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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结 ...

  •   薄舞得知终于放下心中郁结,笑靥之下枕霞之人无不如沐春光。
      “殿下,太子殿下新弄的精油给您送了来,说……说……”
      “结结巴巴做什么?”薄舞取过玉瓶,清香传来,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太子殿下说,将军要回来了,殿下还是香香滑滑的才够诱人。”
      薄舞掉头啐了一口,却是笑道:“这混小子调戏到本殿头上了……准备浴汤,本殿要沐浴。”
      佳好不由噙笑,吩咐下去。
      薄舞走下浴池,指尖撩动这水珠,侍儿服侍着给她沐浴,一滴精油便让一池温水变得清香动人。薄舞撩过池上薄羽织成的漂浮花朵,七彩的花也变得分外好看,手上的水晶没有取下,在晶莹的水珠下点缀这皓腕,屏风透过阳光,耀眼幻彩。
      薄舞看着那手链,这是今年程远给的生日礼物,是他走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就像那人一样,看上去简单,却是这般变化多端,明明戴在手上那么没有感觉,让人忘记它的存在,却让人又清楚知道它在,而且让自己更加美丽。想着那人好看的笑,轻声细语的嘲弄,有时正经又有时的无赖,不由轻声笑出,一句痴言:“你这妖孽叫我好想!”
      只觉阳光顿去,薄舞看向前方喝到:“何人?”
      侍者道:“殿下,没有人,碧莲姊姊在外守着呢!有人岂会不唤殿下,许是云朵儿遮了太阳光。”
      薄舞点头,身子向下,闷在水池里,发丝漂浮,像是水草一般,佳好进来便见自家主子不顾形象的胡作非为,让一旁慎住的侍儿出去,服侍主子起身。
      薄舞翻身便裹了棉帛出来,黑色的发,纯白的棉帛,就那样洒脱地站在池边。佳好上前要为她擦干头发,薄舞坐下任她服侍,一时想起来那日到程远府上,程远刚沐浴了,就依靠在美人榻上,由着下人擦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那么乌黑细密,虽不像自己的长过腰间,披散下来却是极其好看。他靠近自己时,自己闻过,不是什么香料的香味,很清爽的味道。他总说自己的头发很好看,很香,他很喜欢,可是他的才是最好看的。“佳好,我的头发好看吗?”
      佳好轻笑,手下更是轻柔,道:“好看,没有更好看的了。”
      换了衣服,佳好给她梳了高高的随云髻,薄舞盯着镜子总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拿上飞花剑便出门了。
      一出宫门便看见靠着墙的刘濬,一个人在那里,显得落寞。“你在这干什么?不去父皇榻前当孝子了?”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他的眼睛直盯着薄舞带着手链的右手,是何人给了她这个,连父皇那精工制造的百花镯也得让步呆在左手。
      “你是吃辣子吃多了,还是吃错了药?我懒生搭理你,我走,你就在这优雅的守门吧!”薄舞绕过他便走。
      刘濬顿时知道自己过分了,却看那清香散尽,人已经走远不能说什么,愤恨,有什么东西变了,变得更加不好玩。
      百官相迎,旌旗飘飞。觥筹交错,欢闹嬉戏。
      待程远起身时便听到随侍道:“主子,你可算醒了,这是让人灌了迷魂汤吗?宇燕从没有见你睡到此时过。”宇燕服侍他梳洗起身,整理齐整了才说:“主子,有个美人在絮梅亭等你呢!”
      “为何不早说?”程远起身便出门。宇燕不由蹙眉,又不是少谷主,慌什么?
