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49、其二

　　陈鹭白的观点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只是迟昶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昨天在旅社时没有看出来。

　　“因为我从没考虑过黄福阳的死亡时间其实更早这个问题，所以观察的重点根本没放在第一段监控画面上。”陈鹭白解释。

　　“所有人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迟昶双手抱在胸前，审视地盯着她，“只有你。我不是质疑你，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怀疑凶手有两个，而且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前一天晚上？”

　　陈鹭白稍稍整理了下思路，说道：“在整起案件中，我一直觉得有一件东西显得特别突兀，就是那只垃圾桶。凶手的作案手段堪称完美，但唯独这个垃圾桶运送尸体的方式，被人识破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一旁的小张赞成地点了点头：“的确。旅社清洁工作的流程是这样的：保洁人员将顾客房间里的垃圾清理干净，最后汇总到一辆清洁车里，由张姐负责将清洁车里的垃圾倒入楼外的那个大号的垃圾桶里。不说别人，张姐应该是最熟悉垃圾桶的人，但凡桶的重量发生变化她肯定会知道。如果凶手杀死黄福阳后，将尸体藏在桶里，那么张姐把桶从车棚挪到楼侧的固定位置时她应该会感觉到桶里有东西，但是当时她什么都没说，这就说明当时垃圾桶里应该是空的。也许，这只垃圾桶正是凶手为了误导我们所故意设置的圈套。”

　　陈鹭白皱了皱眉：“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张姐发现桶里没东西，为什么我们做实验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不，她说过了，”楚天河狡黠一笑，“跟我。”

　　这句话不要紧，引得在场所有人险些惊掉下巴。

　　却听楚天河解释道：“你们应该记得在做实验之前，我曾经和张姐聊过一阵天？我问过她垃圾桶的事，她说桶里确实没有东西。”

　　小张听到这里露出一副“果然是这样”的得意表情，但楚天河很快就打了他的脸。

　　“可她并没有说自己没有感觉到重量的变化。相反，她的确觉得桶是比以前沉了许多。后来我仔细检查过那只垃圾桶，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什么奥秘？”陈鹭白睁大眼睛说。

　　“有人在桶底放了些石头，又拿一片材质和垃圾桶差不多颜色的塑料片垫在桶底。这就造成了桶虽然看上去是空的，但实际重量却有所增加的效果。即便桶比之前变浅了，可不仔细看其实发现不了这个细节。”

　　陈鹭白闻言点了点头。她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张姐在推动垃圾桶时感觉到重量的变化，所以打开桶盖观察，却看到里面空无一物。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端倪，她只好狐疑地将桶推到原来的地方。但就算她每天都和这只桶打交道，也没发现桶实际上比平常浅了一些。

　　“可即便这样，你隐瞒线索的用意何在？”迟昶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着楚天河。

　　“为了不打草惊蛇，”楚天河说，“凶手精心布置这一切，目的就是混淆我们对于黄福阳死亡时间的判断。这样即使我们把嫌疑全部锁定在他身上，他依旧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我就是想看看，凶手导演这样一场大戏，最终要这么收场！”

　　“那你最终有结论了吗？”黎贝拉问。

　　“大体上有了，”楚天河在手机上点了一下，相册里的图片投影到了幕布上，“我认为，这两个人的嫌疑非常大。”

　　众人张目望去，只见映在幕布上的是两个人的照片：吴川和冯毅。

　　陈鹭白皱了皱眉：“既然死亡时间确定为前天晚上，那么吴川、冯毅和楼里其他人的嫌疑应该都一样才对，你怎么单单怀疑他们俩呢？”

　　只听楚天河解释道：“因为他们两人在黄福阳死后第二天出现的时间点实在太巧。之前大家都以为黄福阳的死亡时间是18日上午9点到10点，但直到黎老师将死者的死亡时间确定为前一天晚上，我才发现其实8点到9点的这一个小时才是真正的关键时刻。请大家再捋一下时间线：监控中最早出现的人是冯毅和黄智彬，他二人于早上8点整拿着渔具外出钓鱼。过了12分钟，也就是8点12分时，监控中出现黄福阳和吴川的身影，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此时黄福阳已经死了，那么，监控中的黄福阳一定是凶手假扮的。假扮黄福阳的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黄智彬或冯毅中的其中一个。”

