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74、撤职

　　石庭叹了口气说：“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谢欣欣对当年杀死于峰的事守口如瓶，坚称是因为对于峰的暴力忍无可忍才起了杀心。不过也是，一旦她承认了，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变成故意杀人。”
　　“对了，谢欣欣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签九人协议？”
　　“问了，她说当初他们筒子楼的邻居们包庇过杜阿胜，多年后被拐卖少女的亲属联手展开复仇，但杜阿胜死了，气就只能撒在他们几个的头上。袁竹钢死后，史仲卿为了保证剩下人的安全，才通知他们几个签协议。”
　　“胡扯！”陈鹭白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么牵强的理由也能说出来，她把我们当傻子吗？”
　　“是啊，”石庭见她气得浑身发抖，急忙倒了杯水塞进她手里，“这女的和徐真真一样，又毒辣，心眼又多。越是这样我们越要镇定，不能她挖个坑我们就上赶着往里跳啊，你说是不是？”
　　的确，狐狸越是狡猾，猎人就应当越冷静。
　　陈鹭白抬手看了眼表，早上7点，折腾了一夜，也该让谢欣欣喘口气了。
　　“我们回去吧，我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嗯，我送你回去。”
　　两人正往外走，迎面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喘着粗气过来，一见到陈鹭白就冷脸呵斥：“迟昶呢，叫他马上去办公室！”
　　陈鹭白心道糟糕，今天真是出门不利，不，还没出门就不利，要不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会碰到廖启智这个大麻烦？
　　“廖局长，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石庭颜色和悦地迎上前去握手。
　　“你是？”
　　“我是苍山区派出所民警石庭，您叫我小石就行了。”
　　“哦，小石啊，听人说起过你，刑侦的一把好手这么跑去当片警了？这不是屈才了吗？”
　　“嗨，谁叫我喜欢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呢，基层挺好的，”石庭笑成了一朵牡丹花，“对了局长，迟队生病住院了，您不知道吗？”
　　“啊？生病了？”廖启智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臭小子，住院也不和我汇报，明显就是想跟我对着干。”
　　他目光落在陈鹭白身上，眼神颇有些复杂。
　　“小陈啊，你老爸和我是老朋友了，一直听说你能力出众，是块干后勤的好料子，怎么现在你也跟着你们队长犯糊涂了？”
　　陈鹭白早就知道廖启智是个怕事的主儿，他心里最想的就是安全熬到明年退休，来个完美谢幕。谁料他运气不好，临了来了两件最最棘手的连环杀人案，眼看着不能华丽谢幕了，他自然病急乱投医。迟昶主事的时候，他没少施压，甚至以重用吴良来敲打迟昶，不为别的，就是暗示迟昶尽快结案，把两起案子随便糊弄过去。偏偏迟昶是个刺儿头，要把这两件案子查到底，弄得廖启智下不来台。这不，狗急跳墙了。
　　“廖局，您也理解理解我们做下属的，迟队要查，我们哪能说不查呀？”
　　“嗯，也对，”廖启智露出鄙夷的表情，代表他要说迟昶了，“你们这个队长啊，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不听劝，明明凶手已经伏法了，还要继续查……哎，他是不是有强迫症还是被害妄想症啊，这是病，得治！”
　　陈鹭白明白一旦廖启智插手，这件案子必定得画上句号，为今之计，只能是能拖一时就拖一时。
　　“廖局，其实迟队也挺头疼的，嫌疑人杨彬虽然已经伏法了，可是他还有同伙。迟队怕杨彬的同伙不处理干净，将来指不定还是要出乱子，一旦在您退休之前来那么一下，不是糟糕了吗？”
　　廖启智怔了怔，鼻尖冒出几粒汗珠，说道：“原来是这样，迟昶这臭小子也不说明白，害我好一阵着急！”
　　陈鹭白笑道：“您别急，迟队不管什么时候脑袋里都想着您呢。”
　　廖启智冷笑一声：“他别想着我，还是想着案子吧，查了这么久还查不出个头绪来！”
　　陈鹭白与廖启智聊得风生水起，能说会道的石庭看在眼里，心里却极为纠结矛盾：他印象之中的，说话不经大脑的陈鹭白今天突然摇身一变，像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她先是甩锅给迟昶，而后又为迟昶说好话，完全悟透了职场上“自救才能救人”的道理。原本那个一说话就得罪人，时刻需要自己去解围的陈鹭白哪里去了
　　“行了，你们该忙啥忙啥，回头跟迟昶说一声，我抽个空去看他。”廖启智一副要走的架势。
　　“好嘞，您放心吧！”
　　“你个小陈，这么会说话，当初怎么没看出来？藏得很深嘛你！”廖启智露出大板牙，冲陈鹭白笑了笑。