      程远欣喜而去,看见的却是青衣蒙面的杨吟月,吟月看着他眼中的欣喜褪去也便猜到了几分,他要见想见的不是自己,即便……即便……
      “杨美人。”程远步来,声音沉稳不乱。
      “大人。”杨吟月如何还能唤出那声郎君,自从迈出那一步便没有谁在欠谁的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谈吐语言却是和一般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吟月本来是觉得自己对程远有旧,是不论如何都断不了的纠缠,此刻听着他客气的问候,才发现这个人真的比她想象的绝情。什么纠缠呀!在程远眼里,那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个眼里从来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不……留下过一样,就是对长公主的喜欢,不甘心呀!那样一个骄纵的女儿怎么就会让他喜欢了,让他宠到了天上。她不知道这份骄纵便是程远养成的,曾经的萧雨萱是那般温柔,是一谷少主,从来不是没有头脑恣意妄为的女人。
      吟月受不了这样平淡的一问一答,秀美的眉毛颦起,道:“大人有必要和妾这般疏离客气吗?”
      “美人,你是圣上的妃嫔,你不该忘记。”程远起身作揖便要离开。
      吟月急了,纵使这样她也请愿和他多待一会。“你何必这样,你是如何的人我还不知道?瑞真公主那样的身份,你不也一样,纵使她成了别人的妻子,你也不会在乎这些!”
      “她不会成为别人的,杨美人你的身份是皇妃了,你应该懂的避嫌。”
      杨吟月却在他生硬的话落下时泣泪道:“风家解叶放浪形骸,如今却在叫我避嫌,解叶阿弟,您应该明白我心中谁最重要,吟月没有父阿娘人,形单影只,在那刀光剑影的后宫想到的只有您。吟月知道不论吟月做什么都及不上您的公主殿下,可是我愿赔上一切可能换你片点温柔?”
      程远看着她,眼中带着不忍,放柔声音道:“我从来不该是你的依靠,我是个自私的人,只爱惜我喜爱的那个。杨吟月,你现在的依靠是那内宫最伟大的男人,一心爱他安分守己你会平平安安,不要执迷不悟了。”
      “呵,解叶阿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魅力。沾染过你的温柔,我如何去爱上别人?我给你了,全部给你了,好不好?就当是为了你的公主……”
      且说薄舞装束好便来寻程远,刘濬悄悄跟着她,见她前去将军府,拉着人问:“宇燕,你主子呢?”
      那男子嬉皮笑脸道:“主子去絮梅亭了,少谷主。“说完翻身便飞走了。薄舞听着便要去,回头男子又落在眼前问:“少谷主要去?”
      “怎么?不行?”
      宇燕不知道如何回答,搔头道:“当然可以,不过不急,小宇请您喝茶,是刚送上来的银针,爷一会儿就回。”
      薄舞抬眼见掩映着的亭子,不远,隐隐约约的叶影下程远怀抱着一个女子,瞧着那白纱珍珠,那是父皇赏给杨美人的。薄舞转身便躲入一旁,嘱托了宇燕几句,掩住口,跑了出去。
      宇燕一见惹祸事了,又没有拦住薄舞,自家主子现在也不方便,只得干着急。
      薄舞跑出程府便坐在青石上,眼泪不由滑落,声音哽咽着,她不小气,眼前却是那二人相拥,思恋了那么久,就看见了这个。她告诉自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可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却是程远打破了,程远没有发现自己,没有追上了解释,程远当着自己的面又抱了另一个人,那个女人很爱他,是他的青梅,是他的红颜。
      刘濬跟着她哪里会没有看见,拍拍她道:“别为那种人伤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跟踪我?”
      刘濬只觉好心换成抵触,却又不能生气,道:“我是你跟班,不跟你跟谁?”
      他伸手去拉她,薄舞却自己站了起来,刘濬看着空落落的手,一阵失落,有一种毁了薄舞的冲动,可是看着前面踽踽独行的单薄背影,却又怜惜,但是又想起她嘱托宇燕的话。“让你们主子明日来见我,带上个好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相信为什么又要躲开?不信为什么又只要理由?”刘濬追上去,话也变得几分尖锐。
      “我的事不用你管,离开我远些,从现在起不要跟着我了。”
      刘濬一听此话不由愤怒:“就因为他回来了,你就不要我?为什么?那样的男人就值得你爱?他花心浪荡你喜欢,我听你的话顺从你,却活该遭你驱逐!”
