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11、账本

　　回到办公室，楚天河打开电脑，给某个人拨通了视频电话。

　　“美洲豹呼叫山原猫，美洲豹呼叫山原猫！”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年轻小伙子。

　　“干嘛，有活了？”

　　小伙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是啊，”楚天河笑道，“只不过没有酬劳。”

　　“哦，再见！”

　　小伙子说话间就要挂断电话，楚天河急忙拦住他。

　　“哎哎哎，有话好说，大不了哥自己掏腰包，就当我雇了你，行了吧？”

　　小伙子脸色一变，满面堆欢。

　　“给钱就是爹。说说，让我干什么？”

　　“好的，乖儿子。你帮我查个人，叫韧心，<彬都时报>的记者。你查一下这个人最近的交易往来，如果发现其中有警方的人，立马向我汇报！”

　　“好嘞，”小伙子眨了眨眼睛，“那个……价钱怎么个说法？”

　　楚天河比了两根手指。

　　“这个数，怎么样？”

　　小伙子眼睛一亮：“好的好的，楚哥威武。这个数把我卖给你当小老婆都成！”

　　“小老婆就算了，你排不上号。”

　　两人调侃了几句，楚天河便将电话挂了。

　　刚放下耳麦，冷不防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主任，原来你还养外援啊！”

　　“妈耶，”楚天河又被吓掉半条命，“你和辛勤都属鬼的是吧，这么喜欢搞背后突袭！”

　　陈鹭白忙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对不起主任，我只是好奇。不过你放心，你的肮脏小秘密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你倒是敢。”楚天河瞥了她一眼。

　　“话说回来，主任，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怀疑我们队里有‘特务’？”

　　楚天河将刚刚遇到辛勤的事说了一遍，而后补充道：“你想想看，这个韧心每到重大按键都能拿到一手资料，是不是很奇怪？而且，403案我们只是小组内部开了个会，对方居然连我们的实验用的是红墨水都知道，这又说明什么？”

　　陈鹭白心中一沉：“你是说，组里有人泄密？”

　　楚天河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这是你自己猜的。”

　　陈鹭白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件案子从一起意外死亡为起点，查到现在竟越来越波云诡谲，仿佛有一双隐形的双手正在操纵此案，企图铺开一张大网。她甚至觉得，403案只是这一切的开始，将来还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下午三点，辛勤来报告，说杨彬来了。

　　楚天河与陈鹭白来到接待室，看到一颗溜光铮亮的脑袋伏在桌子上。听到开门的动静，光脑袋立刻站起来，一个立正站得笔挺，正是杨彬。

　　“警察同志，我犯什么事了，为什么要传唤我啊？”

　　楚天河笑道：“没有没有，只是问你一些问题，并不是传唤。”

　　“哦，这样啊，”杨彬松了口气，“可吓死我了。”

　　说罢，他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些被陈鹭白看在眼里，她忽然眉头一皱。

　　“杨先生，你右腿有伤吗？”

　　杨彬一愣：“你怎么知道？”

　　楚天河注意到陈鹭白的眼神，立刻意识到不寻常——她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只听陈鹭白说：“你右腿脚尖先着地，脚跟不敢完全落在地上，这应该是跟腱受损造成的。”

　　杨彬翘起大拇指：“这位警官真是眼尖。我呀，年轻的时候是车间的工人，一次不小心让机器把腿给压了，这不就落下病根了嘛！”

　　陈鹭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楚天河想起陈鹭白昨晚给他看的那张脚印的照片，根据她的分析，脚印的主人身高在174厘米，体重77公斤，目测这两点和杨彬基本吻合。最后一点：右脚脚尖先着地居然也对上了。莫不是昨天在操场门口出现的神秘人就是杨彬？

　　想到此处，楚天河接过话头说：“杨先生，请问你跟李峰的关系怎么样？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彬想了一阵，回答说：“他是我老板，我们关系不错。在我眼里……他为彬都人做了很多好事，大家都说他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楚天河缓缓点了点头，在手记上写下“前置限定、插入式语序①”两个词。

　　“既然你们关系不错，李峰的死对你的影响应该很大吧？”

　　杨彬急忙说：“非常大，我难过地几天睡不着觉。”

　　“好，”楚天河对他笑了笑，话题陡然一转，“昨天晚上10点钟，你在做什么？”

　　“我在……”杨彬歪头想了想，“对了，我在家里看电视。我女儿和我住在一起，她可以作证。”

　　楚天河摊开手掌向下压了压：“你别紧张，我们没说不相信你。”

　　陈鹭白听他这么说，马上低声抗议：“可是那张照片……”

　　楚天河向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这么说是有理由的。陈鹭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住口。

