露出那么惊诧的反应。
　　“…………真是，太失策了，这种事，原本根本就不应该让你们知道。”
　　蛇讶叹了口气。
　　“你们……一个二个的净是出乎我意料的奇人，一般的暗杀者，恐怕根本不会想招惹上你们吧。”
　　抬手，利刃直指敌手的咽喉。
　　“可我不一样。我既然接下了委托，就一定要完成它，必须要完成它！”
　　蛇族的暗杀者眼里闪烁着非同一般的执念，一瞬间，直视那种执念的桑葚都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眼神。
　　明明炽热却冰冷，明明执着却冷彻，明明憎恨却又——十分平静。
　　抬起的刀刃反手击向了反方向的CA-11，一口气在他的胸口上砸出了和手腕上同样的破碎空洞。
　　“……………………！”
　　“CA-11！！！”
　　蛇族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厌恶之色，插进CA-11身体里的刀刃继续胡乱地搅动着，哪怕被抓住了插入体内的部分，也仍然固执地不愿动摇。
　　“你——根本算不上是个\'人\'吧，这样子的身体，你根本就不是生物，只是被赋予了意识的物品而已！既然如此————就给我乖乖被破坏掉！”
　　“为什…………么…………刀刃…………弄…不……断…………”
　　放开右手改用左手握刀，仅一瞬之后又让反转手势的右手重新把上刀柄。看破了他想要做什么的桑葚连忙上前，却不不及蛇讶爆发般的力量快。
　　“CA-11！！！！！！”
　　向上的刀刃直直地剖开CA-11的身体，瓷器的碎片被挥舞在半空中，暗金色的瞳孔直直地瞪着对方，身体却已经失去力量，颓然地倒下了。
　　“………………受损……超过……65%…………能量……不…………集中…………”
　　“身体被破坏得太多的话就会失去行动能力，果然……你这家伙，和人偶没什么区别。”
　　“你——他——妈啊啊啊啊！！！！！”
　　被揭穿了真实身份的蛇讶已经没工夫按照他原定的计划去有条不紊地打败剩下的两人了，在确认CA-11倒地不能再起之后，就毅然决然地冲着拔刀的桑葚跑去。
　　蛇讶明白，桑葚虽然看似被愤怒冲昏头脑，但他却拥有无比清醒的战斗本能，正如同从事了百年暗杀工作的自己一样，桑葚也有着极其敏锐的战斗能力，更别提即使武器脱手，对方也很可能用他那傲人的体术打断自己的骨头。
　　冷兵对冷刃，刀刃相接，在空气中摩擦碰撞出刺耳的尖叫。桑葚早就出离愤怒了，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全部实力施加在刀刃上，刀刀直逼蛇讶的胸膛和眉心。
　　“你这……！！卑鄙无耻的混账家伙！！！居然敢——居然敢在老子的眼前！！！！伤害我的同伴啊！！！！”
　　“桑葚…！冷静点！”
　　“闭嘴啊炽雀！！！……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容忍！！！他竟敢！！他竟敢————！！！！！！”
　　巨大的金属碰撞声覆盖了炽雀的声音，桑葚的剑击每一下都比上一次更重、更快、更狠，连蛇讶都有些一时难以招架，向后跳跃半步，暂时拉开了距离。
　　比起炽雀的生气，桑葚的怒火明显要更激烈一些，就像被戳到某种逆鳞了一样，茂盛的杀气此刻已经完全不掩饰了。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你算老几啊！？？！滚过来！！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的手剁了做成蛇肉火锅！！！！给我下地狱里去求饶吧！！！！！”
　　“…………搞什么…你是，这么重视同伴的那类人吗？”
　　“闭嘴！！！！我只是……我只是绝对不能容忍！！你那种肆意践踏生命的态度而已！！！不能原谅！！！”
　　“……………………”
　　“桑葚——所以说冷静一点。我们的援兵，已经到了啊。”
　　“哈？”
　　“……！？援兵……？不……你…又在虚张声势吧，你们的同伴，应该全部都已经——”
　　“可不能一味相信情报商人所能搜集到的部分啊，蛇讶，这世上超出你想象的东西，可是多到数不清啊。”
　　幽蓝色的荧光闪烁，如同灿烂的星星一样汇集在半空中，蛇讶的视线凝固了，在看清光芒下的是个人形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又空白又惊恐的表情。

　　“呐呐～我说炽雀呀～～把我一个人扔在旅馆房间里～还一个没注意就把我的CA-11搞得破破烂烂的～～干什么呢你们在～？”

　　“————————————！！！！！！”
　　蛇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缩了。
　　“你、什…！你，你，你们……！！”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是嫌我长得不好看吗～～？好～受～伤～啊～”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
　　面对突然从半空中出现的塔安，蛇讶几乎是以狼狈的姿态在节节败退着，尤其是当塔安微笑着试图接近他的时候，甚至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细小的呜咽。
　　此情此景看得炽雀和桑葚都是一愣，他原本是以为蛇讶会因为意料之外的新敌人而加重戒备，可现在的蛇讶却因为某种原因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破绽，这种反应，与其说他在戒备，不如说是——
　　“啊，难道说，你害怕幽灵吗。”
　　“炽雀！！！！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要说出来啦！！！太不给人面子了！”
　　“唔——————！！！”
　　蛇讶本来就惨白的脸色现在就像刷了一层白漆一样，眼角动摇地颤抖着，看着塔安的眼里全是恐慌，连拿刀的手都有些无所适从地背在身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呢！你呀～对对说的就是你！长得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小哥————”
　　无视蛇讶惊恐的表情，突然从他的眼前消失，只有第三者视角的炽雀和桑葚很清楚地看见了塔安一瞬间隐身，又特意绕到蛇讶身后去的欺负人行为。
　　颈侧轻轻吹出冰冷的气息，看似悄无声息，却又表现出格外强烈的存在感，没有血色的手指攀上肩头，蛇讶缓缓地回过头，正面上一张流淌着黑色的血液，没有血色的嘴角高笑着，苍白的死人一样的脸。
　　“我～死～得～好～惨～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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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呀？居然晕过去了呢～”
　　无语地看着被塔安吓到大叫一声失去意识的蛇讶，迷宫幻境也随着主人意识的远去而渐渐消失了。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怕幽灵啊………………”
　　“哎呀哎呀～我倒是觉得不错哦～因为自从遇到炽雀之后都没把人吓到过了我正无聊呢～～话说回来，他是谁呀！”
　　“嗯……貌似是别人雇来杀我们的暗杀者，还挺难搞的，幸好我们一直没暴露塔安你的事，不然想搞定他可能还得费很大功夫…………对了塔安，普努塞盎司和艾伦休斯好像被他抓住了。”
　　“哎————这样啊～我就说为什么来的路上看到艾伦休斯一个人倒在地上像被插起来风干的鱿鱼一样～”
　　“！？你已经找到艾伦休斯了！？”
　　“好…那我们把这儿收拾一下就去把艾伦休斯也弄回来吧，桑葚，过来帮我一起拼CA-11。”
　　“普努……塞盎司…………呢……？”
　　炽雀保持蹲姿抬了抬头，看着倒在地上神志不清的蛇讶。
　　“把他也给我绑回去。还有好多事情没问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