      薄舞盯着他,一双美目锐利,斥道:“刘濬,你们不能比,你是我弟弟。他也不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不要在胡说,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刘濬发现自己跟随陪伴她这么久却没有看清楚这美丽的皮囊下是多么冷漠,却又仿佛越是这样越是让他舍不得了。“我这就去禀告父皇他二人的私情。”
      “不许。”薄舞拉住他。
      “不许?我只是你的弟弟,我要状告那人勾搭我们的庶母!阿姊。”
      薄舞一剑便拦住了他的出路,道:“我说不。”
      刘濬不由心寒,道:“为什么?我是你弟弟,你却为那种人和我刀剑相向,我倒是从今日才知道阿姊的剑这般厉害!”
      刘濬的苦笑让薄舞心纠,这个弟弟的陪伴初初她是排斥的,但是在自己最寂寞的时候他的的确确陪伴在自己身边,讨自己的欢笑,作为一个弟弟,他做了很多。“他不是那样的人,现在这番局面也是我铸成的错,你不要那么武断……”
      刘濬打断她,道:“所以就可以对我刀剑相向?你就断定我就是那种人?你看看,你看看这条路去哪?”
      薄舞抬眼看着那尽头的墙,这是个死巷子,是自己太痴了。薄舞不由懊恼,收剑入鞘,颓唐地靠在墙上。
      刘濬提起前摆,起身拂袖道:“我如今便去说去!”却听薄舞清冷一声笑,没有动静了,“你不杀我了?”
      薄舞面色苍白如雪,倒越发像是白玉铸成一般,只是轻轻一句:“去吧,我也下不了手了,他若有事我陪他便是。”
      “你,你……”刘濬气的指着她却半晌说不出话来,俊俏的面上带着几分不甘和悲凉,“罢了,我扶你回宫。”他上前要搀扶她,却让她轻轻推开了,薄舞垂眸道:“二弟,你是皇子,不该天天跟着我。”她话虽平和,却是带着决绝。
      “阿姊,我现在不和你说话,等你心情平复些,我们再说好不好?我送你回去。”
      薄舞也不再推开他,刘濬将她送回宫中,瞧着她进了宫门方回自己府上。
      薄舞踏入宫室便晕死过去,闹得一宫慌张,再睁开眼时皇帝坐在床头,见她醒来吩咐人将羹汤端来,给她喂下,道:“为父身子不好,你怎能再让为父担心?”
      薄舞不由委屈,泪水连珠,无声无息的,让刘显隆慌神,他怕这样无声的哭泣,不言不语却最让人心疼。“罢了,罢了,你且放宽心,有阿父给你做主呢?你不要忧思,想什么给阿父说便是。”
      “女儿没事,只是旧日毛病,阿父莫要担心,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薄舞靠在刘显隆身上,和他说着话,宽慰着阿父的心。
      且说程远于亭中与杨吟月了断,回来便听到宇燕传话,不由蹙眉,坐下便是叹息:“她看见了,又该伤心了。”
      “对了,今日我瞧见那二皇子跟着少谷主来的。”
      “始兴王刘濬?没什么,他倒是已经站好队了,和他阿姨竟是不同。”
      “我瞧着他对少谷主的感觉不对。”
      “他们是姊弟,他自然要讨好些少谷主。”
      “我看不像。”宇燕摇头,他看不懂这些,他一向喜欢凭感觉。
      薄舞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侍儿们不敢惊扰了她休息,早膳时间也过了。佳好带着宫人服侍她起身,用膳,公主一直没有说话,宫室里哑静得叫人害怕。
      “殿下这是要去哪?”佳好瞧见薄舞向外走去。
      薄舞抬手屏退左右,只是轻轻一句:“不用跟着。”
      她一个人走去了宫室旁的庭院,闭上眼缓缓走着,这是她在谷中常玩的游戏,这样的痛倒是好多年没有过了,她闭着眼却能避开柱子横栏,仿若睁开眼一样。宫人遇见她都行礼,没有人抬头,倒是没有人发现她闭着眼。
