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诗谣·第一世界》幽静Unitac

14、Gear 14

　　龙族，是和精灵族同时与人类签下和平协议的大陆上单体力量最强的高阶种族。
　　曾有学者表示，只要有意，龙族会以绝不团结共荣的态势，消灭掉所有敌人占领大陆，届时不管是什么样的战士，都只能坐视自己的家乡变成龙的巢穴。
　　高傲，贪婪，不讲理的暴力。
　　让这样子的龙族团结在一起与人类和平共存的，就是龙族的至高龙王，奥斯弗利德。
　　提卡米亚自冲动鲁莽的幼年时，就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份伟大。
　　以绝对者的姿态荣光地，威严地统治着领土全境，而在这不容置疑的威光之下，所有的龙不论血统纯度地相信着王，朝拜着王——这样的光景，在年幼的提卡米亚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忠诚。
　　「富有力量之人不可因此自满，贫于力量之人不必因此自卑」
　　「我们龙族，有责任和义务维护这大陆之上所有生物的和平，因此，和人类的共荣是必须的」
　　「我信赖的将领——南之“守门人”的提卡米亚啊！将龙族的荣光，用你自己的力量去闪耀吧！」
　　啊啊……如此高贵的，如此伟大的，如此令人由衷钦佩的那位大人，是为何而迷茫呢？
　　提卡米亚想不明白。
　　以他的力量和见识无法明白。
　　于是他自踏上这片土地以来第一次，专注地用那双能看透一切邪恶谄媚之意的龙眼，审视起了眼前以人类为首的一行人。
　　为首的人类法师…好像听见那个白色精灵叫他炽雀，那双眼睛，是不在乎功名利禄的，虽无欲无求却隐约有些虚无的眼睛，言语中流露出的冷澈从容，并且，从那属于人类的孱弱身躯里隐隐约约透露出的超规格力量，恐怕这就是他成为这群人之首的理由吧。
　　面露凶色的白色精灵，尽管脾气实在是有些浮躁，但举手投足都显示了他是个真正的战士，即使剪断头发切断了忠诚，也不像是会随意背叛之人。
　　至于那个带着眼罩的白发少年和笑嘻嘻的幽灵就比较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但，真正让提卡米亚放心不下的，是那只从一开始就一脸怯色的人狼。
　　“你……那个人狼族，你叫什么名字？”
　　“嗯，哎？！那个………艾…艾伦休斯！”
　　迅雷不及掩耳的回答。
　　……果然很奇怪啊。
　　“人类——名字是叫炽雀吧，我接受你们队里那只幽灵的提案，接下来会由我们严加看管送至吾等的王都！到了那里就是彻底的龙族领域了，可别想着打什么歪主意！”
　　“居然接受了吗”好像隐约听见了有人这么说。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们先去处理一下——等办妥了这件事，我以龙族「守门者」的名义担保！让你们全员平安到达芬格劳斯。”
　　这倒是个有趣的条件。
　　“你不如先告诉我们是要去干嘛，我这个白色精灵小朋友可是疑心重的很，你不先安慰安慰他我怕他一会儿气急了先踢我一顿。”
　　罕见地，提卡米亚露出笑容:“去见见我们的老大——北之「守门者」，龙王陛下的大皇子，普努赛盎司大人。”

　　“我还是想不明白，炽雀你干嘛要接受这个条件啊？”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屁股底下的龙鳞宽厚顺滑一点也不咯人，原本足以把桑葚的长耳朵吹裂的疾风在炽雀撑起的结界下显得微不足道。
　　“现在少说两句——等到了我再告诉你也没关系吧？”
　　毕竟，他们现在正坐在这群得罪了的话可能会把所有人甩下去摔个死无全尸的空龙背上呢。
　　“龙…龙背……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现在坐在龙背上………………”
　　“…………好快……”
　　“呜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死了千把年来还是第一次坐龙呢！！！！”
　　感觉好像是有些受不了自己背上的人如此聒噪，驮着他们的空龙族无奈地开口了。
　　“你们能不能别聊天了！又不是郊游…能见到尊贵的普努赛盎司大人的机会对于你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
　　“那么，不如由你来说说看好了，你们这么崇拜的那个……叫普努赛盎司的来着…？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身下的龙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叹惋。
　　“普努赛盎司大人他…………违背了王的意志，想要为他重要的人平反。”
　　“普努赛盎司大人一直都很正直，刚强，是我们所有人仅次于王的偶像，他是血统最纯正的帝龙族！是龙王陛下最骄傲的长子——”
　　“但那样的普努赛盎司大人…却为了他那个混血种的妹妹想要放弃继承权啊…！！怎么能发生这种事，不应该这样的！所以，王没有同意，只是把普努赛盎司大人发配到龙族领地的『北门』，希望有一天他能放弃那个混血种，成为王的后人啊……”
　　炽雀闻言低头思量了起来。
　　龙族很看重血统问题——在狗窝里长大的纯血都比好好受教育长大的混血种高贵一百倍，这基本是每个纯血龙族都默认的。
　　这么看来，那个叫普努赛盎司的公子哥，倒反而是个明白人。
　　听了空龙族士兵这一番话后，炽雀在心里建立的普努赛盎司的形象稍——微高大了那么一点。
　　“唔……那看来也不是所有龙族都头脑不清楚啊…………”
　　“呼姆呼姆～也就是说有问题的只有龙王而已呢～”
　　“………………感觉……有点帅气……”
　　“我，我也觉得很帅气哦……！”
　　看吧，空龙族士兵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喂！已经快到了！准备加速降落！！！”
　　“嗯……？”
　　（加速……降落？？？）

