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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童年 ...

  •   还是一个夏天,8岁的楚天河顽皮地爬到树上,笑树下的迟昶胆小不敢爬。虽然10岁了,可迟昶确实比同龄的孩子柔弱一些,但心气儿可不弱,最受不得别人刺激他。听到楚天河瞧不起他,迟昶咬着牙,冲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扒着树干爬了上去。

      再怎么说也是警察的儿子,基因里带着些运动天赋。吭哧吭哧爬到树顶,迟昶得意地冲楚天河扬了扬脑袋:“你说我胆小?”

      楚天河笑嘻嘻地伸出手去:“上来,我拉你。”

      迟昶甩开他的手:“才不呢,被你一拉,我就不算自己爬上去的!”

      可他并未清楚了解到自己的能力,树干又湿又滑,他又不像楚天河那样壮实,手臂使不上力气,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从树上跌了下去。胳膊膈在石头上,撞破了皮,疼得他哇哇大哭。

      妈妈周红闻讯从屋子里走出来,扶起哭得昏天黑地的迟昶,在他手臂的伤口上又是亲又是吹,心疼得要命。

      “畅畅不哭,”周红温柔地叫着他的小名,“阿姨给你讲故事:小白兔,去赶集,买个萝卜当鸭梨,咬一口,怪辣滴,改明儿不买带把儿地。”

      “畅畅”立刻不哭了,咧着哈喇子还没抹净的嘴憨憨地笑了。

      晚上,楚天河钻进迟昶的被窝,偷摸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大鸭梨。

      “给,我今儿上树摘的。”

      迟昶一扭头:“我不要。”

      “不要?”楚天河拿着鸭梨在胸前蹭了蹭,放进嘴里“嘎嘣”咬了一口,“可甜了。快,别生气了。”

      迟昶动了小心思,转过头说:“那你让你妈也把我当儿子,我就不生气了。”

      楚天河愣了愣:“我妈有那么好吗?”

      迟昶十分认真地说:“好,特别好。”

      楚天河微微点了点头:“那好吧。”

      第二天,楚天河带着迟昶来到周红面前说:“妈,你认畅畅当儿子吧。”

      周红愣怔一下,抿嘴笑了:“畅畅有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认别人做自己的妈妈呢?”

      “他……”楚天河看了眼迟昶,“他妈妈没了。”

      “小桐,不许乱说话,”周红蹲下来,手放在迟昶肩上,“畅畅不是没有妈妈,他的妈妈在天上看着他,你说对不对,畅畅?”

      迟昶望着她,眼泪如注,可突然间,目光却变得狠厉,他一把推开周红,哭着跑了出去。

      “哎,这孩子……”

      周红扶住餐桌才不至于摔倒,看着迟昶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又迷惑又难过。叹了口气,她将楚天河叫过来,郑重说道:“小桐,来迟家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楚天河眨巴着眼睛,一字一句还原母亲说过的话:“要小心谨慎,乖巧听话,不能违抗任何人的意思,尤其是迟爸爸的。”

      “对,”周红摸了摸儿子细软的头发,“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在别人的屋檐下生活,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迟昶的爸爸不喜欢你,你就要离他远一点,更要离他的儿子远一点,这样我们才能自保。等你上了大学,有出息了,把妈接出来,妈和你一起住,那时候才真正是我们娘俩的好日子,你明白吗?”

      楚天河懵懵懂懂地点了头,但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迟昶的爸爸不喜欢自己,就必须离他的儿子远一点?为什么过上好日子自己就必须有出息?大人的要求,真是既缥缈又古怪,他实在不懂,也不想懂。

      回忆到此结束,恍然回过神,迟昶的车子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与迟昶的关系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迟昶的父亲为了儿子不跟着自己学坏,所以不许两人之间有过多交集;至于母亲周红,她对迟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半分感情,她卑躬屈膝地伺候迟昶爷俩,为的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拉巴长大,带她脱离苦海。只可惜还没等到楚天河有出息,周红就撒手人寰了。现在想来,纷繁世界,人人都有自己的一把算盘,谁都是无辜的,也都是有罪的。

      陈鹭白看楚天河眼泪汪汪的,便拽了拽石庭的袖子:“石头,咱们去劝劝楚主……楚队长吧。”

      石庭同意。两人正朝那边走,却见楚天河迎面走来,阴着脸说:“愣着干嘛,干活去!”

