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6、谎言

　　问完冯嫣然，迟昶转向谢磊，眼神瞬间温柔了数倍。

　　“小谢老师，你好啊！”

　　谢磊冲他笑了笑：“迟叔叔好！”

　　两人在一边聊着天，楚天河却偷偷用肘撞了撞陈鹭白。

　　“这孩子有点意思，明明讨厌迟队讨厌得要命，却演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来。”

　　陈鹭白不解：“主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天河指了指谢磊放在裤缝旁边的双手：“双拳紧握，这是克制情绪的表现。”

　　然后他的指尖移动到谢磊的眉毛和嘴唇：“眉头上翘，嘴角下垂，他在不自觉地掩饰自己的厌恶。”

　　陈鹭白持怀疑态度：“从表情就能看出这么多情绪？这……科学吗？”

　　楚天河嘴角一翘：“你的川字眉告诉我，你在鄙视你的领导！”

　　陈鹭白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看来还挺科学的。

　　楚天河见迟昶问了这么半天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决定亲自上阵。

　　他三两步来到谢磊身边，两只大手嵌住他的肩膀，大声地说：“行了，别撒谎了，你是故意站的和别人不一样，对不对？”

　　谢磊瞪大了眼睛，吓得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楚天河粗鲁地将手指抠进他的校服里，“你刚刚的话用了重复肯定的句式，目光直视我，你很怕我不相信你是吗？你为什么这么怕？你在隐瞒什么？”

　　“我……我……”谢磊语无伦次，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着实吓得够呛。

　　迟昶看不下去，挡在孩子身前说：“够了！你就不能好好问吗？瞧把孩子吓得！”

　　楚天河却不以为意，目光越过迟昶的肩头朝那孩子望去，只见他咬了咬下嘴唇，做了个深呼吸。

　　楚天河心头一喜，知道这是准备说实话的前兆，于是拨开迟昶来到那孩子面前，语气比之前温柔了不少。

　　“你觉得李峰的死是你造成的，所以一直不敢说实话对吗？别怕，我们从没那样想过，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谢磊平复了下情绪，指着主席台下的下水井说：“我本来的位置在那里。”

　　楚天河点了点头，大步流星来到下水井旁，弯下腰观察一阵，稍许又站了上去，眉头顿时云开雾散。

　　“原来是这样!”

　　迟昶与陈鹭白急忙问他发现了什么。楚天河在井盖上晃了下身体，说道：“井盖和井口不是一家子，井盖小，井口大。”

　　陈鹭白上去感受了下，连连点头道：“没错，井盖是有点小，人站在上面晃得厉害，感觉很不安全。”

　　楚天河又跑回去问谢磊：“你当初的位置正好在井盖上，但是发现井盖太小之后觉得不安全，所以不得不靠右站，避开井盖，是这样吗？”

　　谢磊点点头：“是的。但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回去以后我越想越怕，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才不敢说实话。”

　　楚天河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天意’，是不可抗力。”

　　接下来的问题是：井盖到底是被人做了手脚，还是当初施工时的大意？

　　陈鹭白测量过操场其余12个下水口，其中有1个井盖和井口尺寸不符，多出5厘米。而这个井盖却和主席台下的井口却恰好符合，严丝合缝。这就说明，两个下水井的盖子被人为调换了。

　　这个问题经过了王青、冯嫣然、副校长都没得到确切的回答。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井盖是被什么人在什么时间换掉的。学校不知情，剩下的嫌疑对象只有修建操场的施工队。从副校长的口中，三人得知施工队的负责人是李峰的下属杨彬，此人跟了李峰20年，后者手上所有的小项目几乎都是他负责的。副校长还一度感慨一个人能跟随自己的老板整整20年，其忠诚度实在令人佩服。

　　楚天河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准，也许两人之间有什么外人看不到的恩怨，杨彬肯待在李峰身边为的只是伺机复仇。”

　　副校长打哈哈：“哎呀，你这位小同志不要把人心想得那么坏嘛，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楚天河耸了耸肩：“这只是我个人的假设而已。”

　　三人离开学校时已经日沉西山。一路上迟昶眉头紧皱，不发一语；楚天河则开着外放刷抖音，时不时发出几声怪笑。

　　陈鹭白不禁问道：“主任，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开心？”

　　楚天河心不在焉道：“看这些人的表情。比方说这个女的，哭着说自己老公出轨了，其实你仔细看她的嘴唇，提上唇肌和颈阔肌完全没动，就是在干嚎。再看她的脚，居然在微微抖动，人在轻松愉悦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抖脚。我猜这女的知道老公出轨以后简直要开心死了——耶，终于有理由和那糟老头子离婚了！”