      少有人来的桃花坞,花褪去后死青涩的果子,这些果子没有成熟的那天,她步子加快,走到池边,静谭微澜,她却不听步子。手腕让人抓住,旋转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许久未感受到了,不由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手环紧那腰身,抱着那人,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薄舞,你在干什么?”话语带着几分斥责意味。
      “逼你出来,我不知道你还要观望多久。”
      “我……是我不好,你不要在干这样危险的事。”
      薄舞的呼吸打在程远的颈项,声音轻轻的:“不会,我最擅长听了,这儿我也熟悉,纵使你不出来下去了,也不会如何。”
      程远握着她肩胛的手加力,声音带上几分颤抖,道:“不会如何?你可知那下面是什么?那可是食人鱼。”
      薄舞转头看着那如血玉般好看的鱼儿,“很好看。”她离开了他的怀抱,走向前,程远突然觉得自家的媳妇太瘦了,不好。
      “三郎,你跟我来。”薄舞回身招手,林间紫衣飘飞,这哪里是要玩追逐游戏,倒像是要升仙。
      程远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跟着她奔跑,生怕她轻飘飘飘了。
      两人依偎在青果的桃树下,薄舞拉着他的手,那纤长有力的手虎口带着些许茧,却依旧那般好看。“记得我是快及笄便与你出谷了,我尚且记得那时候你桃花满头的好看模样,现在我都已过二八了,我十七了这桃花也变成了青桃,我们从相遇到现在也……六年了。”
      不,是十二年。程远看着女儿,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对,很久了。”
      “三郎,我们都成长了许多,那些日子却就像是昨日一般,可我们毕竟大了,我变了许多,你也变了许多,你变得越发地睿智英勇,也越来越让人着迷,我看不懂你,我现在让你宠成了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你喜欢我那样任性,所以我任性,三郎,你会不会厌倦这种任性。”
      “你……许久了,你许久没有这样直接和我说你的欢喜和讨厌了,长大了总是没有当年直言不讳,的确时间改变了很多,可是阿舞,只要你还是你,我便不会厌倦,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纵你便是想把你变得不好,有一日只有我受得了你便没有人和我抢你了。”
      “可是你变得越发的好,我却不好了,便不般配了。”
      “般配,我觉得般配便好。在谷中我说过是他们不懂你的美丽,现在我却只想我一个人懂你的好。”
      薄舞掉过头,带着几分痛苦,轻声道:“不,我不要,三郎,我变不成你要的样子,你也不是我要的样子了,太好太远的你让我惶恐不安,你将我纵成这般反叫我自卑却蛮横。我已经面目全非了,三郎,我伤害你太多,我也好累,也许我们错了,我们应该回到从前的从前,那时候我还是自在的那个,你也可以继续你的潇洒!”
      程远抓紧她的手,将她紧紧搂入怀里,却是气笑了,道:“从前的从前,是六年前还是十二年前?”
      薄舞美目因为惊讶而大睁,却探问着:“你什么意思?”
      “碧水池青青,白剑峰巍巍,百花谷中万蝶飞,解叶大侠一剑挥。以后这就是我口号了,你也是我的人了,我不会丢下你的。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前的以前你都是我的人,我们都在一起。”程远看着她大睁的眼睛,语气坚决霸道。
      “你……你知道?”
      “那天你喝醉了说了,我便想起了,你早便是我的人了,阿舞,我的飞花儿,不要和我说了断,我不允许,也会更伤心。”
      “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你是解叶?为什么我要欠你这般多?这样不平等。”
      “什么叫平等,阿舞你听我说,拥有你便是我的全世界,我可以付出全世界,这便是风解叶的平等,懂吗?”
