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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先帝子 ...

  •   枫萱二人正在莲轩的木栅栏旁边,靠着栅栏,指尖落棋,随意得甚至难入宫中侍者的眼。
      秋蓉让佳好指派出来将信笺交给薄舞,薄舞抚弄着卧在膝盖上女孩子的长发,抬眼看着天空,随口道:“这天又热起来了,外各,准备一条敞篷的渔船。”外各却是盯着两人要动不动,薄舞眉一颦,声音低沉寒冽,“你去,本宫一个大宋长公主还使唤不得你了?可是要到阿父那去计较一下?”
      外各忙俯身道:“奴婢不敢,这就去。”
      薄舞将秋蓉传来的纸条纳入广袖,找好船后,薄舞瞪着外各,道:“秋蓉,你和外各等候在岸上,本宫有郡王划船。”
      秋蓉连忙应诺,根本没有给外各反应的机会,二人便接过系船的绳索上船离开了。
      程远将船划到湖心,莲花隐藏深处,看着传来的消息,薄舞叹道:“我从未想过刘濬不是阿父的孩子。”
      “这也算是你惹的祸事,这继后呀,的确麻烦。这阿劭……”
      “嗯?”薄舞偏头看向程远,“三郎,你和劭的关系真好。”
      “阿劭只是弟弟,我看不上刘濬,他不能……阿舞,我们试试这人间帝王可有真情?”
      “嗯?怎么试一试?”
      “你附耳过来。”程远在她耳边细语,薄舞垂眸,靠在程远怀里,“真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程远只是摘下一朵红莲递给她。
      薄舞接过红莲和程远上岸,外各忙迎上了。薄舞只是朝着外各吩咐:“请阿父晚饭后一起赏月,外各。”
      “喏,殿下。”
      夜月半升,刘显隆乘步辇入凤仪台的时候便看见了一盆莲花,摆在进门阶前,清水芙蓉,还娇艳着。当年晴柔也喜欢在阶前摆上花,说是花香比熏香对身体好,说是他案牍辛苦,这样看些鲜活漂亮的东西心情好。
      步辇过了廊桥,凤仪台顶阁楼灯火通明。帘子掀开,刘显隆远远听到熟悉的古琴小调,那是轻声的哼唱,瑞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弹过琴,他只知道瑞真是弹琵琶的,曾经还为此惋惜过。
      这样的小调呀!刘显隆抬手,阿权带着宫人停留在帘外,一如很久以前的当年贵妃娘娘宫外,那个空间只是那两人的。
      弹琴的女孩子娴静地坐着琴后,指尖划过便是清越的琴音,柔和而婉转。刘显隆看着女儿,脑海中是清雅的妻子在那笑着唤自己,不由心中发凉,惊恐却又舍不得离开,更多的是害怕她又走了,刘显隆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怕消失了。眼前的妻子却是不笑了,变得垂泪的样子,就像是相识不久那时对她的伤害,刘显隆的心疼,疼到快喘不过气,“你为什么哭?”
      琴声顿无,刘显隆让一声悲戚的阿父喊回神,“瑞……瑞真,你可有事?”
      薄舞瞧着这打算问完就跑的人,俯身倚在琴上只是哭泣。
      刘显隆见到薄舞之泪,方觉着杨吟月那哭根本不算什么,这般让他心疼的,这般相像的只有自己和她的女儿,只是当年为什么死的是她。“女儿不要哭了。”刘显隆不由上前抱住这个和自己妻子万般相似的女人。
      “阿父,女儿昨夜梦见阿娘了,她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只是美丽的容颜苍白泣泪,她说好冷,她说心痛,她说您不爱她了,你让人蒙蔽着好可怜。”
      心中的愤怒达到了极致,就算谁都可以说我无情,唯有晴柔不能。“胡说八道,我岂会不爱她,她还说什么?”
      薄舞只觉攥着自己手腕的力气好大,骨头硌着肉,好疼,却只是哭道:“阿娘还说,宫中的女孩子除了她得到了阿父宠爱,大多可怜,让阿父怜爱眼前人,忘了她就忘了,迎新后吧!”