　　陈鹭白是正统的刑事科科班出身，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天生持怀疑态度，便只是笑了笑不作回应。

　　谁知楚天河话匣子一打开便收刹不住，絮絮叨叨地说：“再看这位男士，你别看他和自己的老板站在一起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哼，他不知道自己两边嘴唇的上翘幅度明显不同，这就是典型的轻蔑。这人叫什么来着，哦，杨彬。”

　　迟陈二人一听“杨彬”二字，双双像被针扎了似的，挺直了脊梁，瞪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杨彬？”

　　楚天河佯装惊讶道：“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

　　迟昶几乎是从他手里抢过了手机，看了一眼作者的抖音号——杨彬1973。再看他最近发过的短视频，很多都是和李峰一起拍的，于是确认无虞，此人正是杨彬本人。

　　“你是怎么找到杨彬的？”陈鹭白问。

　　楚天河眉间一挑：“刚刚那个哭诉老公出轨的女人就是杨彬的老婆，她把杨彬的号曝光了，我顺藤摸瓜就找到了。”

　　陈鹭白嘴上没说，脸上却露出一副“这也行？”的表情。

　　迟昶登入刑警支队的抖音账号，而后发私信给杨彬，道明自己的身份后，让他明天下午去刑警队一趟，说关于李峰有些情况要找他了解一下。对方很快回信，说自己会配合警方的调查。

　　三人回到队里，正赶上黎贝拉下班回家。楚天河一见到她就像见了鬼，转头就溜。陈鹭白一个不会微表情分析的人都看出这二人之间必定有什么梁子。

　　果然，黎贝拉看到楚天河后一改冷美人的大众形象，竟拿腔作调起来。

　　“嗬，阎罗王回来啦？今天战绩如何，得罪了几个人？”

　　楚天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嚷道：“快回你的家吧，在哪都能碰见你，真烦！”

　　黎贝拉边笑边说：“啊？你说什么？请说阳间的语言，你们阴间话我听不懂。”

　　楚天河想骂回去却觉得词穷，面颊抽搐了一下，索性皱起鼻子冲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黎贝拉丑八怪，哎呀，没眼看，丑死了！”

　　黎贝拉没理他，三两步走到迟昶身边，问道：“又去三中了吧？有什么发现没？”

　　迟昶将今天的收获说了一遍，黎贝拉听了后表情凝重地说：“今天下午家属去殡仪馆闹了一波，催促我们赶紧结案，他们要将尸体入殓。我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死者是怎么死的，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分到遗产。”

　　迟昶叹口气道：“我们这边的进展不太顺利，一直都没找到他杀的确凿证据，所以无法走立案程序。家属那边就要麻烦你先拖住，我这边争取快点拿到证据立案。”

　　黎贝拉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吧。”

　　她转身去开车门，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说：“迟队，今晚去接孩子吗？不接的话请你吃烤肉。”

　　迟昶笑道：“真巧，今天还真不用接孩子。”

　　黎贝拉揶揄道：“真是半点便宜都不落下。也好，好久没见嫂子和你那宝贝儿子了，把他们都叫上，还有那个谁……”

　　楚天河急忙道：“我可不去！”

　　黎贝拉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谁说你了？我说小陈。”

　　楚天河扁了扁嘴，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陈鹭白指了指自己：“啊？我呀，我就不去了，今晚约了人。你们去吧，祝大家好胃口！”

　　黎贝拉冲她笑了笑：“好吧，那下次再约。”

　　迟黎二人同乘一车去享口服，剩下楚天河与陈鹭白大眼瞪小眼。

　　“黎老师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陈鹭白随口说了一句。

　　楚天河一个白眼翻到了后脑勺：“哼，她就是个老巫婆，嘴毒的要命！我警告你啊，别和她走得太近，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话陈鹭白虽然不爱听，但她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楚天河明显与黎贝拉不对付，自己还说黎贝拉“还挺有意思的”，这不是嘴欠吗？反正以后见了黎贝拉还是躲远点吧，不然在楚天河手下的日子会更难过。

　　刚打定了主意，却听楚天河道：“喂，你刚刚说今晚约了人，约了谁呀？”

　　陈鹭白皱了皱眉：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她这小表情马上就被楚天河捕捉到了，后者一对鹰眼紧紧盯着她，恨不得用目光直透她的灵魂：“是你男朋友？不对……是你老公？也不对，你没结婚。”

　　陈鹭白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正想办法脱身，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极富磁性的男音说：“小白，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天河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长相帅气，身着警服的小伙子带着朝阳般的笑容朝两人走来。楚天河当场就想给这小伙子配首背景乐：“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陈鹭白不好意思地说：“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石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