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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探访 ...

  •   去赵平安家要经过一片芒果林,凋零的芒果烂在土里,弥漫着发酵和腐烂的奇异味道。去年举办芒果节时留下的标语器具一时间成了孤儿,被随意丢弃在一边,与垃圾和苍蝇为伴,人一来,小指盖大的绿头苍蝇嗡地散开,半空里铺开一张黑色的大网。

      赵平安一跛一跛在前面走,楚陈二人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得非常慢。远远地,陈鹭白看到林子深处有一间泥土和草穗子浇筑的小房子,窗上的玻璃是一层塑料,被风吹得沙沙响。

      推门进去,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呛得陈鹭白咳嗽一声。

      “啊啊啊!”赵平安指了指地上的一张草席,意思是让他们坐。

      陈鹭白心里有些酸楚,这里的条件估计连条件稍好些的牲口棚都赶不上,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的?

      赵平安张罗着要去烧水,楚天河叫他别客气了,这次他和陈鹭白来就是想问问赵喜妹的情况,问了就走。

      一提到女儿,赵平安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打开摆在床头的,不知哪里搜罗来的柜子,头埋进里面寻觅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碰出一件衣服。蓝白相间的彩条宣告它是80年代的产物,那时候流行海魂衫,姑娘小伙子穿起来很精神。

      楚天河拿着衣服展开,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原来衣服一侧被血浸透了,年头久了结成黑褐色的斑痕,好好的一件衣服与死亡联结在一起。

      “就是这件衣服,”陈鹭白低声惊呼,“我在催眠时看到过,赵喜妹死之前穿的就是这件。”

      楚天河将衣服折好,交还给赵平安。

      “这是你女儿的遗物?”

      赵平安默然点了点头。

      “你买给她的?”

      “啊啊啊啊!”哑巴晃动着枯槁的手,转身拿来纸笔,歪歪扭扭写了“警察给的”四个字。

      楚陈二人这才明白,海魂衫是民警办完案子之后交还给赵平安的,除了这件衣服,还有一枚发卡,据赵平安所说,这两样东西原先都不属于赵喜妹。

      “那枚发卡呢?你还留着吗?”陈鹭白问。

      赵平安打了一阵手语,转身拿来一个发黄的木头盒子,捧在手里还散发着松香的味道,想必是放在神坛上供奉的。陈鹭白听不懂这位老父亲口中的咿咿呀呀到底什么意思,但她猜大抵和自己的女儿有关。

      打开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枚发卡,正是陈鹭白在梦中见到的,自己送给赵喜妹的那一枚。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慢慢收紧。

      楚天河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女儿不见的,当时报警了吗?”

      赵平安用手势比划了半天,看得楚陈二人一头雾水,让他写在纸上,他也只是一个劲摇头,不知所谓。

      楚天河叹了口气,说道:“大概是不识什么字,再问也白搭。”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陈鹭白有些不甘心。

      楚天河正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从门外飘进屋里。

      “你们要问森么,偶来替他回答啦!”

      回头望去,白花花的肚皮没有过度地连接着一颗谢了顶的脑袋,粗壮的手臂摇着一柄蒲扇,正是刚刚坑了楚天河50元的那个洗车行老板。

      “你是他的……”

      “他肆偶表舅啦,”男子吹了口地上的灰,吭哧吭哧地坐下,“他女饿肆偶表妹。偶姓林。”

      “林师傅,”楚天河冲他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你表妹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97年12月3号,”林师傅笃定地说,“那天偶滴小孩子刚出生,所以偶记得很清楚啦。偶表妹去偶家看小孩,走到这里附近的时候就被人抓走了。表舅在这里守了20年,偶们拉都拉不走啦!”

      楚陈二人不由地看了赵平安一眼,对这位衣衫褴褛,容颜沧桑的父亲肃然起敬,谁都不知道这20年来他独自咽下了多少苦楚。

      林师傅继续说:“偶们全村人找了三天没找到人,最后才报的警,警察又找了一个月,最后听说有个小姑娘报警说表妹被关在石门河玉石加工厂的家属院里,等警察赶到的时候,表妹已经……”

      说到伤心处,林师傅抹了把眼泪。赵平安没有哭,他是愤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20年来,对人贩子的仇恨未减反增。

      陈鹭白问:“那抓走你表妹的那个人抓住了吗?判刑了吗?”

