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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意 ...

  •   李峰故意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直到掌声渐止,他才继续说:“今天能来到这里,我非常高兴,三中是……”

      “嗡——”

      一阵啸叫声从幕布中钻出来,众人纷纷发出一声低呼——这声音实在太刺耳了!

      只见李峰皱了皱眉,在话筒上敲了两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众人立刻明白过来,话筒大概是坏了。

      此时镜头切换成大全景,主席台上的校领导乱作一团,纷纷抻着头向台下喊着些什么。

      靠近摄影机的一名男老师喃喃自语道:“好像停电了。”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画面中几个电工打扮的人奔至电箱旁边,打开盖子修理供电设备。

      李峰站在台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好在副校长及时给出解决方案,吩咐台下的老师拿蓝牙话筒过来。

      而后,画面中出现一名男老师,他扒开人群,诚惶诚恐地捧着话筒准备递给台上的领导,可唯一通往主席台的楼梯却被那几个电工挡住了。副校长急忙打手势,让他绕到台下,将话筒扔上来。

      男老师会意,来到主席台最左侧,那里正是谢磊站着的地方。主席台上的众人之中,只有李峰离这个位置最近。他三两步来到台子边沿,示意男老师将话筒扔上来。后者抛起话筒,李峰去接。然而,所有人做梦也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竟成了他们挥不去的梦魇。

      李峰半截身子探出主席台,这本来就是个非常危险的动作。加上他为了成功接到话筒,脚尖更加用力,被硫酸盐泡过的水泥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强,于是突然分崩离析。李峰一个重心不稳,径直摔了下去。

      谢磊手中的旗杆是用空心钢材制成的,顶端是个尖锐的三角锥,一副肉身掉在上面,其结果可想而知。旗杆从李峰的后脑扎入,从口腔穿出,血液和部分脑组织顺着旗杆缓缓流了出来,他甚至叫都没来及叫一声便一命呜呼了。

      观看视频的警员出奇一致地别过脑袋,发出生理不适的暗乎。纵使见过的尸体也不少,但是死状惨成这样的,大家也还是头一回看见。

      迟昶将视频快进了一下,跳过血腥的画面,而后双手撑在桌沿上,朗声问道:“有谁看出点什么来了?”

      一时间,现场噤若寒蝉。

      迟昶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失望地叹了口气。

      “好吧,视频我会拷贝下来发给你们,大家回头再仔细研究一下,有什么发现及时跟我汇报。”

      “那个,领导……”

      人群之中有人举起手来。

      迟昶循着声音将目光移了过去,发现是陈鹭白。

      “小陈,你发现什么了吗?”

      陈鹭白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右手绞着衣角,蚊子叫一般说:“能不能把视频退回到3分12秒?”

      迟昶依言照做。

      画面来到操场停电之前,校领导讲话的时候。

      陈鹭白指着右下角的谢磊说:“这个旗手的站位有点怪。其他人都是相隔两米左右,右手拿旗杆;而他和旁边的同伴之间的距离却只有一米左右,而且他是左手拿旗杆。”

      她一眼就看出端倪,这立刻让迟昶对她刮目相看。他微微颔首表示肯定,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陈鹭白索性离开座位,来到迟昶身边拿起遥控器,将视频跳转到10分56秒。

      画面中,那位拿着话筒的男老师来到主席台前,欲上楼梯却被电工挡住。陈鹭白按动遥控器,画面开始一帧一帧地播放。

      “由于通往主席台的道路被电工挡住,迫使男老师取消走上主席台,将话筒交给李峰的计划,转而来到主席台下。但在这时,他又遇到另一个阻碍。”

      迟昶打开红外线笔,在李峰面前的讲桌上画了个圈,补充道:“大家也都看到了,李峰摆着一排讲桌,如果男老师从讲桌下扔话筒,李峰大概率会因为讲桌的阻挡而接不到。”

      “是的,”陈鹭白点了点头,按下快进键跳转到男老师来到谢磊身边时的画面,“所以他才会绕远路,去谢磊那里,因为谢磊靠近主席台左边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没有讲桌。”

      她话锋一转,继续说:“但可疑的是,为什么唯独谢磊的站位跟别人不一致呢?是刻意的,还是巧合?”

      吴良冷笑一声:“也许那孩子只是比较特立独行罢了,你的分析误导性太大。”

      陈鹭白一时语塞,她本能地觉得谢磊可疑,但确实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撑。所谓疑罪从无,自己明明清楚,为什么还引导大家把焦点放在那高中生身上?

