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14、物证

　　石庭正要解释，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这不是片儿警小石吗？”

　　陈鹭白一听这拿腔作调的声音就知道是楚天河。他故意将“片儿警”这个词压得极重，语调中颇有轻蔑之意，仿佛刑警就比片警高一头。

　　石庭却不以为意，笑着说：“你好啊，楚主任，我们又见面了。”

　　楚天河搬了把椅子来到石庭与陈鹭白中间，冲石庭怒了努嘴：“石警官，不好意思，往那边挪挪。”

　　石庭“哦”了一声，给楚天河挪出一个空位，后者堂而皇之地夹在二人之间坐下。

　　陈鹭白看不过去，搬起椅子要坐在石庭身边，却听楚天河说：“小陈，你就坐这里，等下迟队来了你负责跟他报告。”

　　陈鹭白觉得莫名其妙，房间就这么大，坐远一点难道迟队就听不到了不成？

　　岂料楚天河已经想好了借口，补遗道：“迟队耳朵不好，你离远了他听不见。”

　　陈鹭白恨恨放下手里的椅子，隔着楚天河的大脑袋看到石庭伸手向下压了压，意思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少倾，迟昶一边和黎贝拉说着话，一边走进会议室。两人分别落座，会议开始。

　　迟昶首先向众人介绍了一下石庭，又说了一遍他今天去三中操场调查后的收获。

　　“我和吴良调查过主席台屋顶上的雨水沟，结果不出所料，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他打开手机，连上投影仪，幕布上显示出一张雨水沟的照片。他向黎贝拉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打开红外线笔，在图片上的某处指了指。

　　“大家请看图，这就是主席台上的雨水沟，材质是普通钢板。钢在受到酸性物质腐蚀之后会钝化，就像图上这样，呈现出炭黑色。这就说明，雨水沟的这段区域的确存在被酸腐蚀的状况。”

　　迟昶从黎贝拉手里接过红外线笔，指了指图片右侧两个小小的金属卡扣。

　　“这是我和吴队在雨水沟里发现的。我们特意去建材市场问过专业人士，对方称这种金属扣是用来固定某种装置的，本不应该出现在雨水沟里。这和楚主任的猜想吻合，这种装置应该就是用来盛放酸性物质的。除此之外，我们还查了三中运动会当天操场断电的原因。”

　　他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幕布上的图片换成了另一张，是一只密密麻麻连接着电线的箱子。

　　“这是操场的配电箱，控制着操场所有的供电设备。但你们发现没有，其中有一根线是没有接上的，就是这一根。”

　　迟昶用红外线笔在图片左下角点了一点。

　　“我们问过学校的电工老杨，这根线是控制主席台的2号插座的。这就意味着，如果这根线没插，2号插座理应是不通电的。但我们做了个实验，在不插线的情况下把电风扇接在2号插座上，电风扇依然在工作。那么，这说明什么？”

　　他将目光移向在座的各位，最后停留在陈鹭白身上。

　　陈鹭白回答说：“说明2号插座不受配电箱控制，控制它的开关在其他地方。”

　　“没错，”迟昶对她投去一个肯定的表情，“经过多次实验，我们终于发现控制2号插座的开关，就在主席台旁边的男厕所里。厕所的照明线被人单拉出一条，和2号插座连在一起，打开厕所的灯，才能给插座通电。”

　　在座的小组成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天操场断电也是人为操作的，怪不得偏偏轮到李峰讲话时才出现状况，在他之前却一切正常。这显然是凶手为了掩盖杀人痕迹而创造出来的“意外”。

　　迟昶接着说：“之前我们开会的时候，我给大家放过运动会现场的视频，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断电的时候，有2个电工上前修理配电箱？如果他们是专业人士，那2号插座线路被人动手脚的事他们应该马上发现才对，为什么没人跟校领导反应呢？这个问题我也调查过了，请吴队跟大家讲一下。”

　　话音刚落，吴良“噌”一下站了起来，清了清喉咙，拖着一口浓重的彬都腔说：“我和迟队就这个问题问过学校的电工老杨。据他所说，学校一共有两个电工，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他儿子。运动会当天，老杨和他儿子小杨因为前一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拉肚子，所以请假了。操场上的两个电工到底是谁，我们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

　　陈鹭白忍不住插嘴：“我记得在我们看过的那段视频中，停电的时候台上有很多人在拿手机录影，其中应该有人录到这两个可疑人员的相貌。”