　　陈鹭白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挺过了这一关，也不知道下一关能不能这么幸运地糊弄过去，她开始深深地担心起来。但接下来，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跑得太远，马上就会从天而降一个大麻烦，会让她欲哭无泪。
　　当时陈石二人正目送廖启智离开，正好一辆车开进来，从廖启智身边擦过。廖启智瞥了一眼，叫了声：“迟昶？”
　　车子正是迟昶的。陈鹭白额前冷汗涔涔：迟昶你说你好好的在医院躺着就好，来凑什么热闹？还偏偏是这个鬼时间？！
　　开车的是楚天河，他停下车，将迟昶扶下来，两人双双与廖启智握了手，面色十分难看。
　　“迟昶啊，刚还和小陈说到你呢，听说你把凶手定为杨彬了是吧？好得很，赶快把杨彬的同党揪出来，然后赶快结案，这件案子拖得太久了。”廖启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是是是，廖局放心，我们一定尽快结案！”楚天河陪笑。
　　廖启智把目光从黑着脸的迟昶移向楚天河：“嗯，很好。你看着你哥，别让他乱跑！”
　　“好嘞。”
　　廖启智冷冷地“嗯”了一声，继续他的脚步往前走。
　　这时，场上的所有人的目光一律射向迟昶，心里万般祝祷：千万别说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千万不能说话！
　　“廖局，这两件案子可能没那么快结束。”
　　众人的心声：果然还是那个迟昶！
　　“什么？”廖启智回过身，凶煞煞地瞧着他，“没那么快结束？你准备查到什么时候？明年？后年？还是大后年？”
　　在廖启智的威逼下，迟昶居然毫无退意，头反而扬得更高。
　　“局长，这件案子的凶手并不是杨彬，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我们就这样糊弄过去，我怕没办法给人民群众一个交待，而且对于您的声誉也是有害无益的。”
　　“你住口！”廖启智急赤白脸道，“你还知道拿人民群众说事了？你一个没下过基层的刑警队长能知道什么是人民群众？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这位置上，这两件案子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我不结！”迟昶咬着牙，两腮凸起两个肉包，“除非您把我这队长给撤了！”
　　“哎呀，”廖启智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敢是吧？大家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迟昶降职，主管办公室，他的位置由楚天河接任！”
　　现场鸦雀无声。
　　“行，你就造吧，”廖启智颤巍巍的食指指着迟昶的鼻尖，“我看你早晚把自己葬送没！造吧！”
　　廖启智离开一阵后，迟昶终于松开了自己咬得紧紧的牙关。小黄和张弛以及黎贝拉听闻声音，便跑出来凑热闹，没想到遇到这么尴尬的一幕，急着退回去，却被迟昶喝住。
　　“你们先别急着回去，”迟昶用一种悲壮的口吻说，“大家都听到廖局长刚刚说的话了，以后队长一职，以后就由楚队长接替。我希望大家都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遵守楚队长的吩咐，认真完成楚队长布置的任务，团结一致，争取早日找到真正的凶手，还人民群众一个真相！你们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
　　“感谢各位这些日子的努力！”迟昶噙着泪，向众人鞠了一躬。
　　“你乱说什么呢，”楚天河一把拽起他，“什么就接替了，感谢了，你开追悼会呢？大家都都给我听好了，彬都市刑警大队只有一个大队长，他的名字叫迟昶！有谁不认这个队长，我楚天河第一个不饶他！”
　　迟昶甩开他的手：“楚队长，你的职位这是廖局长亲自任命的，你不服可以去人事局反映。我很累，想请个假，可以吗？”
　　“你……”楚天河看着迟昶，他低垂的眼眸毫无光彩，仿佛被偷走了灵魂。
　　“楚队，你放开他。”
　　黎贝拉从台阶上走下来，言语中有种温柔的魔力。
　　“不管是你还是迟队，队里总要有个人主持大局。迟队有一点说得很对，这件案子一定要查到底，还人民群众一个真相，绝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可是……”楚天河泪湿了眼眶，“哥，我们不能这么算了啊，他老廖算个什么东西，这么重大的人事变动他说换人就换人，没王法了还！”
　　“行了，你也别嘚嘚了，干好自己的工作，别给我丢人！”
　　迟昶的手从楚天河手心里挣脱出来，压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是鼓励还是安慰，楚天河说不清楚。泪眼迷蒙中，看着黎贝拉打开车门，将他这位饱经磋磨的异姓哥哥扶上车。
　　恍惚间，楚天河再次回到童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