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56、翻拍

　　回到队里，陈鹭白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一头埋进卷宗里查找谢欣欣的档案。

　　果盘里的水果很新鲜，楚天河准备挑一个垫一垫饿扁了的肚子，手扫过一只金黄的芒果，犹豫了下，最终挑选了它身边的荔枝。剥开，塞进嘴里，甘甜的有点发涩的果汁在齿间流转，沿着食道滑进胃里。

　　“查到什么了吗？”楚天河吐出荔枝核。

　　“没，”陈鹭白的眉毛仿佛一对仇人，见面便扭打在一起，“等下……”

　　眉头稍稍舒展了下。

　　“九人协议里还活着的，就只有谢欣欣和史仲卿了。”

　　“SO？”

　　楚天河耸了耸肩，很不以为然。

　　“如果他们预测到无法阻止凶手，所以隐姓埋名了呢？那我们查一辈子也查不到。”

　　“你不要自乱阵脚，慢慢查，是狐狸就一定藏不住尾巴。”

　　陈鹭白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神毫无光彩，典型的怯战姿势。

　　楚天河摸了一颗荔枝，剥开果衣将果肉递给她。

　　“我知道你心里很乱，毕竟牵扯到你的身世，可是你别忘了你是人民警察，社会公平正义的捍卫者！在这个前提面前，不管什么困难你都要克服。而且……”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而且，现在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刻，请你务必要振作起来。”

　　说话间，一只大手伸到了陈鹭白面前。

　　“谢谢你的鼓励！”

　　陈鹭白动情地伸出手去，握住。热流在两人指尖传导，流动。

　　“那个……本来想把卷宗的钥匙给你……不过也好……”

　　楚天河吞吞吐吐地，声音越来越低。

　　陈鹭白这才知道她会错了意，脸颊顿时红得像果盘里熟透的苹果，“嗖”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她捋了捋额前被冷汗沾湿的乱发，心比头发还乱。

　　“不用不好意思，我故意的。”

　　楚天河挑了挑眉头。

　　“你……”

　　“哎，我去韩婶那儿喝瓦罐汤去，你去不？我请客哦！”

　　楚天河滑得像条泥鳅，每次都在陈鹭白发飙的前一秒给她颗糖。对于这一点陈鹭白也是毫无招架之力，谁让韩婶家的瓦罐汤好喝到让人流泪呢？

　　“我要点最贵的！”

　　“行，没问题！”

　　两人穿好外套出门，步行穿过马路，来到大队对面一家小店头门前。红字招牌写着“韩婶快餐店”，店门口立着一口大瓦缸，能把楚陈二人都装进去，缸里小火慢煨，一盅一盅的小罐子里装着滋补汤品，浓郁香气勾引出食客嘴里的馋液。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陈鹭白豪气一挥手，对老板娘说：“来最贵的，三碗，两碗打包！”

　　楚天河眉头蹙了蹙：“三碗？你喝的下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一碗给石庭，一碗给辛勤，一碗自己喝，加起来可不就三碗吗？

　　“真有你的，拿我的钱做人情!”

　　陈鹭白贱兮兮地抬起下巴：“怎么样，气死你！”

　　楚天河认栽，不去理会她，余光一瞟，瞟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家吃了3年，我倒是才发现这个位置是个绝佳的监视点。”

　　陈鹭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的确如他所说，透过窗口望向对面，办公室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陈鹭白狡黠地一笑：“主任，你以后不要单独在办公室里做坏事哦，小心被人拍成小电影发网上。”

　　楚天河扬起筷子打在她脑袋上：“龌龊！”

　　两人正打闹，余光捕捉到房间里似乎闪过一条黑影。颇有默契地住手，眺目细看，只见一颗微微谢顶的脑袋在房间里跃动，一会儿到桌子上搜罗搜罗，一会儿又打开抽屉翻腾翻腾，显然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吴队长？”陈鹭白惊噫一声。

　　楚天河没有做声，锐利的目光随着吴良的身影缓慢移动。

　　只见吴良四下翻找一阵后叉腰站在屋子当中，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俄而，他眼睛一亮，在陈鹭白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件物事。

　　“糟了，档案柜的钥匙！”

　　走之前，她将钥匙落在了桌子上，大意失荆州，现在简直是给吴良开了一道案情细节的大门。吴良得知案情细节，必定要透露给徐真真这个无良记者，一个吴良一个无良，真是绝配！

　　陈鹭白越想越怕，起身便要去阻止吴良，却听楚天河淡淡地说：“别急，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两人暗中注视下，吴良用钥匙打开柜子，在边缘处拿出一份卷宗，展开，掏出手机巨细靡遗地将所有页面上的文字照了一遍。