      林师傅点点头:“判了死刑。在偶表妹之前,他还犯过几十件案子,抓来的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被他像猪仔一样卖到偏远地区给人家当老婆,有几个还被卖到东南亚那边,被折磨得没有人样。”

      判了死刑,那就说明是杜阿胜无疑了。而当时报警的小姑娘,也许正是陈鹭白自己,只不过她想不通的是:据林师傅提供的时间线推算,赵喜妹死时自己不过才5岁罢了,这又和林师傅所说“抓来的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相左。

      “你辨认一下,那个人贩子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

      陈鹭白掏出杜阿胜的照片递给林师傅。对方看了一眼,顿时目眦欲裂。

      “就肆这个畜生!”

      陈鹭白再问:“警方最终用什么证据确定杜阿胜有罪的,你清楚吗?”

      一旁的赵平安将手里的血衣递给他外甥,咿咿呀呀地比划,很急切的样子。

      “哦,警察的证据主要有三样,”林师傅展开血衣,指着衣角上印着的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说,“第一样就是这件衣胡啦,上面印着石门河玉石加工厂财会部。当时家属楼里只有杜阿胜是财会部的,那肯定就肆杜阿胜给偶表妹穿上的。还有一样,就是邻居的举报。”

      “这么草率?”陈鹭白震惊了,“活着的那些被害者是怎么说的,她们也都统统指认杜阿胜吗?”

      林师傅摸了摸鼻翼,有些不屑地说:“那些人嘛,被关在地下室里,从头到尾都被蒙着眼睛,虾米都不知道啦!”

      “你不是说有三样吗,还少一样。”楚天河提醒。

      “哈,我只说了两样?”林师傅挠了挠自己的光头,“老了老了,记忆力不行了。这第三样嘛,就是经过尸检,警察发现我表妹肚子里有石斑鱼的残渣。那时候玉石加工厂的大部人都下岗了,谁能吃得起石斑鱼啊?但肆齁,杜阿胜就不一样啦,他下岗以后在海产品批发市场工作,听邻居说他常常会带回来些鱼回来吃。”

      他这么说倒是和陈鹭白在案宗上查到的情况相符合,杜阿胜的确在海产品批发市场工作过,常常带鱼回家也合情合理。综合这三点来看,杜阿胜的确就是20年前那个绑架少女,贩卖到外地的犯罪分子。但陈鹭白依旧想不通,按理说5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了,怎么自己对那时候的记忆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碎片呢?再者,从受害者的年龄来看,杜阿胜瞄准的是偏远地区娶不到老婆的男性,十几岁的年轻女性自然是他们的理想之选。可一个5岁的小孩抓来做什么呢,难不成还要养到十几岁再卖?这样做,成本岂不是会太高?

      “对了,那个报警的小女孩最后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在陈鹭白独自沉思时,楚天河向林师傅提出她最想知道,也最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个小女孩嘛……”林师傅抠了抠肚皮,“听说是家属楼里一个姓谢人家的女鹅,事后偶们想感谢一下这家人,但肆被拒绝了。再多的,偶也不知道了。”

      “姓谢?”陈鹭白倩眉稍蹙,“她住几楼?”

      “好像住一楼吧。”林师傅说。

      “不对,”陈鹭白摇着头说,“这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喽?”林师傅斜眼瞧着她。

      “不是,您别误会,”楚天河陪着笑脸,“她呀,最近有点魔障。那个啥,也打搅你们一阵了,实在不好意思,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林师傅没有露出任何挽留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反而是赵平安的表现出乎意料,当楚陈二人起身走到门外时,他跛着腿冲出来,拉住陈鹭白的胳膊咿咿呀呀地比划。陈鹭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把那枚发卡送给自己。

      陈鹭白今天状态不好,恍恍惚惚的,发卡捏在手里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赵平安这是认出自己就是当年报警的那个小女孩,所以才将发卡交还给自己的。这就代表,自己在梦中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本打算追回去找赵平安问个明白,可走几步却又停住了。楚天河像她肚子里的蛔虫,跟上来说:“算了,即便他认出你,那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估计他也只是见过你而已,对你的身世未必了解。”

      陈鹭白紧紧捏着生锈的发卡,喃喃自语:“姓谢……我……姓谢吗?”

      楚天河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记得九人协议里的人吗?也有一个姓谢的。”

      淡淡的,不经意似的一句话,却在陈鹭白脑海里引发了一场海啸。

      对啊,九人协议里的确有一个姓谢的人,名叫谢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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