      迟昶摊开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总而言之,大家肯定都发现这件案子不是那么简单,但也不排除死者确实是意外死亡。我们接下来要收集更多的证据,但也不要把重心全放在这件案子上。就这样,散会吧。”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陈鹭白灰丧着脸正准备走,迟昶却叫住了她。

      “小陈,你等一下。”

      陈鹭白只好驻足,心里暗想迟昶接下来必定要批评她班门弄斧。所以不等后者开口,她自己先来了个道歉三连。

      “对不起,领导,我不该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乱说,不该插嘴外勤的工作,不该顶撞吴副队长。”

      迟昶“噗嗤”一声笑了:“谁说你错了?”

      “蛤?”

      迟昶温言说:“你做得很好,开会就是要各抒己见。你的观点的确有些不成熟,但思路是好的。你看我就说,你是个外勤的好苗子。”

      陈鹭白突然被他这么一夸,倒觉得不好意思,垂下头低声说:“谢谢领导。”

      迟昶刚想张嘴,却被一个酸里酸气的声音截了胡。

      “听迟大队长这意思,是要挖我的墙角了?”

      不消说,声音的主人正是楚天河。

      迟昶却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春风般的笑容。

      “我呀,野心大着呢,不仅想挖墙角,连你这堵墙也想一起带走。”

      楚天河撇了撇嘴:“那你可打错算盘了,我一个坐办公室的,跟你们瞎起什么哄?”

      迟昶微微正色:“行了,不跟你贫嘴。你俩收拾一下,跟我去趟三中。”

      陈鹭白用渴望的眼神瞧着楚天河,后者瞥了她一眼说:“看什么看,头儿都发话了,我要按着不让你去岂不是和领导作对?走吧!”

      陈鹭白一听喜上眉梢,又是为两人开门,又是准备茶水,殷勤得很。

      三人坐上陈鹭白的小破本田,陈鹭白负责驾车,其余二人在后排聊起了家常。

      陈鹭白时不时会从倒车镜里瞄到二人,心中不禁好奇:虽说这俩人是异姓兄弟,可是性格却是南辕北辙。迟昶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官架子;而楚天河却吊儿郎当,整天没个正经。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居然能拜把子,倒也神奇。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转到案情上来。

      迟昶问楚天河:“你是犯罪心理学专家,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楚天河打了个哈哈:“怎么看,用眼睛看呗……好好好,你别瞪我。我的想法其实跟你们的一样,觉得这件案子中每一个当事人的行为都特别地‘巧’。你们看啊,李峰讲话讲到一半突然停电,巧吧?男老师送话筒被电工挡住,巧吧?谢磊偏偏站在能杀死李峰的位置上,巧吧?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就好像天意一般。唯一一处有人为嫌疑的,只有主席台上被硫酸盐腐蚀的。”

      迟昶有些不耐烦:“这些我们都知道,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楚天河解释道:“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奇迹效应’,说的是人们在心灵深处,会倾向于把一连串极小概率事件当成奇迹,认为这是‘天有不测风云’。越是巧合的情况,就越会被人们当做‘天意’来看待,同时也就离‘人为’的概念越远。但是你反过来想,如果一个犯罪分子要谋划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最优解是什么?不正是把‘人为’伪装成‘天意’吗?”

      此话一出,迟陈二人都沉默了。虽然两人都隐隐感觉到本案有人为的嫌疑,但同时又觉得只是巧合而已,不由得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之间摇摆。但听了楚天河的分析,两人突然觉得看似巧合的背后,其实可人为操作性的空间实在太多。

      来到三中,接待三人的仍然是王青。迟昶让他把负责队形的老师叫来,王青应诺,正转身要走,却被楚天河叫住。

      “顺便把谢磊也叫来,我要问他几个问题。”

      王青虽然嘴里“哦”着,眼睛却在说:“你当老子是什么人,呼来喝去的?”

      不一会,王青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过来,一个自然是谢磊,另一个叫冯嫣然,是负责列队的老师。

      迟昶跟两人道明来意,转头问冯嫣然:“冯老师,请问运动会的队形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冯嫣然歪头想了一阵,回答说:“有个小半年了吧。新操场还没修好的时候,我在旧操场就把队形列好了。本想着操场3个月就能建好,我就紧赶慢赶让孩子们排练,结果却拖了这么久!”

      迟昶又问:“那主席台下的旗手也是在半年前确定好的,到昨天为止都没换过吗?”

      冯嫣然笃定地说:“是的,没换过。”

      迟昶不由与楚天河对视一眼,两人用眼神告诉彼此:人选果然早就确定好了!

      这就代表着,如果本案确实存在一个凶手,他会有半年的时间仔细观察旗手们的性格以及生活习性,以便部署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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