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71、头发

　　几人赶上去时，那孩子正拿着面具往自己脸上戴，嘴里发出“吼吼”的叫声，大概他觉得戴上面具之后自己能够变成吓人的猛兽。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孩子穿着病号服，手上挂点滴的胶布还没拆，估计他就是病号之一。楚天河叫了声“小弟弟”，孩子回过头，面具后一对呆滞无神的眸子盯着他，叫人不寒而栗。

　　“爷爷？”孩子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

　　“爷爷？”楚天河摸了摸下巴，虽然没剃胡子显老，但也没老到这种程度吧，“小朋友，你的面具是谁给你的？”

　　“爷爷。”孩子歪着头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楚天河摸不着头脑，这孩子怎么一直叫自己爷爷，他是葫芦娃不成？他凑近孩子，目光凌厉地盯着对方。他的相貌本来就比较有攻击性，一般孩子看到一个这样的人露出凶相吓也吓死了，可面前这位依旧处变不惊，浑浊的眼神与对上楚天河的鹰眼竟毫无反应。

　　黎贝拉不赞成楚天河的这种交流方式，蹲下去与那孩子同高，柔声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几岁了？”

　　孩子嘴唇翕动了下，流下一串涎水，望着黎贝拉痴痴的笑了。

　　“咦？”

　　孩子的神情异常怪诞，看得黎贝拉心里发毛，不由得直起身子退了一步。

　　“他这里有问题。”楚天河指了指脑袋。

　　黎贝拉看看盯着自己痴笑的孩子眉尾一垂，轻叹道：“真可怜，还这么小……”

　　正唏嘘，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将几人都唬了一跳。

　　“涵涵，过来！”

　　孩子看到那人憨笑不止，跑过去抱住了那人大腿。来者是个高个子中年男子，头发根根分明地码在一边，窄脸剑眉的组合，看起来可不太好说话。但最有压迫感的是他的个头，说矮了都有187。

　　这个人楚天河实在太熟悉了，当他还是一名警校的学生时，刑侦学时长被此人卡着过不了，导致他其他科目几近满分，却险些毕不了业。

　　“沈老师？”楚天河又惊又喜，“好久不见！”

　　沈铎看到他，神色变得柔和了些，也惊呼了一声：“天河？你怎么在这里？”

　　楚天河将情况说了一遍，沈铎皱了皱眉头：“难怪了，我刚还纳闷下面怎么这么吵，原来发生了命案。”

　　沈铎在学校被称为“黑面煞星”，几乎没人见过他黑着脸之外的表情，所以皱眉这个动作已经非常罕见了。楚天河学生时期便是犯罪心理学的大神，他分析微表情几乎没出过错，但唯独解读不来沈铎的表情。

　　“涵涵，这是楚叔叔，那是黎阿姨，快叫叔叔阿姨好！”

　　沈铎抓着那孩子的肩膀转了个圈，面对黎贝拉和楚天河，但后者只是盯着二人傻笑。

　　“不好意思，这是我孙子沈克涵，他……可能你们看出来了，智力上有有点问题。”说起孙子的病情，沈铎的音量倏然小了下去。

　　“孩子怎么了？”黎贝拉问。

　　“这是胎里带来的病，他妈妈怀他的时候胎里缺氧，生下来已经无力挽回了。”

　　“真可怜……”黎贝拉颤声感慨，要不是怕失礼，大概会泪洒当场。

　　可楚天河却依旧没个正行，口气戏谑地说：“沈公子什么时候结的婚啊，也不通知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沈公子是沈铎独子沈慎的昵称，他比楚天河大两岁，是他的学长，毕业后去了美国，又成了陈鹭白的学长，原本谁都以为他会是将来的警界大神，谁知他研究生毕业后居然做起了生意，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他人在美国，即便通知你们，你们也不见得有时间去参加他的婚礼，就跟谁都没说。”

　　“哦，这样啊，”楚天河摩挲着孩子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细软的头发里，“难怪了。他的面具挺精致的，是沈老师买给他的？”

　　“不是，也不知道他哪里捡来的。我说了捡来的东西别随便碰，医院什么样的人都有，谁知道上面有什么病菌，但他就是不听。”

　　沈铎替孩子摘下面具，一张清秀白嫩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

　　“沈老师，实不相瞒，这副面具可能是凶手戴过的，我们可能要带走调查。”

　　“啊？”沈铎震惊不已，送瘟神似的将面具塞给楚天河，“那你快拿走吧。”

　　“我想问下，这面具具体是哪里捡来的，我想看看。”

　　“当然，”沈铎把手放在沈克涵肩上，轻轻压了压，“涵涵，面具哪里捡来的，快告诉叔叔！”

　　沈克涵听到沈铎的命令仿佛一瞬间变得正常起来，径自跑出门去。楚天河与黎贝拉拔腿跟上，看到他来到楼梯间，指着锃亮的地面说：“这里。”

