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人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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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徐照临正有点昏昏欲睡。
天际突兀一声惊怒响彻云霄：“蛟儿！”
徐照临浑身一激灵，李元微也瞬间睁开眼：
“来了。”
幻境一阵异动，眼前汪洋大泽像是能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不安地涌动起来。
精卫惊慌地扑棱翅膀，窜进云雾中躲了起来。
天空中，一双巨大的眼睛满含怨气，四处找寻最终盯住了这一片洲渚。
“尔等岂敢！”
云中君愤怒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李元微挡在徐照临身前，在猎猎风暴中持剑而立，毫无畏惧。
突然，一道流星坠火迅疾射向两人！
李元微立刻挥剑横挡！
精纯的剑身霎时擦出一串火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下一刻，一道人影在半空乍现，阴狠地袭来。
徐照临大喊：“云中君来了！”
李元微丝毫不乱，一手将徐照临猛然推开，另一手挽了个剑花撇掉残火，对着云中君的攻势，悍然迎了上去！
云中君曾经乃是呼风唤雨的一方水神，此刻在自己的地盘上发怒，只见天地变色，怒涛汹涌。
烈烈狂风吹得徐照临睁不开眼，身形也站不稳，在风雨中如瘦苇飘摇。
李元微正与云中君打得应接不暇，余光瞥见这一幕，只得抽手甩了一道避雨术过去。
云中君抓住破绽，袖中罡风飞旋射出，立刻在李元微右腿上狠狠剐过！
鲜血立时飙出，李元微闷哼一声，腿一软险些侧倒。
他长剑拄地，缓缓抬眼盯着云中君，眼中迸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云中君心下震慑，后背突然升起一点胆寒。
那边徐照临眼见李元微受了伤，心都揪紧了。
气得直骂：“你这孽妖！为祸多端！不知悔改！枉为一方神主！”
云中君耳听他的谩骂，讥讽笑道：
“谁作孽？若不是人族作孽，我浩浩云梦大泽怎么会一夜干涸？我云梦生灵尸横遍野的时候，谁来过问？”
“你有句话说的对，”他看向徐照临，满是嘲弄的语气。“我确实枉为一方神主，所以我向你们讨债来了！”
他诡谲的语音刚落，袖中偷偷凝起罡风，向徐照临面上突袭而去！
李元微眼神一沉，纵身跃起，及时挡住罡风去路，扬剑击散。
再一翻身，眨眼冲到云中君面前。
一切都在须臾之间，云中君万万没料到李元微实力这么可怕。
白光闪过如长虹贯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当胸一剑！
这一剑极猛，生生将他贯穿！
剑势不减，将他悍然钉在地上，竟丝毫无法动弹。
幻境随之一震，日光如琉璃一般流淌，隐隐竟有崩塌的迹象。
云中君灵体受损，此刻受制于人，却还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啐出一口血，嘲讽着李元微：
“你也是妖，竟还学着人族道士的雕虫小技，还想为人族卖命吗？”
李元微并不恼，只甩出一道定身术，将他又禁锢了一层。
徐照临被云中君的颠倒黑白都快气笑了，指着他骂道：
“云梦泽干涸，乃是天界那帮神仙犯的错！与凡人何干？”
“放屁！”云中君咬牙瞪他。“你少胡说！”
徐照临这下真是哭笑不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云中君若不是被制住，此刻恨不得用眼神捅穿了他：
“你再胡言乱语，我立时便杀了你！”
徐照临脖子一梗：“来你杀我！你若杀了我，你便永远不知道真相！”
李元微本在疗伤，闻言轻描淡写道：
“别胡说，他杀不了你。”
云中君眼中猩红：
“尔等竖子！！！”
大泽深处突然传来阵阵嗡鸣，一种亘古的力量在挣扎嘶吼，仿佛地裂海崩的预兆。
整个云梦古泽发怒了。
两个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李元微右腿有伤一时不稳，徐照临赶紧搀住了他。
云中君在地上发出嘲弄的大笑。
徐照临见势不好，冲云中君喊道：
“我问你！云梦泽枯涸可是发生在一千三百年前？”
“当时可是天降火雨？雷火交加？生灵涂炭？”
“不光是云梦泽！大野泽、菏泽还有雷泽都突然断流枯竭，从此销声匿迹。”
他语气笃定，眼神逼人。
云中君哑然，心中竟迟疑起来，幻境中的异动稍有平息。
徐照临见有效，叹了口气道：
“不知是谁告诉你云梦泽是被人族所害，那时的人族决没有这等能力，能同时祸及这么多山海生灵。”
“这些灾祸都源于天上那些愚蠢的神仙，挑起了一场大战。”
“那一战天崩地裂，人间涂炭……”
徐照临言语间皆是惋然，轻声道：
“我们未曾见过的龙，也是从那以后消失的。”
听及此话，李元微有些愕然，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徐照临一眼，并未多言。
云中君吃力地看向他们，眼中惊疑不定。
徐照临略略沉思，开口问道：
“你可听说过天人案？”
世人皆传说，阴曹地府有【阴阳生死簿】，定人间万物寿数，也可阅生平大小记事。
人间生灵阳寿有数，那神仙呢？
天人案便是神仙的【生死簿】。
