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19、外遇

　　的确，如果当真如楚天河分析的那样，那么凶手对人类心理的熟稔简直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程度。试想一下，受害者的每一个心理反应，犯罪分子都预测得到，甚至会根据这些反应设置精巧的布局，悄无声息地杀人。对于警方来说，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不说料敌机先，最起码要先保证自己不会处于被动地位。可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警方正在被这群人牵着鼻子走。先是李峰，现在是杨彬，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黄慧茹听迟昶说“凶手”二字，才品出门道来，惊声说：“迟警官，你的意思是，我家老头子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迟昶口中冗长而迟滞地“嗯”了一声，说：“不好说，我们目前只是在怀疑。”

　　“怎么会呢，别看我们家老头子长得凶，其实却是一个十足的老好人，好得都有点窝囊，这种人能和谁结仇呢？”

　　迟昶淡淡一笑：“凶手害人有千百万种理由，有时候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对方威胁到了他的利益。杨太太，请你仔细想想，杨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比如夜不归宿，精神恍惚什么的。”

　　黄慧茹手托腮想了想，说：“没有，我好像没发现。”

　　迟昶正要说话，却听楚天河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了？”迟昶以为他发现了些什么。

　　谁知楚天河却说：“没有，我嗓子痒痒。”

　　迟昶不满地扁了扁嘴，回过头继续问黄慧茹：“那杨彬和李峰的关系怎么样？”

　　黄慧茹皱了皱眉：“应该还不错，他俩整天混在一起，也没见红过脸，吵过架。”

　　迟昶刚要开口，又听楚天河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迟昶瞪了他一眼。

　　楚天河没理他，眯起眼睛逼视黄慧茹。他目光犀利而又尖锐，黄慧茹不禁假咳一声，避过他的夺魂眼。

　　“杨太太，你有口气吗？”

　　“什么？”

　　黄慧茹不解地看了看迟昶，希望他告诉自己这位穿得像个嬉皮士的警官到底有什么毛病，谁知后者也一样，一头雾水地瞧着楚天河。

　　“来，你对我哈口气。”楚天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黄慧茹对这么无礼的要求自然是拒绝的，但架不住楚天河一再要求，只得依言照做。

　　楚天河足足吸了一大口，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仿佛黄慧茹哈出来的是口仙气，看得迟昶厌恶地皱起眉头。

　　“你没有口气，”楚天河正颜说，“那我就纳闷了，当你回答迟队长，没有发现杨彬有任何异常表现的时候，你为什么用食指遮住了嘴唇？”

　　黄慧茹一脸狐疑：“蛤？”

　　“通常，人们在说话的时候捂住嘴，只代表两种情况：要么这个人有口臭，要么就是想隐瞒什么。既然你没有口臭，那么只能是第二种情况——你在隐瞒！”

　　楚天河的目光愈发犀利，就像一根追魂锁，仿佛要穿透黄慧茹的皮肤直抵她的灵魂。

　　黄慧茹低下头去，沉吟说：“其实我也没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哎，家丑不宜外扬。”

　　迟昶立刻嗅出了线索的味道，急忙问：“是杨彬外遇的事吗？”

　　“是啊，你们看过我在抖音发的视频，应该知道，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他不正常了。事情是这样的：半年前的一天，李峰叫我们一家去海边游泳，我开始还以为是两家聚会，谁知和李峰一起去的不是他老婆，而是一只小狐狸精。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也不知道李峰从哪个狐狸洞把那女的掏出来的，勾引李峰也就算了，还想勾引我们家老杨！看着年纪和我儿媳妇差不多大，李峰和老杨都够当她爹了，啧啧啧……真是不要脸！”

　　楚天河笑道：“难怪你刚刚提到李峰的时候会皱眉，那是厌恶的表现。”

　　黄慧茹苦笑：“李峰是老杨的老板，老杨还得靠他吃饭呢，我怎么好说人家的坏话？”

　　迟昶怕楚天河插嘴，急忙见缝插针地问：“那个狐狸……那个女的之后和杨彬见过面吗？”

　　“见过，经常见，”黄慧茹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两个人经常没羞没臊地偷偷见面，我家那死鬼一和那烂货见完面，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问他去哪他就东扯西扯地敷衍我。我算看清楚了，你们带把儿的真没一个好东西！”

　　说到此处，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迟昶和楚天河。

　　迟昶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而楚天河却嬉皮笑脸，连连点头称是。

　　“就是就是，我们男的确实不要脸。对了，杨太太，我看你也是个爽利人，你既然恨毒了那个小三，应该没少跟你家老杨闹吧？”

　　“昂，那是当然，”黄慧茹骄傲地仰起头颅，“3月12号我还上他们工地去闹去了，我要让他手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楚迟二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大闹工地的想法应该不是突然产生的吧，”迟昶问，“你看到了怎样的一幕才促使你做这个决定的？”