　　轰。

　　那是瞬间撕裂空气时犹如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接着，眼前现实的景象也被撕扯、被模糊，变成了一条极速后退的长廊。
　　连魔法的屏障都无法瞬间缓解那种冲击——全力加速的空龙，仅在振翅的一瞬间就突破了音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普通来说降落会加速吗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吼——！！！！！！！！！”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小心，咬到舌头……。”
　　从几百米高的天空中极速俯冲还觉得心安理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空龙族凌驾于任何生物的飞行速度和动态视力呢。
　　炽雀，毫无防备地快吐了。

　　“唉——所以说人类真是贫弱啊，这点速度就被离心力逼得不舒服了？”
　　插着腰无奈地叹气，提卡米亚递了一袋让手下去附近的水源接来的清水。
　　“你闭嘴啦！！！你以为人人都是龙那种泰坦体质啊！？给我更爱惜人类一点！！！！”
　　桑葚抬头一边大声地和提卡米亚咆哮过去，一边蹲在地上拍着炽雀的背。
　　“没问题吗～是说为啥你都不带治疗魔法之类的啦～～”
　　塔安在头顶上饶有兴趣地转来转去。
　　“…………炽雀…………不舒服呢……”
　　乖巧地蹲在三步以外的CA-11。
　　“那，那个……！大家不要凑的那么近，还是让炽雀先生有点空间呼吸比较好吧…？”
　　焦急得尾巴尖儿上的毛都炸起来了，艾伦休斯慌忙地试图帮忙。
　　“………………………………没事，只是一点晕呜咕。”
　　“这不是已经快吐了吗！！！？？你别爱面子憋着了！吐就吐啦反正昨天又没吃番茄！”
　　“唉呃……受不住早点说嘛，整得我像坏人似的，喂！你可不准用这个理由去跟普努赛盎司大人告状啊！”
　　唉烦死了…从加速到贴近地面的过程不超过5秒怎么来得及说啊，而且，这家伙真的是全心全意都只在乎他的上司啊。
　　“咳……真的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比起这个，都到这里了，提卡米亚你不如跟我们说一下你带我们来见普努赛盎司的意图。”
　　半捂着嘴在艾伦休斯的搀扶下站起来，炽雀虽然还有一点脸色发青，但至少已经不是刚下来时话都说不完整的状态了。
　　“嗯……其实，我是想让你们说服普努赛盎司大人！回到王城重新拿回继承权！”
　　“！？可我们听说那个叫普努赛盎司的不是自己主动放弃的吗！？”
　　“是，但却不是突然而然，而是被人算计的！我那些个多嘴的手下都告诉你们了吧…普努赛盎司大人是为了救一个混血种才出此下策的，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普努赛盎司大人愿意回去！龙王陛下一定会——”
　　“……………………不是，混血种，而是…………妹妹……。”
　　“……！你…”
　　静静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的，是一直都在沉默的CA-11。
　　好像是在诉说非常重要又神圣的内容，他开口之际，所有人都同时安静了。
　　“因为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即使被所有人看低……他也不会……看低他唯一的……妹妹…………”
　　“这和…………仅仅怜悯一个……混血种……是有区别的………………”
　　“…………CA-11…”
　　好像谁都没料到这点似的，竟让人有些羞愧。
　　“…总之，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去说服普努赛盎司，让他和你一起回到芬格劳斯去吗？”
　　提卡米亚因为刚才CA-11的话而有些吃瘪，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稍微，让我们商量一下没问题吧？”