      “我……我……”薄舞不由哽咽,指尖拽着程远的衣襟发白,却是气没上来晕倒在他怀里。
      程远慌张抱起她便飞身回去宫室,刚要吩咐宫人薄舞又苏醒来,吩咐不许传出片点消息,嘱托了程远几句便睡下了。
      程远出来厅中,唤住佳好问道:“殿下此是为何而病,病了多久?”程远恼怒他竟然不知道薄舞的情况,这深宫让他憎恶。
      “回将军,殿下昨日起病,御医说是忧思过重,急火攻心,服下药已经好了,今日却又如此。殿下进来睡眠一直不好,本来以为是思恋将军,将军回来便会好了,现在却又如此,殿下言是旧疾,过些日子就好了。奴们也不敢再劝,还劳烦将军劝劝殿下。”
      程远听这话也便知道这病有他的责任,他气着她了,出宫便前去端木府,端木鸿冶知他来意,也存着用青妍对长公主的偏爱找回青妍的心,也不敢耽误程远之事,也便全盘托出。
      “可去年袁相之事规劝殿下的便是尊夫人。”
      “是她!”端木鸿冶顿时眼眸晶亮,起身便是对着程远作揖道:“阁下着急倒是可以修书一封给青眉圣女试试。”
      程远应道,瞧着端木鸿冶道:“你不要冲动,找到不代表找回,有时候你该相信你的感觉,尤其是男女之间。”
      端木鸿冶送走程远,却是自个坐了半晌,从袖中取出锦盒,那里面是毒药,是青妍新婚夜送他的,说哪日要辜负她是就将药还她,也只有她会在新婚是说分开。
      他找来亲信吩咐他们将服药的自己送去青眉圣女处,“这药也不知何时致命,她的毒药总是会给人办后事的时间的,老管家,你要相信我的福分不止这几十年。”
      老管家眼泪迷眼,只是愤愤道:“老奴拦不了您,不过主子,只望您多个心眼,唉,这样的女子怎生将您迷成这般?”
      “你不明白,情之所至罢了。”
      “老奴老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情之所至,只是希望主子您好。”老管家泪水不止,踉踉跄跄出门。
      端木鸿冶将视线集中在亲信身上,道:“我的命交给你们了。”
      “定不辜负郎主所托,我等誓死保护郎主。”
      端木鸿冶点头,心下却想着殿下和青妍交好,倒是可以问问避开蝴蝶的方法。
      薄舞果真如她所言很快便看不出病态了,身子似乎好了,只是依旧显得单薄。端木鸿冶请求进宫时,在枕霞见到的是从未见过的奢华,他也算是豪富却也不能将这些东西随意放着,这种有品级的东西需要身份高贵。皇帝对这个女儿的确是隆宠,这些赏赐皆非凡品,随意都是,更有些怕是皇宫也没有的精巧之物,想来是程远这个钱多的送来的。
      端木鸿冶听到通传时便看见了程远,进了房间,纱帘撩起,珠帘内薄舞倚着美人靠,抬手屏退小宫人出帘,道:“你们随意坐吧!”
      她起身要起来,佳好忙上前服侍,披上锦袍,简单束着腰肢,纤纤玉手便自个撩开里珠帘出来。
      这是端木鸿冶第一次这般近看长公主,这样的姿容这样的气度世间罕见。他掉头看了程远一眼,难怪倾倒了这般的男子。
      薄舞见他没有那般看自己,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满意,程远上前从佳好手中接过薄舞,和她坐在自己方坐的案前,道:“今日看上去好多了,我为你寻的东西可吃了?”
