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诗谣·第一世界》幽静Unitac

15、Gear 15

　　“我拒绝。”
　　理所当然的回答，提卡米亚的脸色却从紧张的潮红一下子落到有些绝望的发青。
　　“可，可是…！普努赛盎司大人……！”
　　“不用再说了，提卡米亚。”
　　普努赛盎司的嗓音低沉又有种不可思议的磁性，当声线极近低哑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带有龙鸣的嗡声。
　　他不像在与人争论，而仅仅是在诉说一件事实。
　　“提卡米亚——我的父亲信任你，因为你对敌人毫不留情，但，你却没有对背叛了父亲的我挥拳的勇气。”
　　提卡米亚捏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动摇。
　　“…………因此，我不会按照你的期望去做。”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普努赛盎司大人！我只是……这！这一切！明明不应该如此的！都是那个一直缠着大人的混血种的错……不是大人您的错啊！！”
　　提卡米亚冷静的外壳早就崩溃了，从见到普努赛盎司的时候，他就毫无保留也毫不在意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心——他是真心崇拜着这位大人，他无法斥责这位大人啊！
　　“都说了——”
　　“那么，我们来做你的对手怎么样。”
　　楞地挡在提卡米亚和普努赛盎司之间，冷静到几乎没有波动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嚯？”
　　炽雀微抬起的左手挡住了两人相交的视线，四枚光泽略有差异的戒指闪着寒光。
　　普努赛盎司并不惊吓于这伙人挑衅自己，但第一个站出来找打的居然是这个人类法师，还是有一些令人在意的。
　　“是吗，那你们打算怎么样？”
　　“很简单，既然你说了‘没有勇气朝我挥拳的人的意见我没必要听’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要是能打赢你，你就会听我们说话了吧。”
　　“……你要赌吗，是被我打碎五脏六腑，还是让我品尝败北。”
　　“——————求之不得。”

　　战斗一瞬间就爆发到了高潮。
　　无视了提卡米亚震惊慌乱下大吼出的“你们要搞什么？！”的质问，炽雀右腿后撤一步，下一个瞬间，沉重的拳头打击上自动防御魔法的声音贯穿了耳膜。
　　曾经接下桑葚狂暴状态下奋力一劈的光壁居然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但普努赛盎司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第一击被防住而动摇，无视了敌人铁壁般的防御，抬手，换手，震天的拳头如同机关枪一样朝着那魔法壁垒落下——
　　3秒钟后，落荧般的光壁终于抵挡不住这连绵不绝的冲击，在空中破碎了。
　　然而，3秒钟，对于炽雀来说绰绰有余。
　　“『右手无名指的荆棘之戒』。”
　　普努赛盎司纵使有能撼山的力气，也没办法抵消魔法效果，但他知道，法师想要出全力，必须要先拉开距离，所以在被红色的荆棘撞飞出去后，后脚跟还没落地，前脚掌就已经再次向前发力，想要把拉远的战线再次拉紧——
　　可时间不够了。
　　撞飞普努赛盎司以后，炽雀也没耽搁，取出材料，默念，发声，吟唱——如同曾经练习过千万次地一般，优雅地，流畅地唱出歌谣:
　　“『ai-san·La loi des abmes』（爱桑·深渊咆哮术）！”
　　巨大的黑爪犹如地狱的使者一般从炽雀的影子里鱼贯而出，三两下就抓住了朝着边冲来的普努赛盎司——说是抓住，途中魔法制的暗影手臂居然还是被用蛮力硬撕了几根。
　　“哼，有点本事。”
　　“有本事的可不止他一个呢！！！”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不知何时，桑葚居然绕过了普努赛盎司的视线，仅凭体力就攀上了通往二楼的悬梯，如今，趁着这头龙被炽雀的魔法固定住的好时机，拔剑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的头劈下。
　　“叮！！”
　　“！？搞什么居然被——”
　　纯白的击剑并没能砍到普努赛盎司的脑袋，因为在那之前，坚硬得犹如金属般的龙角就挡住了桑葚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发动的攻击。
　　（居然用角…）
　　然而，普努赛盎司的反击还没有结束。桑葚的偷袭没能成功，只好匆匆落回地面，而炽雀魔法发动的巨爪看起来也要到极限了。
　　“……怎么办啊炽雀，这家伙，不是超级强的吗！？”
　　“就算你问我——”
　　嗡的一声，在半空中束缚住普努赛盎司的黑色巨爪已经全部被撕裂了。而在这样一轮的轮番攻势结束后，他却还像没事人儿似的，轻轻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重新将锐利的视线投向炽雀众人。
　　然后，抬手伸出了食指。
　　“我说，那边剩下的三个，不动吗。”
　　“唉呀？”
　　被指中的是，以塔安为首的三个人。
　　“哎呀哎呀～不管怎么说～我对你们来说不是太难了吗？不行的啦～我只负责收尸喔～”
　　“…………我……虽然…………想要行动……但…………被炽雀阻止了…………”
　　“诶，诶！？要要要上了吗！？”
　　…………什么，这个瞧不起人三人组。
　　经管提卡米亚一副犹豫着想要阻止两边继续战斗的样子，但看来他暂时无法决定是要和自己为敌还是要做掉这帮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喂，虽然事到如今有些马后炮，来单挑吧。”
　　“和我战斗的话，只有法师和剑士是不行的。”
　　“但，想必你们也不能接受群殴的结果。”
　　“因此，现在就在这里，选出你们中有勇气、有能力——认为最有把握能赢我的家伙出来，单挑吧。”

