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72、夜审1

　　石庭将车停在路边，点亮手机前去查看。靠近斜坡的马路边沿有轮胎摩擦的痕迹，代表在掉下斜坡之前，张弛是踩过刹车的。还好情况是这样，斜坡之下就是一条河，若是没有提前踩刹车，只怕会连车带人直接滚进水里。车子的受损程度也不严重，基本只是轻微刮擦而已，驾驶座与后排座空无一人，看来张弛和徐真真已经安全离开了。

　　石庭松了口气，准备上去，转身走了两步，却听见车子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求救声。

　　“救命！”

　　石庭心中一凛，忙旋身寻找声源。

　　“是谁？小张吗？你在哪儿？”

　　“石头哥，我在这里！”

　　循声而去，石庭在车后发现了张弛，他半截身子陷在一个大坑里，头上流着血，一只脚被夹在石缝里，看起来已经骨折了。

　　“你别动，我帮你把脚抽出来。”

　　碰到张弛的脚踝，石庭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踝关节脱臼，并未骨折。他小心地将夹住他腿的两块石头清除，抬起他的脚背活动了一下。

　　“疼吗？”

　　张弛点头似鸡啄米。

　　石庭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徐真真，于是便问了一句。

　　张弛长叹一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哎，只怪我大意了！”

　　接着，他将一小时前发生的事原样讲述了一遍。

　　在将徐真真送到队里之前，张弛将她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放心地将她锁在车里，自己则与黎贝拉聊了会天。这时，由于他背对徐真真，并未注意到这个女人摘下自己的一颗扣子顶在了门把手上。张弛开车之前将车门锁好，自以为万无一失后才发的车，岂料行驶到附近，徐真真那一侧的车门突然开了，80迈的速度，她双手还铐着，就那样跳了下去。

　　张弛一慌，急忙踩刹车。可此时已然晚了，车子像是脱缰的野马，一头冲进马路下面的斜坡上。天旋地转之下，张弛晕了过去，约摸半小时后才醒来，此时他发现自己被人从车里挪到了车外，口袋里手铐的钥匙也不翼而飞，猜测是徐真真偷走的。

　　“这个徐真真算是有点良心，那么瘦也不知道怎么把我这个大老爷们抬到外面的……哎呦，轻点！”

　　“你还替她说话呢，”石庭微微心疼傻子似的望着他，“要不是她……哎，不对啊，既然你很早就醒了，那又是怎么被卡在石头缝里的？”

　　“所以我才说我大意了嘛，”张弛扶着石庭站起来，一瘸一拐走了两步，“那时候一心想着把徐真真追回来，没留意脚下，没走两步突然‘咔嚓’一下，踩坑里了。刚想起来，又‘咔嚓’一下，踩到石头缝里了。”

　　石庭听完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子负伤和徐真真没关系，是活活笨伤的。

　　将张弛扶上车，陈鹭白一见到他油然生出一种伤员见伤员的怜惜之感，这对难姐难弟恨不得抱头痛哭。

　　“姐，幸好你跟石头哥经过我才捡了条命，要不今晚就得死在这！”

　　陈鹭白嗤笑着递过去一张纸巾：“看把我们小张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快，鼻涕擦擦，等会姐给你买好吃的。”

　　张弛擤过鼻涕，担心楚天河会因为徐真真逃窜一事怪罪自己，心里一慌，又让鼻涕溜了出来。

　　“石头哥，咱们先别回队里了，去你们派出所查查徐真真的动向吧，她身上带着手机，肯定能查到消费记录的。”

　　陈鹭白抢先道：“不用去了，徐真真不是一般人，不在半途跑掉也会想尽办法误导我们的办案方向，与其被抓一头驯服不了的野兽，不如放虎归山，让她自愿送上门来。”

　　“这么说，我还做了件好事？”

　　“可以这么说吧。”

　　“小张，你可别听她胡说，”石庭以为陈鹭白为了安慰张弛才这么说，“我看我们还是先去一趟派出所。”

　　“真不用，”陈鹭白再次声明，“你们听我的准没错！现在办案逻辑变了，从原先的被动防御，变成主动进攻。我们不能再受敌人的影响，越少干扰越好。所以徐真真逃了是好事，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所谓王牌，自然指的是谢欣欣。还好谢欣欣现在正关在刑警大队，没出什么岔子。