　　吴良冷哼一声说：“你都想得到，迟队会想不到？当时台上一共有五个人在录影，我们一一看过他们的手机录像，发现2人都戴着墨镜，并且一直埋着头，不管从哪个方向录像，都录不清他们的脸。”

　　迟昶补充：“对了辛勤，等下我把这5个人的录像发你，你分析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细节。总而言之，相比上次开会，我们手头掌握的线索又丰富许多，这些线索更加证明我们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但这些线索还是不足以佐证犯罪事实，而且嫌疑人也不明确，所以本案仍旧不能立案。”

　　此话一出，小组人员顿时陷入低迷，因为不能立案就意味着案件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以这案子的调性来看，掌握关键性证据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迟昶看出大家的担心，说话的腔调明快了几分。

　　“大家不要灰心，虽然无法立案，但派出所的同志为我们送来了一条关键性的线索，让我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他的目光移向石庭，说道：“小石，你给大伙讲一下吧。”

　　石庭站起身，向大家讲述苍山区派出所最近接到的一起报案。3月23日，有个田姓农民打电话来，称自家果园被人下了“药”，新种下去的树苗全死了。苍山派出所派人去调查了一下，发现果园的某块区域被酸性物质严重腐蚀，“罪魁祸首”是埋在地里的一件奇怪的装置。

　　说话间，他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环形装置，解释道：“这就是埋在老田果园里的东西。我们对它做过检测，发现它的材质是钛合金。”

　　楚天河看到装置的形状，暗想这东西的大小似乎和雨水沟里的卡扣相吻合，于是忙问石庭，装置内部是不是有一道小门。

　　石庭点头道：“是的，在装置两侧各有一个小门，打开小门，会从里面漏出来一些白色粉末。”

　　说完，他将装置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果然从小门里洒出来一些白色颗粒。黎贝拉顿时燃起兴趣，拿了个杯子倒了些水走过来，将颗粒放在水里，搅拌之后用随身携带的试纸测了一下，水呈酸性。

　　“初步断定是氨基磺酸，遇水形成水溶液，呈强酸性，会腐蚀混凝土，”黎贝拉分析说，“用钛合金作为外壳，是因为钛这种金属不怕强酸。”

　　迟昶让她做进一步的检测，同时对石庭抬了抬手腕，示意他继续。

　　石庭说道：“起先包括我在内，没人把这件案子放在心里，安抚过受害人之后就没有继续查下去。但那天我听陈鹭白提起403案的细节，我才想起老田这件案子和403案似乎有某种联系，于是我就联系了迟队。”

　　“我们已经将小石手里的装置放进雨水沟的卡扣里做了实验，结果是两者完全吻合，这说明卡扣就是为这件装置设置的，”迟昶向石庭投去一个赞叹的眼神，说道，“小石，多亏你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宝贵的线索，让我们获得了403案的第一个关键性物证，我代表支队向你表示感谢。但是接下来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和派出所的其他同志，配合我们查一下到底是谁把这东西埋在老田的果园里的。”

　　石庭道：“好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迟昶拍了下手，换了种轻松的语调，说道：“好了，还有谁要补充的？没有的话，就散会吧。”

　　陈鹭白眼看要散会，可楚天河却心不在焉的，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她心里一着急，索性举手报告：“迟队，我有。”

　　接下来，她将楚天河如何发现杨彬有古怪的事说了一遍，迟昶听完眉头紧皱，冷声对楚天河说：“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告？”

　　楚天河撇了撇嘴：“你讲求的是证据，是真相。我的发现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算，我报告什么？”

　　迟昶剑眉一竖，厉声喝道：“合理的怀疑无限接近真相！我之所以让你讯问杨彬，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可你呢？除了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以外，你还会什么？”

　　楚天河不说话，紧紧咬着牙关，拳头攥得像法海的铜钵。陈鹭白不需要懂心理学也知道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心里暗叫糟糕，自己这张臭嘴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把门的，就楚天河的臭脾气，若是当场和迟昶撕起来，日后定会将所有罪责怪在自己头上。

　　可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看得出来楚天河快要将牙龈咬穿才生生将怒气吞了下去，也许是觉得自己理亏，也许是不想兄弟之间撕破脸面，反正他居然什么也没说。

　　迟昶阴着脸说了声“散会”，之后众人才从高压气氛中松了口气，纷纷撒丫子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