      “吃了,我们一会儿再说。”薄舞眉眼转动,看向端木鸿冶,这个男人倒是憔悴了不少,“你是青妍的夫君,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朋友很少,你算得上好的。你为青妍而来?嘻嘻,那个丫头还来劝我,自个弄成这般,放心,我一定帮你。”
      端木鸿冶未料到她的性子竟是这般洒脱,看着程远不说话含笑的纵容样子,倒是好生羡慕。“多谢公主,不知殿下可知道那蝴蝶?”
      “她未和我说,我却猜得到,那是幻化蝶,是毒也是药,可以迷惑人心,让人死于梦魇,却也能幻化人形迷惑人眼,我在谷中见过。”
      “蝶谷有?为何我未见着。”
      “因为蝶谷最后一只已经让我们那姊妹用了,不然你以为为何那屏风会随着衣料变色,我的胎记又是什么画成这样?”
      “那你们怎么抓到的?”程远问道,端木鸿冶也便探身听着。
      薄舞却不言,自顾自道:“青妍她这般狠辣你也要?她既然愿意如此,便是不满以前那般,你又何必强求江湖儿女落户?我给你荐个更好的可好?我有个妹妹名唤梅娘艳若娇花……”
      “殿下请不要试探在下,也不要戏耍在下,端木知道程君和殿下也是但求一双人白首的,端木也愿与您二人这般。我们这样的不多,还请殿下告知在下,端木只愿与妻子早日相守。”
      薄舞飞扬着美目,指尖挑着宫绦流苏,道:“不识好歹,难得我想介绍个好的给你,梅娘要来京了,我还想说有你们照顾一二呢!罢了……”
      “殿下嘱托,端木自是会照顾好梅女郎。”
      “她多半也用不着你照顾!”薄舞轻笑,放下宫绦又挑起了程远的玉穗子,轻悠悠道:“青妍随性,实际上却比我们都重情,她痴的很,是真心看上你了,袁后爱人至深故而蒙蔽眼前胡作非为,而青妍爱你至深方才过不了心坎,她跟着你却不能让你安乐她便会觉得惭愧,便会想着离开放手,她比谁都洒脱,可是……鸿二郎,她不是为了自己逍遥,她心悦你,不能做好你的贤内助,给予了你伤害才会离开你。这人呢看别人总是透彻,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她的一生给予亲近人的苦痛多过快乐,他只是不想带给你苦痛了,你是生意人,该如何做我不教你,但是你记着,若是你想不通为什么会给她不幸福的错觉,她还会离开!”
      端木鸿冶思索着,他从来都是抱着感恩的心对待青妍给予他的温情,是那一步出了错他不清楚,但是以后再也不伤心难过那样就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了吧!“殿下,端木受教了。”
      “你们随她些日子吧!她舍不得你的,会回来。”
      二人却坚决反对,程远道:“不行,你的身子我不放心。”
      “你不要担心,这本就是旧疾,每年都会这样,又不会怎样,只是不舒服罢了,过段日子就好了。”
      “往几年也这样难受?”
      “你想太多了,往几年我配着药呢!哪里见我难受了?只是今年有些反常。”
      “那药呢?”
      “你不要着急……”
      此时端木鸿冶也说道:“殿下,端木也是希望和妻子团聚。”
      “是我的错,每到这些日子总是这般伤感。幻化蝶生于幽蓝之中,克星也是这幽蓝,只需将幽蓝花瓣含于口中,用纱布蒙住口鼻便可避过。要捕捉它也不难,将白蝶翅粉收集起来,洒在幽蓝上,幽蓝便会褪色为白色,幻化蝶艳丽,便会一目了然,只是不要沾染上它的翅粉。不过青妍养后会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不过你有心也可以一试,她总不会让你死的,只是太过危险。”薄舞说完就摆手,“只有这些,你走吧!”
      还有让她出言退避,程远则跟着她进来内室,纱帐对着的便是黑木的琴台,那万象琴躺在其上,显得分外温柔。“琴还好吗?”
      薄舞回身抱住他,笑道:“这是份极贴心的礼物,三郎带笛子了吗?”