　　（于是，你们怎么看。）
　　（唔……我不太赞成啊…本来我就不喜欢龙，这好不容易有个明白的，干嘛还把人家推回火坑啊？）
　　（但，但是……都到这里了…不答应的话会会会会被杀的吧！）
　　（真讨厌呐～退一万步来说，想去见龙王也必须过这一关哦？）
　　（………………普努赛盎司……也不会，乖乖听话…………的吧……）
　　（哼嗯——那么，就去打一架好了。）
　　（哦——真简单啊真简单啊，打一架让人理解到我们的实力然后听话————你是白痴吗！？！？！？那可是帝龙啊！！！！！！龙啊！！！？！？？？？）
　　（咦，咦哎哎哎哎！？！不，不要吧！果然还是不要吧！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想和龙打架啊呜呜呜呜呜……）
　　（怕什么，我们三个实在打不过，还可以靠塔安和CA-11作弊啊——凡事都要试一试才好玩嘛。）
　　（结果！！！根本就是你！！单方面想和龙打一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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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气的脸都红了一个色值的桑葚终于放弃了说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类种皮皮精不要作死，揣上他半辈子的勇气决定和这个该死的东西一起去作这趟死。
　　“塔安，老子要是被这狗东西害死了你能替我把他打个魂飞魄散吗。”
　　“放心放心，事后大家就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了，只可惜咱们可怜滴娃CA-11，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娘——”
　　“你塔安爷爷说的对啊，所以CA-11你以后一定要多读书，不能对不起你爸爸我和你桑葚妈妈的一片厚望——”
　　“……………………？”
　　抛开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绝望冷笑话，桑葚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而炽雀，罕见地戴上了第8个戒指。
　　提卡米亚见他们已经没有了犹豫，也心领神会地让其他士兵先一步回去王城，由他自己亲自领着去敬见普努赛盎司。
　　龙族的领地四面都有一处类似于纯天然关口的险要地形，南面的迷宫石林，西面的雷鸣海湾，东面的毒雾丛林，还有如今他们所处的——北面的堕神峡谷。
　　由好几百年前的龙族术士设下的守护阵法，只要四面的关口不被同时突破，龙族领地就不会失守，单论防御力的话，在整个大陆上也是仅次于极乐法师“黄昏结界”的要塞。
　　而负责看守这四个关口的，就是龙族最强的四匹龙斗士——『守门者』。
　　这么说来，提卡米亚好像也是『守门者』中的一位，但因为他身为空龙的速度优越性，貌似是四个『守门者』里唯一一个不用24小时待在岗位上的。
　　顺着石壁上狭窄的梯级向下走去，脚边10厘米以外的地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当从上方投下的太阳光都已经因为薄雾和岩壁的遮挡而变得越发阴森时，炽雀他们终于在前方的峡谷深处看见了一个如同大坝一般的要塞建筑。
　　“就是那边。”
　　那是一座将狭窄的谷底通道整个填满的石制建筑，外墙上丝毫看不出石料之间的接缝，乍一看简直就是天然的鬼斧神工。建筑外墙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扇小窗户，除开正面沉重的大门以外，目测并没有别的入口。
　　“这座要塞关口，是老祖宗们用改变地形的魔法为基础，经过好几代的反复改造雕琢之后完成的，即使没有『守门者』，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哼，人类花上这么多年也没能掌握的地形魔法，龙族早在几百年前就熟练了。”
　　“法塔里能使用地形类魔法的人类法师其实也不少，只是，他们大多数不愿意离开法塔，也不愿意将这份魔法女神的馈赠交给他们不信任的政府而已…所以提卡米亚，多余的挑衅就省省好了。”
　　“………………可恶。”
　　身后的桑葚众人芬芬露出了“Nice！”的神情，不愧是炽雀！短短这么点时间里就掌握了完美的呛人技术！不愧是你！
　　凭借提卡米亚同为『守门者』的权限，没怎么被严加盘问就被放了进去。
　　正门进入的门厅，空间相当的大。纵向至少有50米长的大厅，亮黄色的灯光从大约20米高的天花板上投下——抬头一看，那居然是有人头那么大的魔石。
　　看着炽雀对周围的东西露出了颇有兴趣的表情，桑葚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随即脑内浮现出了一个猜想:
　　这个大厅，简直就是专门设计来让龙族方便打架的。
　　在传统理论上，龙族并不适合室内战，因为对于大多数龙族来说，室内的空间太狭小，即使能解放成龙身，也没办法自由活动开，更别说出全力了。但这个房间，长宽高都相当的大，恐怕除了体型实在大的夸张的游龙族以外，其他的龙种都能在这个大厅里肆无忌惮地闹腾吧。
　　进门的时候，提卡米亚就吩咐了开门了士兵去通报一声，那士兵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在这里等等。
　　不到两分钟之后，从大厅深处的走廊里传来了清晰有力的脚步声。
　　在听见这脚步声的同时，一直以为都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提卡米亚立刻掩饰不住脸上那如同孩童般的敬仰和激动，噗通一下就单膝跪在了地上:“！！恭候多时了！普努赛盎司大人！”
　　——来者是一位有着英雄般风貌的英气青年。
　　标致的下三白眼里是闪烁着如同鎏金般光芒的赤金色瞳孔，剑眉微微皱着，唇角不苟言笑地紧闭着，俨然是一副充满威严的面孔。
　　赭石色的长发随意地搭在后肩，头左侧的龙角在金色的灯光下隐隐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如果说这边的塔安是苍苍白月下带了些病态般温润的软玉，这普努赛盎司就可谓是百尺危崖下黄泉碧落间坚韧不拔的金石。
　　炽雀没忍住似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美男子啊。”
　　普努赛盎司没有多余的废话，目光依次扫过炽雀众人之后，落在了单膝跪地的提卡米亚身上。
　　“好久不见了，提卡米亚。”
　　“！是！旧疏问候！实在无颜面见您…”
　　“客套话就免了，你今天到这儿来，是因为这几个人吗？”
　　“…………是的，普努赛盎司大人。”
　　提卡米亚低下头，几乎是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
　　“请您，和我们一起回到芬格劳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