      “胡说,胡说八道,我没有一刻忘了她,晴柔,”刘显隆垂眼便是双泪落下,薄舞心惊,这泪太过火辣,这手腕的力太大。
      刘显隆松开手便是起身出去,临到门前,只是一句:“不,没有皇后,再也不需要皇后。”
      薄舞得逞却心虚得要命,跑到程远那便是后悔,程远摇头只觉祸患,没想到薄舞会这般直接的做法,他不相信死去的人会如何,但是这样做实在会让活着的人不悦。他揉着薄舞泛青的手腕,心中的不安在加深,刘显隆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个帝王心狠。
      帝王端坐銮驾闭上眼,心情渐渐平复,多少年没有被如此左右了,晴柔,朕爱你,被你左右,朕恐惧,却心甘情愿。如今你不在了,却依旧要来左右我吗?果然朕是个帝王,难怪你要送她远离朕。帝王寝宫摆上了香烛,只望佳人入梦,朕的妻子,你不信朕的保护,朕无可反驳,可是朕对你之心天地可鉴!
      令行禁止,从此再也不许提立后之事,潘淑妃还是潘淑妃,没有皇后没有三夫人,除了名分,她便是后宫掌权人,可是这名分何其重要,可是皇后不能了,三夫人永远都让那死去的萧贵妃占着没有人可以坐上那个位子。
      潘淑妃砸了青玉水洗,杨吟月却因此重获宠爱,她不贪心,只要活着,这样的宠爱够了。
      瑞真长公主,这个女人的地位重新让人认识,她不止是大宋的长公主,是帝王的帝姬,更有着一个伟大的娘,一个死了这么多年还让帝王牵肠挂肚深爱的女人,一个唯一在后宫高墙里快乐肆意的女人。
      长公主,她不止有着自身的分量,还有萧贵妃的,宫中人不由再次响起当年帝王为那个仙子一样的女人干过的好事、坏事、恶事、蠢事,帝王为了那个女人,那个没有得到后位的女人,将有的一切都捧到了那个女人面前。
      刘濬跪在潘淑妃宫中,听着潘淑妃的冷笑。“本宫算是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痴迷了,不怪,看看陛下,那个女人死了多少年了呀!后宫佳丽三千,帝王却将情种放在了一个死人身上,哈哈,一个死人。刘妩,瑞真长公主?这个女人比她那死鬼娘更心狠,和她爹一样狠,和她娘一样狐媚,不怪你犯蠢!”
      刘濬知道事情败落,也不敢再和潘淑妃对着干,只是听着。
      潘淑妃却一下子温柔了,抱着刘濬的头,抚着他的头发,轻言:“虎头呀!阿姨的命不长了,你终归是皇室血脉,他们奈何不了你的,阿姨只想你保住了阿姨的娘家。刘妩爱不得的,袁后那般心性都让她逼死了,你如何爱得起她?”
      “姑姑,你说什么呢?”
      “听阿姨的话,虎头,薄家的女人都是祸水,爱上了就疯了,疯了就好不了了。”
      “阿姨,阿姨……”刘濬唤她,潘淑妃却只是向着内室走去。
      当杨吟月将证据摆在刘显隆面前时,刘显隆没有说话,只是离开了。刘显隆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吟月也不需要知道,她只是将自己彻底坦诚给刘显隆,除了会伤害程远的那些事。
      帝王驾临永禾宫,对着相伴这么多年的人只是一句:“到时候了,妙生,你的家人朕不杀。”
      潘妙生忍住眼中的泪水,只是俯身跪拜叩首:“谢主隆恩,我这一生不是个合格的阿娘,也不是合格的妻子,还请陛下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厚待我的孩儿,不要让他们背负我的罪过。我一生任性,三阿兄,我也是时候去找义符了,还有司马姊姊。”
      白绫一根垂下,永禾宫禁闭,没有人知道永禾宫里是怎样的,只是前堂潘家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却也没有死伤。
      刘濬——先帝子,却做了十多年的孝顺儿子,刘显隆挥手让他做个有名无实的杰阿郡王,留守健康。
      程远夜中私会薄舞,看她的手腕已经好了,却还是心痛,有将千金的良药抹上。薄舞却不在意只是说道:“想当年袁后要害潘淑妃,我和梦儿还去阻止过,今日却作了杨修仪的帮凶害了她性命,可怜了那两个孩子,我心里也不踏实。”
      “这后宫本来就是这样,阿舞,你不要想太多,潘淑妃本就走错了,你……”
      “不要说我了,你都说了好几天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是家君呀,他岂会伤害我?说了一直是我不听话,阿父一直对我很好。”
      “我倒是希望你相信的只有我。”
      “小气鬼,唉,我说阿父这是在软禁你吧?这也太明显了,看看人家杰阿郡王,一封郡王就有府邸了!”