　　突然下达的单挑规则，其原因，炽雀是明白的。
　　（在试探过我和桑葚的力量之后肯定了我俩的实力……但无法就这样承认其他人也浑水摸鱼吗？）
　　（可是，塔安和CA-11是早就商量过，除非有人要被杀了否则不会出手…艾伦休斯又感觉有些缺乏胆——）
　　“我、我知道了！！我来！请，请让我和您单挑！”
　　“————！？！？”
　　举在胸前的拳头握紧，尾巴尖儿上的毛唰唰地炸开，虽然看起来有些颤抖，但露出那样坚定眼神并站出来的，毫无疑问就是艾伦休斯。
　　除了桑葚，连塔安和一边的提卡米亚也是一脸意外的表情，好像不相信这个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人狼会有这样子的勇气。
　　普努赛盎司笑了。
　　“没有辜负我的挑衅呢——没看错，你的眼神，虽然用那种夸张的怯色来掩饰，但我不会看错一个真正战士的眼神的。”
　　摆开架势，普努赛盎司金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战斗的烈火。
　　“才…才没有呢！故意掩饰什么的……”
　　与嘴上说的不同，艾伦休斯虽然眉头紧锁，湛蓝的瞳孔中却没有一丝退让。
　　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斥在二人之间，然后，在短暂得几乎可以无视的眼神交流后，战斗重开——

　　“…………喂，我说炽雀…他们两个——”
　　“…我懂。”
　　“哇啊啊——虽然知道是肉搏硬架，但这两个人还真是——”
　　“………………太过…………惨烈了…………”
　　这场人狼和帝龙的单挑搏斗，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惨烈。
　　肌肉对肌肉，骨头对骨头。
　　□□激烈冲突碰撞——骨骼相撞碎裂，嗯，说形象一点的话，看着都疼死了。
　　普努赛盎司那如钢铁般的拳头上沾满了鲜血——不止是对方的，在连续挥拳的过程中，自己的双手指节也已经皮开肉绽了。更不要提身上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十几处伤口。
　　而艾伦休斯，在这十分钟之内，身上没断过的骨头，恐怕已经数不出来了。
　　“……桑葚，如果你能像艾伦休斯那样超速回复损伤，你能像这样撑多久。”
　　“唔呃……5分钟，不能再多了…！虽然不会死，但疼痛带给大脑的刺激就足够痛苦了啊……！”
　　“…艾伦休斯…………”
　　洁白的长发沾上血污，衣服破破烂烂且被血浸透，汗水黏住额前的头发，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坚持下去的样子。
　　“呼哈……呼……呼…………”
　　“嘶——白色的人狼战士啊，你，是不死之身吗？”
　　“不是…………不是的…………”
　　“……既然如此，还要继续吗，被我折断的骨头，虽然在短时间内就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但你的精神——”
　　“不……！！我还可以！继续……！然后……然后…………”
　　鲜血从未愈合的伤口飞溅而出，本应早被疼痛的恐惧打倒的身体再次挺立起来——再次，用更加坚定的眼神直视对手。
　　“我是！我的名字！是艾伦休斯啊！！”
　　——上一次发出这样咆哮，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不记得了，我，以为从那以后，就再也叫不出声了。
　　普努赛盎司……很可怕，光是面对他，呼吸就在颤抖，身体的每一处，都深深记住了那份疼痛。
　　但是，但是…………
　　他称呼我为“战士”。
　　——如今牵动着我的身体的，是战斗本能吗？
　　如今让我的身体不住战栗的，是久违的热血吗？
　　——现在的我，是怎样的表情呢？