      程远取出短笛,玉笛换成篁木,尾尖却又像茜草般红色,缀着的是薄舞打的同心结。“好漂亮!”
      “它的名字叫红绕。”
      薄舞抱起琴,看着程远道:“我们出去。”
      程远接过她手中琴,“我来。”
      薄舞转身躲过,向外走去。“你病了。”
      薄舞不搭理他只是走去宫室竹坞,那儿有个天然的琴台,青竹绕成,倒看不出竹子的气节。
      “三郎陪我起曲。”
      “好,就一曲,你不要太费心神,就《镜花》吧!”他看着薄舞,不由和白剑峰时的人儿重合,眼前似乎是当年的轻衣罗裙无邪烂漫,不由便应下了。
      琴声笛声交织,相辅相成,风吹过,沙沙作响,像是女儿的裙摆纷飞飘落成豪华的舞蹈。
      “三郎,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一定是为了你。”薄舞的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波涛汹涌。
      “你不会疯,我也会为了你不发疯。”程远将人揽入怀中,他承受过薄舞最炙热的情,便再也受不了薄舞的冷淡,一点儿都不能忍受。
      薄舞看着那一向平静的深色眼眸因为自己而有了波澜,手指攥紧他的衣服,道:“我很感激你,你给与了我很多快乐,那是我在谷中一生也不能得到的。”她抬手,广袖倾下,那带着水晶手链的玉手抚上程远的面颊。
      “我不要你的感激……”
      薄舞的指尖拂过他的唇,止住了他的话,青丝泻下盖着半边面庞,看不见喜乐只是轻声言语,“你给与了我快乐,我却不能再给你,我霸占着你的快乐,你却不能再因我而快乐。我现在变了,你也不再像当年那般喜爱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可是我也知道你累了,因为我,我终归带给你的伤害更多。杨吟月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我欠你良多,我……不能……不能……”
      程远面若冰霜,拽着那双纤手柔荑,却没有什么怜惜的意味,声音冷硬:“我说过不要轻易和我说分手,你不论何时我都是爱你的,也不要和我提什么狗屁的亏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也没有什么对错。你听着,想一想,想想我们的誓言,想想崖下兰心花地里我们说的话,那不是说来玩的,我没有那么多年少轻狂,许下了就是一生一世!”
      “天地为证,我程远起誓,若有负你,不得好死。”
      “同生死,共白头,我薄舞以母姓发誓,今生今世忠贞与程远,如若有负,孤独终老。”
      记忆里仿若昨日,即便是这么多年,程远变了很多,但对自己一直没有变。
      薄舞看着那双越发深邃的眼睛,程远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春风对落花的怜惜,温柔到溺爱,让她轻易就忘记了顾忌去放肆。可是她却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可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怎样的身份地位,却不能不知道他压抑下的不羁,若说自己隐藏的是疯狂肆意,那人隐藏的便是无情自由。她了解这个人骨子里的放浪不羁,是自己拴住了他,她怕,怕极了一旦这人不稀罕了,想自由了就抛弃这一切,这人的狠心她赌不起,也不敢赌,即便她再疯狂,也不敢赌这唯一的挚爱。
      薄舞仰头吻上他的唇,轻轻的,“不,不说分手。”她搂着程远的脖子,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发,眼里是坚定。
      “你是我的,我只要你而已。”程远松开她的手,搂住她纤细的腰抱上膝头,便深深吻住她。
      薄舞只感觉这吻太热太颤抖,她长大了,也想去触碰这个深爱的男人,抚摸他强健的肌肉,火热的肌肤……是那么温暖,让人发软慵懒。
      薄舞只觉自己头脑发晕才将这要暴躁的情人安抚好,回过神来不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触怒自己的情人,为什么又差点说出分手,不应该呀!看着自家恢复常态的男人,放心了,瞧着那咬红的唇却又不由面上火热,那双凤眼含着晶亮的水泽,完全是犯规,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明明刚才那样冷漠的。
      “咳咳,那三郎呀!我给你再弹一曲吧!”