      “指不定我的更华丽呢?软禁便软禁吧,我有你陪着就是软禁一辈子也高兴。”
      “我才不陪着你在这内宫待一辈子呢!闷死了,我一直觉着嫁给皇帝的女人都很伟大,你说在这丁点大的内宫待上一辈子,这得多么大耐心呢!”
      “也对,这皇宫是太小了,没有花花世界好看,我就想游走在这世间,看着大好的山水,品着不同的美酒……”
      “你敢说抱着各异的美人,我……我……”
      “你就废了我,阿舞,若是得你相伴,我便在不想别的人,在想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酒都可以不喝。”
      “却不能停下不走不是?三郎,你贪心呀!”
      “有你便有家了,何必停留一个地方?”
      “家呀,家……”薄舞眼神有点飘虚。
      远远响起杂乱的敲门声,薄舞起身,程远隐身暗处。“怎么了?”薄舞声音显得慵懒。
      偏殿佳好简单披着衣服进来回道:“回殿下,外各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吧!”
      外各跪在重重宫纱帘外,不敢乱瞟,请了安,恭敬问:“殿下可有见弋哲郡王?”
      “呵,大胆的奴才,也不看看什么时辰,这时候在本殿的寝殿问男人的所在?你不安好心,昏了头了!”
      “奴婢该死,只是有信件给郡王,郡王却不在,思量着郡王与殿下关系好,却一时着急忘了时辰,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既是有急事便快去寻弋哲兄长去!”
      外各速速退下,正无头乱窜时便看见了月下拿着枫叶思考的人。“郡王,可算找到你了。”
      “可有什么事情?”
      “将军府传来急讯,道郡王家老夫人仙逝了。”
      “啊?”程远手中枫叶落地,便是直直跪在了林中。
      翌日一早,程远便匆匆上殿求帝王放他归去,可是这好不容易抓住的苍鹰发出了可还能回来?“此事本是应该,可现在时局混乱,郡王这一走,若是边关再闹又怎么来得急?”
      “臣将虎符呈于皇上,任陛下处置,程家军先前便已经将有军士盛公处理,请陛下允臣归家?”
      话语恳切,泣泪满面,刘显隆不由暗叹,程远这杀神竟是个如此孝顺的孩子!知他心思也是明白,也便让他去。
      薄舞得知匆匆赶来,却是恳求同去。
      刘显隆不愿,程远恐事难成耽误时间,忙对这薄舞便是磕头道:“殿下美意,程远代先母拜谢了,程远定会传达殿下恩德,还请殿下保重。”
      “你……”薄舞只觉心酸,却是朝着帝王跪拜,“还请父皇成全。”
      “殿下,”程远重唤一声,俯身叩首,“臣请殿下成全。”
      薄舞顿时泪流满面,朝后退着起身,掩面便跑出去。
      刘显隆这才松口让他回家。
      程远出门便让等候的薄舞拉住,“为什么交出兵符,你要走?不回来了?”
      程远只是拉着她去凤仪台,他知道了她在担心什么,她怕孑然一身的自己走了就不回来了,毕竟帝王太过分了,而薄舞自己这么多年了,怕他……怕他腻了。
      程远拉着她入了竹林深处,抱住她便吻她,深深地喘息,交错的口舌,薄舞的泪不断的流,却是紧紧抱住程远。
      “你不能不要我,不能离开我,你答应我的,答应我了的。”
      “是,我答应了你,因为我只看到了你,现在那个我血脉相连的女人死了,在我没有看见她的时候死了。”程远拉开她,薄舞却抱得更紧。
      “我们不该来这该死的将康城,带我走,带我走,三郎,带我走。”
      “带走你,我连石头城都出不了,你可是帝姬,帝王的心肝宝贝。”
      “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不要我。”
      “阿舞,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我不要你,是我快要不起你了。我的飞花儿,不要哭了,我心疼。乖,我让宇燕把天鸽给你,有事找我,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说话算话,程远,你一诺千金的。”
      “是,一诺千金。”
      情人别,薄舞垂泪,程远一诺千金,可是三郎,你对我说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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