      “我看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石庭瞥了瞥嘴。

      另一头,黎贝拉边开车边注意迟昶的情绪,她认识迟昶十多年了,这是她见过迟昶最低落的一天。

      “迟队,你想不想喝点酒?”黎贝拉振奋精神,准备引导一个欢乐的气氛。

      “不了,送我回家吧。”

      “回家吗?好。”黎贝拉调转车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黎老师,你和检察院的洪晓桦是不是很熟?”

      黎贝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嗯,你怎么知道?”

      “听别人说的,”楚天河打开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中控台上,“这有份文件,能不能麻烦你交给他?”

      “这是?”

      “廖启智贪/污的证据。”

      一个急刹,轮毂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迟队,你这……”

      “好歹也跟了那王八蛋好几年,他是什么样的心肠我实在太清楚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黎贝拉眼里的迟昶像换了一个人,目光冷静沉稳,却隐隐透露着杀气,像个冷血杀手。

      “迟队,这些证据都是你搜集的?”

      “嗯,你放心,里面这只U盘里面有照片,视频,文件,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一丝一毫掺假。”

      “可你……”

      “你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着手做这件事的吧?坦白说,从我刚当上队长的时候就开始筹划了。老廖表面低调温和,实际上自私冷血,在他手底下做事,就要做好成为傀儡的打算。傀儡是不可以有个性的,所以天河在他手里根本做不长;相反,我能上位不是因为我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我够听话。但现在,我已经厌倦了做他的傀儡,我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迟昶这种三年前就为三年后做打算的“高瞻远瞩”,是黎贝拉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够上进,总不至于沉入谷底。可今天她才发现迟昶与她是两个完全生活在两种不一样世界的人。迟昶的生存环境是险恶的,稍有不慎就会从云端跌落悬崖,安于现状就相当于等着别人来取代自己。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她不知该同情还是唾弃。

      “这个忙我可以帮,”黎贝拉顿了顿,说道。“可是我希望你做这件事的目的是出于正义,而不是出于报私仇。”

      “有区别吗?”迟昶一声冷笑。

      “有区别,”黎贝拉郑重说,“前者我心甘情愿,后者哪怕我做了,那也只是为我们之间的情谊做最后的了断。”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动机是公报私仇,那你帮我这一次之后,就会和我断交?”

      “是的。”

      黎贝拉异常坚定,她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应景似的,外面飘起了细雨,接着一声洪雷,雨点的密度徒然增大,无情地敲打地面,压弯绿化带上的幼苗。

      车里安静地可怕,沉默的空气格外容易令人窒息。迟昶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的动机下了最终定义:“我从来没骗过你,这次也一样。我要扳倒老廖的确不是出于多高尚的目的,单纯是为了自保。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前不会变,今后也不会。我会一直像这样往上爬,挡路的,碍事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竭尽所能清除掉!”

      “好,我知道了!”

      黎贝拉打开雨刷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很快被清除,可眼帘之中依旧一片模糊。为什么当年这个男人会抛下自己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结婚,为什么这些年来,这个男人对自己反倒比从前更加温柔……这些困扰她多年的问题似乎瞬间有了答案。在前进的道路上,任何人都可以变成为他塑造自己人设的工具,温柔的,专注的,忠诚的,平易近人的,他有千面,但无一是真。这个男人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黎贝拉的车停在迟昶楼下,打开安全带,她拿着档案袋就走,没有半分迟疑。倒车镜里,黎贝拉步伐羸弱,走得踉踉跄跄,肩头一耸一耸,明显是在哭。迟昶想,她一定对自己非常失望,失望到连一个道别都耻于说出口。他爱她,但不得不伤害她,仿佛就是有这种能力一般,迟昶觉得自己非常善于伤害自己深爱的人。

      回到家里,王雯和九儿不在,一个上班,一个上学。

      迟昶恍若失魂地在家里踱着,无意间来到迟志明的房间里。糟老头子还在浅浅地□□,病痛折磨着他枯朽的皮肉,多一口呼吸就多一份痛苦。

      迟昶来到他床边,掀开被子,手伸向他的小腿。

      “你还在喘气吗,”迟昶的手指合拢,慢慢用力,“你到底有什么脸活到现在?”

      迟志明呼吸变得急切凝重,嘴里发出呜咽声。几乎每天,在王雯和九儿熟睡之时,迟昶总会钻进他的房间,迫使他发出这种呜咽声。

      “你这个魔鬼,”迟昶狠狠说,“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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