　　楚天河继续问杨彬：“你说你昨晚在看电视，那你说说都看了哪些台，哪些内容。”

　　杨彬顿时长大了嘴巴，口中像安装了一台搅拌机：“我看……我看了湖南台，内容是……哎呀，我想不起来了。”

　　楚天河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睥睨着杨彬。

　　“你昨晚你根本没在家里看电视，而是去了三中操场。你在撒谎！”

　　这一声质问犹如虎啸龙吟，吓得杨彬险些晕过去。

　　“我……我……”

　　“你还打算狡辩？”陈鹭白森然望着他。

　　“哎，好吧，”杨彬放弃抵抗，垂下头去，“昨晚我的确去了三中操场。但我没打算干别的，只是想去拿回我的账本。”

　　“账本？”陈鹭白身子向前倾了倾，“什么账本？”

　　杨彬叹了口气：“这个项目停工那么久，其实是李峰故意的。他谎称资金链出现问题，然后无限期停工，这样政府就不得不找别的公司接手这个项目。但你们也知道，这个项目属于个人捐赠，学校根本没想投入预算到这么大的项目里，所以没有公司敢做这样的亏本买卖。最后政府没办法，只能自己出资帮助李峰完成剩下的工程。这就着了李峰的道儿，他从政府投入的资金中这捞一点，那捞一点，很快就捞得盆满钵满，最后还捞了个良心企业家的好名声。”

　　说到此处，他鼻中一声冷哼：“我是工程的负责人，李峰玩的什么手段我最清楚。我看不过，就把他的黑账一一记录下来，埋在了操场里的一棵树后面。昨晚我想趁着没人把账本拿出来，谁想到碰到你们了。”

　　“真的是这样？”楚天河一对鹰目冷冷盯着他。

　　杨彬急忙说：“不信你们可以去挖，账本就在操场边上那棵最高的榕树下面。你们看了账本，核对一下金额，就知道我说的全是真话！”

　　“我们会的。”

　　楚天河“啪”一声合上手记，站起身来。

　　“杨先生，辛苦你在刑警队待上几小时，我们核对过账本后自然会让你回家。”

　　二人一从接待室里出来，楚天河马上吩咐一名姓张的干警带人去操场挖账本。小张回来时手里果然多了个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都是李峰的黑账。

　　楚天河将账本交给陈鹭白，后者翻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发现什么了吗？”

　　陈鹭白边翻边说：“这李峰也太黑了，连工人的伙食费都骗！去年11月之前每个工人一天80元的伙食标准，政府投资之后涨到了100元一天，但工人的伙食标准反而下降到50元。也就是说，李峰贪掉了一半。”

　　楚天河怒不可遏：“伙食费都贪，不用说其他项目了。哼，这个奸商！不过杨彬也真是细致，工人每天的伙食费都能一一列出来。”

　　陈鹭白又翻了一阵，突然“咦”了一声。

　　“奇怪，账本里除了因停工的那4个月没有记录，其他时间每一天都有。但唯独3月12日没有任何记录。”

　　楚天河拿过账本仔细翻阅了一遍，发现的确如她所说。

　　“3月12日……”陈鹭白脑海中的回忆之门缓缓打开，“哦，对了！我听王青提了一句，3月12日那天杨彬团队终于把操场跑道铺完了，所以那一天工人们应该是上班的。杨彬作为工头，没理由旷工。”

　　楚天河沉思道：“3月12日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杨彬非要跳过这一天？”

　　5分钟后，楚天河出现在技术科，让辛勤准备好测谎仪，随他一起去接待室。

　　陈鹭白已经提前问过杨彬，可后者拒不承认3月12日的账本内容缺失一事。陈鹭白摆出证据，将账本给他过目，杨彬自己却也一头雾水，说不清为什么账本中唯独没有3月12日的记录。

　　在此期间，楚天河一直注意杨彬的表情，他发现一件怪事——不管是皱眉还是握拳，杨彬的所有表情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陈鹭白问不出什么，心里有些急躁，认定杨彬在隐瞒实情，在负隅顽抗。

　　楚天河没有表态，只是温言对杨彬说：“杨先生，你3月12日都做过些什么事，麻烦都给我一一列举一下。”

　　杨彬十分配合，边想边说：“3月12号那天，我记得早上9点钟我起床，去洗漱，然后吃早饭；11点钟出门，开车去工地，和小张他们开了个会；大约下午3点，两个工人在工地打架，我批评了他们一顿；晚上6点，工人下班以后，我在办公室记账，记完账就回家了。基本就是这样。”

　　“好，”楚天河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现在，把你刚刚说过的反着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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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解释
①前置限定、插入式语序：心理语言学术语。心理语言学是研究语言活动中的心理过程的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