　　迟昶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时候其他旅社的住客都在房间，所以假扮死者的必定是旅社之外的人，而这时只有黄智彬和冯毅在外面。”

　　楚天河继续说：“从黄智彬、冯毅出门，到死者黄福阳出现在监控中，有12分钟的时间差。凶手完全可以利用这12分钟从垃圾道爬到四楼，完成变装，然后和吴川一起下楼。”

　　陈鹭白从楚天河的推理中发现了突破口，急忙说道：“即便监控没有拍清楚假冒黄福阳的人的相貌，但是和他面对面说话的吴川却能一眼辨认出他是不是真的黄福阳，但吴川却一脸淡定地和那个冒牌货聊了半天，这就说明吴川根本就是凶手的同伙！”

　　陈鹭白的说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甚至连石庭都微微点了下头。

　　“所以你的判断一直是对的，”楚天河向陈鹭白投去肯定的目光，“凶手有两个，一个是吴川，一个是黄智彬或者冯毅。我之所以将冯毅列为嫌疑对象，而排除了黄智彬，其实原因很简单。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亲眼见过吴黄冯三人，应该对他们的身高有印象。在这三个人里面，吴川的身高最矮，黄智彬最高，冯毅在两人之间。从8点12分的监控中，我们可以发现，吴川和假冒黄福阳的这个人站在一起时稍显矮小，但差别也不是特别大。所以很明显，这个冒牌货不可能是黄智彬，而是冯毅。”

　　“这不对啊，”石庭提出质疑，“如果死者是冯毅假冒的，那么他就不可能在9点54分时又出现在监控镜头中！因为那时他还在烧烤器材租赁店等着买碳，这点是被租赁店老板证实过的。”

　　“没错，”楚天河神秘一笑，“冯毅在9点54，即假黄福阳‘买菜归来’的时候再次出现在监控中时，他的确在烧烤器材租赁店，所以这时假扮黄福阳的不是冯毅，而是吴川。还记得小陈刚刚的发现吗？9点54分的监控中，假黄福阳的脚踝露出鞋子一大截。这是因为他身高和要和冯毅保持一致，所以垫了内增高，否则就会穿帮。那么在吴黄二人之中，谁需要增高才能和冯毅的身高保持一致呢？”

　　在座的人恍然大悟：“是吴川！”

　　就在大家几乎被楚天河的推理说服时，人群中出现了质疑声。

　　“我看不能这么简单去思考，”迟昶正声说，“即使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论，但仔细想想，不合理的地方很多。首先，既然死者黄福阳是由两人假扮的，那么他们变装的道具去了哪里？我刚刚接到打捞队的电话，对方说没有在石门河里发现任何东西，所以道具不可能被扔进了河里。黄福阳的旅社的角角落落我们都搜遍了，也没有任何发现。这些东西总不至于自己长翅膀飞了吧？不掌握这个关键性证据，我们的推理也永远只是推理而已。”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将在座所有人都打入冰窖，之前因为新发现而兴致勃勃的陈鹭白也不由紧蹙眉头。迟昶说的不错，若没有核心证据，再合理的推理也只是推理而已。

　　“好了，虽然没拿到有利的证据，但至少我们思考的路径是没有问题的。小孙，你去通知队里其他人，对吴川和冯毅进行秘密监视。”迟昶吩咐说。

　　小孙声若蚊吟地应了一声，说道：“迟队，那个……”

　　迟昶斥道：“有什么事，大大方方说出来，支支吾吾做什么？”

　　小孙叹口气道：“老廖对咱们这个案子不怎么重视，现在队里大部分人力都在吴队那边，恐怕不好组织啊……”

　　迟昶顿时剑眉一竖，一拳擂在桌子上。

　　“我一个大队长现在连人都召集不起来，那还顶个虚职干嘛，直接都让他吴良去干就好了！”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黎贝拉向小孙投去一个诘责的眼神，意思是：叫你多嘴，现在大家都下不来台，高兴了吧？

　　小孙眼神闪躲，默默退到了陈鹭白身后。

　　此时却听楚天河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有个好办法。不过这办法有点不合规矩，就看迟队肯不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