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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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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我的声音,当我数到1,你就会回到现实中,\"楚天河深吸一口气,“3,2,1!”
陈鹭白从惊恐中醒来,指尖随着心跳的的节律跳着生疼,举起一看,食指的一片指甲被自己硬生生抠掉半片,血肉模糊的。
“你的手……”
楚天河吓了一大跳,急忙拿来紫药水,替她上药。
伤口一碰就钻心地疼,陈鹭白拨开他的手:“别,先让它晾着吧!”
楚天河不去触碰她的手,弯下身子只露一颗头,轻轻吹了吹伤口。
“这样能好些吗?”
陈鹭白点点头,说起梦中所见。
“我看到纸条了,上面写着:扈县,大头堡,找赵平安。”
“扈县……”楚天河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是不是前几天办芒果节的那个?”
“是啊……哎呦!”
陈鹭白的声音被疼痛打断,低头看到楚天河正在给伤口涂紫药水,棉签沾了药水在伤口上点涂,浅尝辄止,有点疼,还有点痒。涂完药水,楚天河用纱布将手指捆成了个粽子,拿起剪刀将尾巴剪成了细条。
“伤口不能见风,还是得包扎一下 。”他将拎起尾端的细条,绕着指头挽了个蝴蝶结。
陈鹭白“噗嗤”地笑了,问她笑什么,她说谁会在包扎的时候还那么矫情,打个蝴蝶结。
“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能涂指甲油了,包好看点起码能有点安慰。”楚天河狡黠一笑。
“你这是在笑话我吧,”陈鹭白低头看了眼那个绑的很好看的蝴蝶结,小声嘟囔,“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接着说工作的事,”楚天河将药箱收起来,“扈县离彬都不远,开车上汾秦高速,一小时就到了。”
“那我们赶快动身吧。”陈鹭白拎起外套就往外冲。
“你给我回来!”
“嗯?怎么了?”
“手伤那样就别给我添麻烦了,老实在办公室呆着吧!”
陈鹭白甩了甩手:“你看,好好的,都感觉不到疼!”
楚天河急忙阻止了她,怕她把手甩脱臼。
“怕了你了,走吧,今天我开车。”
车子发动,从袁阳璐行驶到汾秦高速,一路上陈鹭白咬着大拇指看窗外的风景,看得入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连楚天河叫她都没听见。
“哎,叫你呢!”
楚天河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啊?到了?”
陈鹭白如梦方醒,但脑袋还是懵的。
“到你个大头鬼,才上高速没多久,”楚天河剜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来,跟领导汇报汇报。”
陈鹭白齿间“嘶”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主任,我在梦里问过赵喜妹,她说自己不认识杜阿胜。你说这到底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想象呢?”
楚天河想了想说:“说不准,也许你的潜意识认为杜阿胜是无辜的,所以强加了这么一段‘戏’。”
陈鹭白许久没有说话,眉毛像两条迎面爬来的毛毛虫,越来越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楚天河微微侧目。
陈鹭白点点头:“问吧。”
“在你父亲的描述中,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坏女人,”陈鹭白思索半天,但依旧觉得说出来的话不准确,于是又改口,“起码她在我父亲眼中是这样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
陈鹭白努力回忆了一下母亲的样子,不,应该说想象。因为家里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没有,听说都被父亲烧毁了。但即使这样,母亲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也难以成形,硬要说的话,只是一道光影,连轮廓也算不上。
“不知道,非常模糊。不过我小时候幻想过偷走我同学的妈妈。”
楚天河微微扬起嘴角:“哦?”
“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开家长会,全班小孩趴在窗子底下偷听老师讲话,吓死了,生怕老师点名批评,家长回家打屁股。我贴着窗缝看到家长堆里有个阿姨,哇,长得跟天仙似的,好美好美,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我们班同学李晓琴的妈妈。李晓琴学习可差了,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二名,家长会结束以后我本以为她妈妈会打烂她的屁股,结果呢,李晓琴的妈妈摸了摸她的脸,说,晓琴啊,你上次考了倒数第一,这次倒数第二,进步了一些,但妈妈希望你再接再厉,争取脱离倒数,好不好?”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杉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当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多希望有这么个妈妈,在我犯错的时候引导我,进步的时候鼓励我:小白啊,没关系的,振作起来!虽然我爸对我也很好,我成绩下滑的时候从没责备过我,可我还是觉得缺少些什么。从这以后,我就开始幻想李晓琴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想象她摸着我的头,笑眼盈盈地看着我,本来没动力的事情,一想到她的笑容,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不用再依靠任何人获得动力,但很奇怪,我现在依旧能记得她的样子,很清晰很清晰。”
楚天河递过去一张纸巾:“我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陈鹭白摸了摸眼角,手指滑腻腻的,她竟不知道自己流泪了。接过纸巾,将脸颊上的泪水擦干,她强迫自己的肌肉展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啦,只是代入了小时候的自己,那股情绪又上来了而已。”
楚天河“哦”了一声,酝酿了半天才说:“小陈,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说呢,你是被你爸领养来的?”