　　“哼，还能看到什么，看到老杨上了那狐狸精的车呗！”

　　迟昶心里立刻一紧，急忙追问：“那个女人开的是不是一辆红色的Jeep车？”

　　“对对对，”黄慧茹拔高了声调，“你怎么知道？”

　　迟昶没办法解释太多，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随后又问：“你对那女的了解吗？比如她叫什么，做什么职业，住在哪里。”

　　“我可不了解，也不屑于了解。”黄慧茹鼻中酸溜溜地哼了一声。

　　“是吗，”楚天河紧盯她的眉毛，“如果你真的不屑，那你的眉梢应该会上扬，表现出优越感。”

　　“我……”

　　“你其实巴不得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吧，”楚天河狡黠一笑，“杨彬家底殷实，但性格窝囊，长相也一般，以你的个性，只怕是千万个看不上。与其和这种窝囊废过下半辈子，你宁愿从他那里捞笔钱自己潇洒。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对，为什么不对，”黄慧茹捏紧了拳头，口气满含怨愤，“我给他当牛做马一辈子，家里从上到下，从老到小，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他跟我说过一次‘谢谢’吗？难道女人就天生命贱，伺候男人捞不着一句好不说，还要忍受男人在外面偷吃？凭什么！”

　　楚天河一时语塞，垂下头去不吱声，仿佛错的是自己。

　　黄慧茹冷笑一声继续说：“不怕告诉你们，我的心早就不在杨彬身上，被他折腾一辈子也折腾累了，他爱怎样就怎样。至于那个女人，我对她真的半分恨意也没有，反而感谢她帮助我脱离苦海！两位警官，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出去的时候麻烦把门带上。”

　　迟楚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再问下去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有可能让黄慧茹情绪失控，对他们产生抵抗心理。看着面如死灰的黄慧茹，两人心内都不约而同地起了恻隐之心，当下也不忍再勾起她的伤心事，只得黯然退出门去。

　　但两人也不是全无收获。

　　根据黄慧茹的描述，起码可以确定：与杨彬频繁接触的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载杨彬去果园埋凶器的人，只要找到这个女人，接下来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喂，接下来该怎么办？”楚天河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迟昶。

　　“首先要把杨彬保护起来。杨彬是本案的重要人证，我怕凶手不会轻易放过他。”

　　“然后呢？”

　　“等。”

　　“等？”

　　“对，等。等运气站在我们这边。”

　　楚天河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打了个哈欠。

　　“好吧，你说等就等。”

　　这一边迟昶已经想好如何规划下一步行动，而另一边，石庭刚刚对陈鹭白细说了一遍监控的事。

　　陈鹭白听完后觉得其中有一点十分蹊跷：徐家巷是什鬼地方，一辆那么大的车居然能连车带人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巷子里一定藏着猫腻！

　　石庭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一腔鸡血又上头了，急忙阻止道：“姑奶奶，你是不是准备去徐家巷啊？我求你了，我都一晚上没睡了，你让我歇会！”

　　陈鹭白笑道：“又没让你去，看把你吓得！”

　　石庭叹口气：“你一个人去我能放心吗？走吧，今天我舍命陪君子。”

　　陈鹭白晃了晃食指：“No,No,No,是陪淑女。”

　　两人开车来到徐家巷，巷道前一座大牌坊格外引人注目，精雕细琢的云中游龙盘桓在石膏柱子上，众星捧月般拱起一块木制匾额，上面写着“彬都第一巷”几个字。牌坊后面是若干排徽派建筑，被无数条胡同分割成一个个小部落，部落里开民宿的，卖土特产的，开酒吧的，干什么的都有，庄严肃穆和市井俗世不协调地混搭在一起，创造出一派别样的风景。

　　石庭指着正对面的主干道说：“徐家巷里只有这条路通机动车，其余都是小胡同，只能步行。Jeep车肯定是从这里进去的，但却没见它从出口出来，真是奇哉怪也！”

　　陈鹭白耸了耸肩：“总不至于像土行孙那样遁地吧。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两人进去问了一圈，从开民宿的老板，到卖茶叶蛋的大妈，口径出奇地一致——没见过那辆红色Jeep车。这破巷子里的胡同一条连着一条，就像一座迷宫，仿佛永远没个头。两人在里面转了半天，直到晕头转向，不辨西东，这时就连鸡血十足的陈鹭白也没耐心起来。

　　“奶奶的，到底是遁地了还是升天了，怎么一丁点线索也找不到？”

　　石庭揶揄道：“小姐，冷静点，不要爆粗口哦！”

　　陈鹭白插着腰喘着粗气，目光在巷道里环伺：我还就不信了，一个人还好说，一辆车能在逼仄的巷子里消失那也太玄幻了点！

　　除非……

　　陈鹭白脑海中突然一个灵醒，想到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