　　“三楼……”楚天河眯了眯眼睛，目光闪过一道凌厉的光。

　　“天河，还有什么问题吗？”沈铎说。

　　“啊，没有了，麻烦沈老师了。对了，我哥也在这家医院。”

　　“哦？迟昶怎么了？他负伤了？”

　　警察负伤是常有的事，沈铎并不怎么震惊。

　　“不，他有点低血压，前一阵子受了些刺激，突然晕过去了。”

　　“这么严重吗？”沈铎眉头升高，是典型的震惊的表情，“那我把涵涵哄睡着之后去看看他。”

　　“行，那我们就先走一步，等下见。”

　　楚黎二人先行告辞，来到电梯间。黎贝拉按下上行开关，见楚天河心事重重的，便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怎么了？”

　　“走，进去说。”

　　电梯门开了，两人先后进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觉得沈老师没跟我说实话，”楚天河说，“沈公子和我关系不错，我实在太了解他了，这么大的事他绝不可能一声不吭。再说了，那孩子看着起码有个六七岁，六七年前沈公子和陈鹭白同在美国上学，他和小陈互相认识，即便我不知道他结婚的消息，但小陈肯定知道，但她也什么也没说。”

　　“或许沈慎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那么高调也说不定。你看沈老师看那孩子的眼神，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唔……”楚天河不置可否，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黎贝拉，“不管怎么样，你先拿去和面具一起化验一下吧。”

　　不是楚天河提醒，黎贝拉差点没看出来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一根细细软软的头发，是刚刚楚天河在抚摸沈克涵的头发使撸下来的。

　　“你是怀疑那孩子根本不是沈铎的孙子？”

　　“嗯，我是这么怀疑的。”

　　“叮——”电梯门开了。

　　“而且……”楚天河犹豫了少许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凶手从十楼逃窜，为什么到三楼就把面具扔了？一旦当时下面的楼梯间有人看到他不戴面具时的真实面目，那我们岂不是一问就知道凶手长什么样了？”

　　“嗯，确实，”黎贝拉也觉察出问题，“凶手把面具丢在三楼是有点太巧了。”

　　两人边走边讨论，不一会来到迟昶的病房前。另一边，陈鹭白从石庭处了解到迟昶被人袭击差点丧命，心里却涌起不适当的欣慰。虽然她也担心迟昶的安危，但这件事另一方面也证明凶手那边终于按奈不住主动出击了，这就代表楚天河的办案方式开始起效。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松懈，她觉得应该亲自盯紧谢欣欣，在楚天河的计划中，她是己方能否翻盘的关键。

　　“石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陈鹭白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晚上7点。

　　石庭“哦”了一声，眼眸低垂，一副失落的样子：“能不能再和你说会话？就五分钟可以吗？”

　　陈鹭白微微叹口气：“我想去趟队里。”

　　“那怎么……”

　　石庭的口头禅是“那怎么行”，跟着就要讲一大堆大道理，证明“的确不行”。陈鹭白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被他温柔地教育一顿。

　　谁知石庭说到一半，却一个大转弯：“那好啊，我送你去。”

　　“不用。”

　　“你嫌我烦？”

　　“不是呀，”陈鹭白捏了捏石庭没有什么肉的脸，“我有重要任务。乖，回家。”

　　“那我去你爸那里等你，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再回自己家，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陈鹭白想想觉得算了，上次和石庭吵架，她那个爱管闲事的老爸追着自己问了三天：你们怎么了？石庭欺负你了？没欺负你，没欺负你你干嘛一宿不回家？年轻人嘛，既然……就要……我老早就跟你说过……所以若是石庭真去家里，陈哲必定又是一通夺命连环call，不胜其烦。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陈鹭白改口说。

　　“好嘞！”石庭开心得像个被老师奖励一朵小红花的孩子。

　　两人来到停车场，石庭像扶老佛爷似的把陈鹭白扶进车里，虽然陈鹭白说了几次：“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你别搞得我就要嗝屁了似的。”

　　石庭瞪了她一眼：“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陈鹭白不敢再说话，毕竟随地吐痰污染环境。

　　陈鹭白所在的民生医院离刑警队有段距离，开车要翻过一座山。石庭谨慎小心的性格在山路上发挥到极致，车开得像乌龟爬，陈鹭白急得脚趾险些把地板抠烂，几次想提醒，但是担心破坏两人好不容易修复的关心，便强忍下来了。

　　约摸一小时后，车子终于来到山脚。石庭松了口气，终于肯加速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车灯突然晃过山坡上一辆四脚朝天的大众轿车。

　　“好像出事故了，”石庭把车速放缓，“我打电话给所里问问情况。”

　　石庭掏手机的空当，陈鹭白看到车牌号似乎有些熟悉，略微回忆一下，脑海中突然一个惊雷。

　　“那不是张弛的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