“你胡说什么呢?”陈鹭白轻笑一声,将纸巾揉成团丢在他脸上。
“从没想过?”
“你够了啊,再说我生气了!”陈鹭白将脸转到一边去。
楚天河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
车子完成了行程的一半,车窗外快速扫过的景物不再是钢筋水泥,而是成片的,绿油油的芒果林。间或跳出几个捣蛋的小屁孩朝公路上扔石头,被别的司机开窗呵斥了一顿。
“想过。”
毫无来由地,陈鹭白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楚天河将车速降下来。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陈鹭白看着他,“我是不是被收养的。事实上我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甚至怀疑,我和赵喜妹的经历一样。”
“你觉得你是被杜阿胜拐卖来的?”
陈鹭白咬着下唇,心里朝不愿面对的那个可能性靠近。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脑海里为什么会留有4032房的回忆,不是吗?”
“那你……”
“主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好,你说。”
“如果真相和我们猜的一样,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没问题,你放心吧。”
不觉间,车子来到路的尽头,气温陡然升高,但空气明显好了不少。
马路两边有农民开的洗车场,调来河里的水,用舀子在车上一泼,就算把车给洗了。
楚天河拿着纸条问一个敞着肚皮,摇着蒲扇的中年人:“老乡,请问大头堡在什么方向啊?”
那人将脚边一块用纸箱子拆下来的纸板制成的招牌“啪”地立在铛前,意思不言自明,先做买卖,再问路。
楚天河叹了口气,摸出自己的钱包:“多少钱?”
“50。”
“5……行吧,给我洗干净点。”
男子带着桶和舀子哗啦,一股脑倒在车上,拿个灰色的抹布象征性地扒拉,一边扒拉一边用尖锐的本地口音说:“则腻就肆大头堡,你要找谁?”
楚天河急忙说:“赵平安,你认识吗?”
“造平安齁……”男子用沾满洗衣粉泡沫的手抠了抠鼻尖,“就肆辣锅哑巴老头子吧?你从这里一直走,看到有锅老头子坐在路边齁,挡住你的车跟你要钱,那应该就肆他了啦!”
楚天河道了谢跳上车子,等洗完车便沿着崎岖不平的马路向前走,走了一阵,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心中一惊,刹车的惯性差点把他和陈鹭白带出去。
“这谁呀,”陈鹭白懊恼地打开窗子朝外喊,“不要命啦?”
楚天河小声说:“碰瓷的,你千万别下车,下了车就别想走了!”
陈鹭白一听,吓得急忙把头缩了回去,不久便听到一阵“阿巴阿巴”的叫唤声。
楚天河将车微微倒了倒,冲外面说:“老乡,起来说话,要多少钱我给你!”
地上磨磨唧唧冒出一个脑袋,一对深凹下去的三角眼对着车上的两人泛着邪光,嘴角一歪,唤醒了脸上的褶子,组成了一个贪婪的笑容。
此人胡子花白,佝偻着身子,背上有个罗锅,一瘸一拐地来到车窗前,指了指自己的腿,“阿巴阿巴”地比划。
“我知道,你要多少?”
哑巴比划了两根手指。
楚天河苦笑一声,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他。谁知哑巴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二维码来,咿咿呀呀说个没完。原来是怕收到□□,只接受微信支付。
楚天河苦笑不得,给他转了二百块钱,揶揄道:“大爷,你很有经济头脑嘛,碰瓷都能做成产业!”
哑巴“阿巴阿巴”比划一阵,估计是吐槽,随后拖着瘸腿想溜之大吉。谁知楚天河亮出警官证,在他眼巴前溜了一圈。
“认得字吗?”
哑巴眯起眼睛,目光从楚天河的脸移动到警官证,费力地将两者联系起来,喉结动了动,吞下一口涎水。
“别怕,不抓你,只想跟你打听个事:赵喜妹是你什么人?”
哑巴听到这个名字,嘴巴张了张,一串老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摔在鞋上分崩离析。
“女……儿!”
他的舌底艰难地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