天人案乃天地道法所孕生，上面以奇异缘法刻定着存世仙人的仙缘及寿数，不论天生仙还是飞升仙，命数也早由天人案定下。
简单说来，一位仙人何时成仙，司掌何事，何时仙衰，天人案皆一一载有。
应龙与天地同寿，自天地开化之时便守护天人案，并依据天人案所示，及时护佑升仙之人。
所以古时常有传说，某人升仙之时有仙音相伴，应龙接引。
一千三百年前仙法鼎盛，九十九重天京光华熔熔，仙羽纷纷。
仙人们长居极乐，不愿有衰之日，自诩堪与天地道法一争，便设计诓骗应龙，欲夺取天人案。
“也不知他们是想窥视天人案，还是想毁掉它，总之，对他们而言，天人案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柄剑，他们再也受不了这种被天道掌控的命运。”
徐照临顿了一下，看着云中君，有些不忍。
“那一仗打得惨烈，天京高逾极目，广阔无边，应龙无论飞往何处，都逃不开那些仙术的追杀……”
天地人间变成了他们的战场，天穹之下亮如白昼不见夜，如此数月，野兽奔逃，植被凋敝，山河崩塌。
最后应龙绝境之下拼死一搏，焚化神格化作一条火龙怒捣天京，直破九十九重天，挣出一条血路。
应龙重创天京众仙，以身止战，但肉身神格不再，残垣之中唯余一条狰狞骨龙带着天人案冲向大地，沉入地脉之中消散，为生灵涂炭的大地带去一丝滋养。
几个浩荡古泽却已经毁于一旦，再也无法重现风华。
至此天界也受重创，仙法式微，仙人们也只能退守九十九重天。
此千年间无人插手人间，人族逐渐鼎盛，鬼魂也因而日益增多。
于是人鬼之间自成一方规矩，逐渐构生出“幽冥”。
幽冥现世后，人间未尽之事，自有死后去往幽冥分辨黑白。
等仙人们回过神来，发现人们已经开始同时信奉鬼神，幽冥在人间已颇有分量。
当时天界只能派人出面与冥主商议，幽冥与天界便分庭而治，逐渐形成共掌人间的格局。
“那天人案就这么毁了？”李元微皱眉问道。
徐照临摇头：“没有，天人案是天道孕生的一种规则，规则是不会消失的。据说它在毁掉后又出现了，天界只能为它设立了一位执命仙君，专司保管和查阅天人案。”
李元微惋惜道：“应龙岂不是死得冤枉……”
“所以说这些神仙太过愚蠢，”徐照临嗤笑一声.。“据我所知，因为这一战，天界内部也出现了嫌隙。当时主战的多是天京里贪生怕死的飞升仙，长居星垣的太一、还有驻守四方的青帝等天神并不知道此事。而且应龙是太一的妻子，等太一知道此事后便厌恶天京众仙，从此深居紫微垣，再也没出来过。”
徐照临一口气说完，挑眉问云中君：
“你还有什么问题？”
李元微挥手收回钉在云中君身上的长剑，顺手也替他解了定身术。
云中君捂着胸口爬起来，干巴巴地问：
“你是何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元微闻言，也抛给徐照临一个犀利的眼神。
徐照临立刻举双手做投降状：
“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都怪他突然出现把我带走了！”
李元微不置可否，静静看他。
徐照临只得老实道：
“我就是这一任的冥主，当时幽冥掌事的还是我父亲……”
他说着，手探向后颈，掌下白光一闪，露出了他几次遇到危险都险些掏出来保命的东西。
一段圆润莹白的动物椎骨，像一个扳指大小，上面星星点点分布着一些红点，似是日久的朱砂沁了进去。
徐照临摊开掌心给他们展示：
“这是‘鲸骨’，是历代冥主的传承和象征，你们若不认识，那我也没办法证明了。”
云中君探头刚看了一眼，李元微就伸手把徐照临的手指收拢合成拳，鲸骨被藏在了掌心。
“收好，别随便给人看。”李元微拍了拍他的手背。
徐照临默默收了回去，转头对云中君斥道：
“此事天界多有遮掩，世人大多不知真相，可你万不该胡乱迁怒人族！还随意食人！简直荒唐！”
云中君此时也是如遭雷霆，魂不守舍地开口：
“我……当时在东海游历，归来时就已物是人非，连蛟儿也……是蛟儿留下的一缕残魂躲在蚌祖的壳里，被我找到后，亲口告诉我的……人族为祸多端……”
徐照临心直嘴快：“你确定他不是骗你？”
云中君瞪他一眼：
“蛟儿不会骗我的，你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但我也不能尽信你！幽冥在百年前就沉没了，无人对证，谁知你是不是胡编乱造，拿一块什么骨头蒙骗我。”
徐照临气得翻白眼：
“我骗你干什么！你你你！你叫你的蛟出来，我现在就与他对质！”
云中君也有些为难：“蛟儿本就只有一缕残魂，只能暂存在幻境中，如今被你二人打伤，已经被我收回泽底，现在已陷入沉睡。”
“那怎么办？”徐照临一脑门烦躁，“你又不信我，难不成我们还得在这等到天荒地老，等你的蛟醒来？”
李元微拿着剑站起来道：“或者直接杀了你，幻境也能破……”
云中君赶紧退后两步，折衷道：
“我可以放了你们，暂不取你们性命。但蜃气依然要留在你身上，我才能及时寻你。等蛟儿醒来，谁是谁非，我一定要你们给个结果。”
徐照临一听不给自己解蜃气，气得拉着李元微，指云中君：“捅他！捅死算我的！”
李元微听话地挽起长剑，长身站起。
云中君抬手警告：
“你们若杀我，云梦古泽便会发怒吞噬了你们，就算你二人灵体能突破幻境，肉身也只能被大泽吞噬。你可考虑好！”
李元微自己倒是不怕，可思及徐照临这个寄身的鬼，也迟疑了。
他转头打量徐照临，神色复杂。
徐照临一脸泄气，无奈地往地上一蹲，抱头思索。
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天人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