　　“他翻拍的是哪份卷宗，能根据位置判断一下吗？”楚天河问。

　　“正在想，”陈鹭白快速调出脑海内的信息，很快找到了答案，“对了，是杨彬的资料。”

　　“杨彬？”楚天河捏着下巴艰难思索，“他翻拍杨彬的资料做什么？”

　　尚未得到答案，吴良已经将卷宗塞回档案柜。他收尾做得不错，将铁锁的方向调整成原来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末了，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不带走一粒灰尘。

　　楚陈二人顿时没了喝汤的心情，急忙一路小跑来到办公室，打开柜子，抽出被吴良翻拍的卷宗。

　　“我记得吴良当时还在调查组的时候，杨彬的资料就已经公开了，有什么好翻拍的？”

　　陈鹭白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自顾自地疑惑。

　　楚天河沉吟一阵说：“兴许卷宗里有我们也没发现的线索。沉下心慢慢找，柜子里那么多卷宗，吴良单单翻拍这一份必定是有原因的。”

　　两人忙了个把小时，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意。楚天河连着吃了几颗荔枝，吃得口中发涩，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小陈，你翻到两年前的记录。”

　　陈鹭白依言施为，白纸上用黑色水笔记录着这一年发生的事。2016年2月，黄福阳生意失败，用全部家当买下当年的筒子楼，请杨彬来改装旧楼。期间黄福阳拖欠杨彬及工人的工资，并与后者发生肢体冲突，两人闹到法庭，最后李峰出资才摆平了两人的矛盾。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楚天河捏着下巴说。

　　“难怪杨彬让我们去找黄福阳的时候遮遮掩掩，原来两人闹过这么大的矛盾，”陈鹭白话锋一转，“可这和吴良有什么关系？”

　　楚天河沉吟半晌，突然嘴角一歪，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两年前，杨彬接手了筒子楼改造的工程，那么垃圾道必然也是他负责的。吴良必定是打听到黄福阳案的细节，知道凶手利用了垃圾道作案。你细品，如果这件事被公众知道的话，后果会怎样？”

　　陈鹭白细细思量一番便知道大事不妙，沉声道：“舆论肯定会把杨彬和黄福阳的死联系起来，认为杨彬因憎恨黄福阳拖欠工资，所以怀恨在心，于是故意在垃圾道上动了手脚，以备两年之后行凶。”

　　“不错，”楚天河朝嘴里丢进一颗荔枝，“而且舆论本身已经认为李峰之死是杨彬干的，再加上这件事，杨彬心怀妒恨，连杀两人的罪名会更加坐实……呸，这颗是坏的！”

　　“主任，我怎么觉得，吴良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真正的凶手洗脱罪？”

　　“不是吴良，他只是个工具人，幕后黑手是控制他的那个人——徐真真。”

　　“想想李峰的案子，还真是。这个女人阴险狡猾，再放任下去恐怕遗患无穷。主任，我觉得可以收网了，先打掉吴良，徐真真自然就会露出尾巴。”

　　楚天河表示同意，敌人步步进逼，想把杨彬置于死地，如果再不出手，恐怕真会被他们得逞。

　　“我马上给迟队打电话。小陈，你去盯着吴良，他有什么动作随时报告！”

　　“是！”

　　陈鹭白走后，楚天河给迟昶打了个电话。迟昶此时正与石庭、辛勤等人在派出所调查那个网名“Yomo”的用户ID，一旦确定是吴川，本案第一个嫌疑人就算落实了。

　　楚天河连着听了三首彩铃，可迟昶就像聋了一般，就是不接电话。打电话给辛勤，后者告诉他，迟昶和石庭出外勤，继续跟踪吴川去了，现在派出所只有她一个人。楚天河闻言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知道迟昶出外勤基本是不开私人手机的，这么危机的关头却联系不到他，真愁人！

　　他短暂整理了一下思路，又给辛勤下派了一个紧急任务。

　　“小辛，你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给我盯死徐真真的所有媒体账号，只要她发东西出来，就立刻联系平台删帖！”

　　“是！”

　　安排好这一切，楚天河马上来到后院。陈鹭白蹲在吴良办公室的窗户底下，正用窃听设备窃听里面的动静。

　　“怎么样？”楚天河小声问。

　　陈鹭白摇了摇头：“还没动静。”

　　话音未落，她却突然改口。

　　“等下，有声音了……”她将一副监听耳机递给楚天河，“他在打电话。”

　　戴上耳机，楚天河听到一个粗噶难听的声音钻进耳朵。

　　“喂，徐记者吗？我有重要情报向你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