　　“放心吧，是非常棒的表情。”
　　“诶？”

　　战斗结束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空手肉搏了10分钟之久都没有倒下的艾伦休斯被瞬间击败的原因是——解放了巨大龙身后所释放的龙啸炮直击。
　　“嘛…是你的话要不了几分钟就能恢复吧，抱歉，我的兴趣也不是折磨人，就到此为止吧。”
　　“艾伦休斯！！！！”
　　“喂喂什么叫不折磨人啊——这不都快烧成炭了吗？”
　　“………………生命反应……还在…………预估……4分27秒后…………重新恢复意识…………”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有点过分了。
　　艾伦休斯被打成这样——但普努赛盎司所受的伤还远远谈不上重，这样的话，还要继续打吗……
　　“我说——”
　　“不用了，你们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实力，接下来我就听你们的吧。”
　　！？
　　“……怎么回事？不管是我和桑葚还是艾伦休斯，都远远不能算‘打败’了你吧。”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那只叫艾伦休斯的人狼已经用他的骁勇证明了你们的诚实，如果我不用龙身和他打的话，接下来会对我也越来越不利吧。”
　　“唔…你自己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就没问题吧。”
　　由CA-11背起倒在地上的艾伦休斯，普努赛盎司将大家带进了更里面的，看起来应该是会谈室的地方。
　　顺便一提，因为让提卡米亚参加的话会很麻烦所以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那么……因为我们首先是受提卡米亚拜托的，所以还是再问一句，你是真的不愿意再拿回继承权了吧？”
　　“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干了，本来，我觉得我也不是当王的那块料——比起这个，先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吧，迄今为止还只知道艾伦休斯一个人的名字。”
　　“嗯…啊，也是，我都快忘了……我叫炽雀，如你所见是个法师。”
　　“我是桑葚…白色精灵的剑士啦。”
　　“塔司帝奇特苏克安哦～嘛嘛～叫我塔安就好了～只是个普通的幽灵～～”
　　“……ChariotApocalypse no.11…………炽雀说……叫CA-11……就挺好了………………”
　　“嗯，然后刚才被你烧成这样儿的是艾伦休斯，人狼族的。”
　　“……真是奇怪的队伍组合。”
　　炽雀点点头:“经常有人这么说。”
　　“我看你们不像是被提卡米亚威胁来说服我的…就算表面答应，其实还有其他的目的吧。”
　　“是，我们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去一趟芬格劳斯。”
　　这之后，炽雀和塔安将之前和提卡米亚提出的假设原原本本地和普努赛盎司说了一遍，关于大罪教皇的，关于龙王的。
　　出乎意料的，普努赛盎司听后并没有显得特别惊吓。
　　“是吗……大罪教皇…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的话，那迄今为止发生的事就有解释了。”
　　“听你这语气，你是一直以来都在怀疑了？”
　　“是的，不然很多事，以我对我父王的了解来说无法解释，但如果是被穷凶极恶的恶灵附身了的话，倒是有可能解释。”
　　“…………比如说你的妹妹？”
　　“是…看来你们都从提卡米亚那儿听说了，我有个妹妹……是对于皇室来说不光彩的混血儿。”
　　“理论上来说，龙王并非不能迎娶其他种族成为妾室，但她的母亲……是蛇族。”
　　“什……！？”
　　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公认伟大的至高龙王——和在300年前就被列为“异族”的蛇族有染！？
　　“我也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但确实是真的，而且，她的亲生母亲现在已经死了，也就是说，我那个一向以品德高尚著名的父亲，在战争期间和蛇族女子有染，生下孩子后又为了避免丑闻，杀掉了孩子的亲生母亲。”
　　没人知道普努赛盎司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的。
　　曾经，在他尚且年幼之时，一定也是和提卡米亚一样，憧憬着，信任着他的父亲——他的王。
　　而这样的事，却在何时改变了。
　　并非不再尊敬，只是感到困惑，并非遭到背叛，只是无法理解。
　　曾经也愤怒过，不如说，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愤怒的证明。
　　“……我了解了，那么，普努赛盎司，我只剩下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了——如果你也表示肯定的话，就一起，去一趟王都吧。”

　　“你直到今天也，持续燃烧着怒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