      程远看着面上绯红却做冷静的人儿,那般的好看,他对薄舞不是觉得不值得生气,而是根本就觉得这些是可爱,他也不知道他喜欢的便是这样,还是因为薄舞是这样所以他喜欢,说道爱上,他也不过只爱个这么一个人。
      “慢着,说好一曲的,你身子不好,面色……”他瞧了瞧白里透红,没有再好不过了,“咳咳……”
      薄舞毫不留情面的畅笑出声,“哈哈哈,面色怎么了?”她的老毛病本来在外就看不出,只是她近来又是等待又是怀疑把精神弄差了,如今改好了,哪还有什么心绪不宁?
      “好,就一曲。”
      薄舞起手,笑道:“爷您听好了!此曲名为《雾里花》。”
      薄舞指尖流出琴音,起曲还算是欢的,最后却是凄凉孤寂的。
      程远鼓掌,看着薄舞与曲音不符合的样子,笑道:“好曲,很妙的曲子,就是悲伤了些。”
      “这是我的曲子,我们五姊妹一人一支,还有词呢!我唱给你听。”
      “慢着。”程远的笛子拿起,吹上一段,正是方才的曲子。
      薄舞仰着笑脸,道:“三郎你好厉害!”
      程远拿开笛子笑道:“是曲子真的很好,我来奏曲,你唱吧!”程远看她高兴,给便不那么注重让她休息了。
      “雾里花悠扬坠落,河边柳拂翦春风,玉宇楼笑靥阑珊,多情冢花盖玉容。堤岸杨花中丽人双双,晨暮有云悠悠,人见红尘不见是非,不论那明暗黑白,不管那春夏秋冬。雾里花迷人眼,花儿真心只一颗,予了东风何予蝶?花开伴风仰,花落随风飞,花尘流风尽。雾里花凋零无踪,相思泪不断情难终,雨的心酸只有云懂,知己在心头。雾里花坠入迷踪,柔情瘴桃花如雾,看不透走不出重新来又错过。”
      “这词更是有些不悦,是谁给你们写的词?”
      “我忘了,哪还记得那么多?这错错过过的,我也不大懂这说的是什么!”
      程远揉揉她额前的头发,道:“我聪明的阿舞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回去了,一会儿天阴了。”
      薄舞抱住他,摇头道:“你抱着我就不怕冷了,三郎,你不知道你出兵在外我有多担心,多想念你。三郎,你能不能就在朝中当个文官,你的文采我是知道的,怕是舅父和你比也差上些许的,你就不想陪着我,你不知道你离开的日子我是怎样的。”
      程远轻轻喟叹一声,岂是我想便可以的,我要的本就是陪伴你,可是难呀!我的殿下,你可见过这朝堂有姓程之人?看着那柔顺的秀发,怀中是乖巧的人儿,却只好轻笑道:“没办法,我贪心,我想把大宋公主娶回家,又怎么能不费些心思?”
      薄舞面上一热,她不小了,十七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却愁,她想要嫁的人只有程远一个,怕迟了,怕他等久了就不等了,怕他觉累了就丢弃了。若是他一直想的便是迎娶自己,那自己再这般担心倒是不信任了。薄舞埋首在他颈项,罢了,“我等着你。”一句话一个吻落在唇上,轻柔如风吹过,却带着蜜。
      程远看着自己的女孩这般全心依赖自己,有时候一份不放弃的感情很值得让人骄傲,虽然现在我还得不到你,但是你也不是别人的,你等着我呢!真好,你喜欢的只有我一个而已。
      这一幕太过柔情,太过美好,落在另一个人的眼里却是随之悲喜交加,只是和程远恰恰相反罢了,薄舞不在意,程远不在乎,他们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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