　　“也对，现在是楚主任当家，他的办案风格和迟队不一样。”张弛补充。

　　说到楚天河，陈鹭白不由偷偷望了一眼石庭，看他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默默松了口气：也许石庭真的想通，不再误会她和楚天河了。

　　三人来到队里，正好黎贝拉也在，听说张弛也负了伤，禁不住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最近走得什么运，队里的骨干全都挂彩了。”

　　陈鹭白拍了拍黎贝拉的肩膀：“黎老师，就剩你了，你可千万要保重！”

　　黎贝拉给张弛治伤，陈鹭白则准备与石庭夜审谢欣欣。但首先，陈鹭白要做些准备工作。她将头上的纱布撕掉，刘海放下来挡住伤口。石庭问这是做什么，陈鹭白沉声说面对敌人不能露怯，头上顶个纱布总觉得自己气势上就输了。

　　来到审讯室，让一旁的小黄叫嫌疑人受审。稍许，小黄带着面色惨白的谢欣欣来到审讯室。谢欣欣也挂了彩，伤在手臂，已经打了石膏，可看她的样子仿佛伤了大脑，不但精神萎靡不振，连眼神都痴痴呆呆的。小黄悄声告诉陈石二人，谢欣欣刚被送来时就这副德行，到现在将近5个小时，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石庭打开空白的笔录，冷声道：“把你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都报一下。”

　　令人尴尬的沉默。

　　石庭审问过太多偷鸡摸狗的蟊贼，大多数从踏进派出所门槛的那一刻就怂了，没怂的关上两天也软了，可他不久就意识到自己今天遇见的这位是个硬骨头。

　　“你可以沉默，但别指望能沉默一辈子。”

　　石庭合上本子，拽了拽陈鹭白的袖子。

　　“我们走。”

　　“啊？走？”

　　“相信我。”

　　来到外面，陈鹭白仍旧没明白石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一看她那张脸就知道，她这会什么都不会说，”石庭笃定道，“所以我们也不用耗费精力跟她搅缠了。”

　　“那……她什么时候肯开口？”

　　“我们这样，”石庭凑近陈鹭白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明白了吧？”

　　“哦，”陈鹭白狡黠一笑，“我知道了，搞车轮战，疲劳轰炸！小石头你在派出所学坏了！”

　　“那你就错了，”石庭挤了挤眼睛，“这招是我进派出所之前学会的。”

　　两人约定轮替进行审问：你审半小时，之后再休息半小时，接着我审。他们有两个人，可以交替休息，但谢欣欣只有一个人，只要她脑袋还正常，频繁地睡着又被叫醒，必定撑不了多久。

　　就这样，经历四轮之后，轮到陈鹭白审问时，谢欣欣终于说出了来队里之后的头一个字。

　　“水！”

　　陈鹭白急忙让小黄倒了杯水，谢欣欣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水喝完了，还需要什么？”

　　陈鹭白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默默打开了笔录。

　　谢欣欣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

　　“啪——”陈鹭白合上本子。

　　“好，半小时后我们再见。”

　　“哎，别——”谢欣欣站了起来。

　　陈鹭白心中窃喜，面上却冷若冰霜，缓缓坐回原位。

　　“既然你让我回来，就要说点有价值的东西。就从20年前那件事说起吧，20年前，你和于峰有个女儿是不是？”

　　这是陈鹭白最关切的问题，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又是怎么跟了谢欣欣的姓。

　　“算……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陈警官？”谢欣欣抬起眼皮，似乎一瞬间被赋予了灵魂，看得陈鹭白冷汗淋漓。

　　“不是对我很重要，是对403和415两起谋杀案很重要，”陈鹭白直起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具攻击性，“谢欣欣，我再次警告你，你不但面临越狱的惩罚，还涉嫌与两起连锁杀人案有关，所以你说话的时候最好先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两句话果然有效，谢欣欣瞬间软了下去。

　　“好吧，”谢欣欣哀叹一声，“那孩子不是我的，是我们收养的。”

　　谢天谢地！陈鹭白险些激动地叫出声来。

　　“那么，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是你们从哪里收养的？”

　　“她叫杜岚，是我们玉石厂会计杜阿胜的孩子……”

　　一道霹雳在陈鹭白脑海里轰然炸开。

　　“杜阿胜的孩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谢欣欣的确是这么说的——你，陈鹭白，是杜阿胜，那个人贩子的女儿。

　　“对，不过……”谢欣欣完全没注意到陈鹭白的反应，自顾自地说，“杜岚好像也不是杜阿胜的亲生女儿，是他拐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