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远离朝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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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大人此话何意啊”庄代笑道
“我何意庄大人最清楚不过了”祁莲筝道，“且带我们去你自己的府邸巡视一圈如何”
“这......莫不是下人伺候不周，惹怒了祁大人，我这便差本府伶俐的下人来伺候”庄代道，说罢便向身侧的侍者挥了挥手
“不必了”百里荻道，“庄代人带路吧，这里的一干人等一道过去便是，无需中途离开”
庄代一愣，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便被百里荻堵回：“庄大人莫不是不敢带我们去你的府邸”，他只好闭上嘴，埋着头，还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但面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
百里荻冷哼一声，也不管还愣在原地的庄代，便随着祁莲筝一道向庄代的府邸行去。祁莲筝早就摸了一遍庄代府邸的路线，根本无需庄代领路，他便带着百里荻一路行去
还未绕过几条街，百里荻就发现街道上的画面与方才他分发米粮的街道景象完全不同。这里的街道上黄沙滚滚，一片狼藉，零散地开着几间米粮铺，其他的店铺不是贴着封条就是虚掩着，从门缝看进去也黑不溜秋的，完全不像准备营业的店家
在街道的拐角屋檐下，还缩着几个衣服破旧的乞丐，见他们一行人走来，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开了，一溜烟便没了人影，而路上零星的行人也远远地朝他们这边张望了一下，便低着头躲进了房子里。至此荒凉的街道彻底了无人烟
“如此景象你作何解释，庄大人”百里荻道
“夏季炎热，商户不经营也是常事”庄代笑了笑
一路无言。穿过数条破败荒凉的街道，一个气派的大门骤然出现，顿时令人眼前一亮。大门高悬的牌匾赫然用金粉写了一个庄字。然而众人并未从大门进去，而是跟着祁莲筝绕至屋后，从后门进入，行到小院边缘一个隐蔽小门前
百里荻一脚踹开门，金黄的稻谷一下涌出扑了他半身，他定睛看去，小屋里竟然堆满了稻谷。“庄代，你克扣粮饷，还有何解释”他蓦然转过身来，却看到银光一闪
“荻，小心”祁莲筝喊道
百里荻一把握住刺来的刀背，手臂发力，握刀人应不是习武之人，他简简单单地便将刀夺下，反转刀尖指向握刀人的脖颈
“庄大人这是要杀人灭口？”百里荻望着仰头高举双手的庄代冷笑一声
“御亲王殿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处处针对我”庄代低眸盯着刀尖，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他复又恶狠狠地紧盯百里荻重复道：“朝堂上种种令我难堪，还要跑来明山断我财路”
“我针对你？”百里荻颇为好笑，抬高刀尖，抵住庄代皮肉，“你这样的宵小之辈还无需我在意，你若行事光明磊落，真的为国为民，怎会觉得我那些话是令你难堪，你可知你的财路是发在百姓苦难上的，明山即是你的本家所在，你自当为家乡建设出分力才是，可你非但不助力，还克扣粮饷令此处民不聊生，你作何解释”
“我为何要助力这些人渡过苦难？”庄代忽讽刺地笑了笑，“现在他们衣不附体，饥寒交迫，都是他们应得的”
百里荻一怔，却听到庄代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这样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怎会真的了解百姓的苦难，你们这些上官大人不过都是坐在舒适的华堂里，不痛不痒的高呼忧国忧民罢了。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宵小之辈，我知道在朝中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卑躬屈膝像个下人，可是我从不以此为耻，正是因为我更懂得如何成为一个下人，我才能活下来，才有机会走上朝堂。明山是我的家乡没错，可也是明山毁了我的家”说到这，庄代面上的笑容忽然狰狞起来，他几乎开始怒吼：“当年我那么挨家挨户地求他们施舍一点饭粥给我！只要一点！只要一点我垂危的母亲都不至于就那么去了！我那么哀求他们！可惜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给我一点施舍。如今是报应！又是和当年一样的旱灾，他们还是他们，但我却成了可以掌握粮饷的人，我为何要施舍给这些人米粮，为何要让他们好过”
庄代瞥了百里荻一眼，狞笑道：“御亲王，换做你，你还会担忧置你于绝境的人吗”
.......
祁莲筝分发完手边最后一袋米粮，看着妇人对他连连道谢后领着孩子抱着米粮笑着离开，心头不由得一阵欢愉。这半月里，他们将庄代私藏的那些粮饷全都亲自发放了下去，有了吃食明山百姓的生活勉强恢复了正常。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转过头，却看到百里荻站在那望着远处发呆
“怎么了，最近闷闷不乐的”祁莲筝走到百里荻身边问道
百里荻回过神，微微一笑道：“无事”
“因为庄代之事”祁莲筝很是肯定
百里荻一怔，抚了抚他的脸庞，道：“他贪污粮饷是为死罪，但或许是他糟糕的过往才令他走上歧路”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过往虽可怜，但他害了的那些人又何其无辜”祁莲筝道，他很清楚百里荻心中的软在何处
“庄代说的也没错，我们不过是安坐华堂，高呼思民罢了，若不是此番我们准备前去江南，途经此处遇到此事，怕是明山会一直如此下去”百里荻道
“各地都会有这样那样如此类似的事发生，荻，你不可能阻止所有这样的事”祁莲筝颦起眉头，他隐约能猜到百里荻接下来的话
果不出他所料，百里荻道：“这些事究其原因莫过于恶因恶果，因果循环，我虽阻止不了所有这样的事，但现下遇到这样的事我解决一件便少一件”
“你想回京为庄代求情？”祁莲筝扶住百里荻肩膀，“恶因已铸成，并不是你求情就能感化成善因的”
“或可一试”百里荻道，“若是当年父皇派于此处的父母官能良善一些，或许庄代可为真心忧国忧民之士，或许根源之恶朝廷也有责任”
祁莲筝注视着百里荻浅色的眸子良久，那双眸子清澈炽亮，像是阳光下一块干净又透明的冰，纯粹且坚定。他知道他阻止不了。缓缓松开手，却忽然被拥住，耳畔传来百里荻低声的歉疚：“对不起莲筝，我们今年无法去江南了”
紧拥住面前的人，鼻尖还是那股令他安心的淡淡雪香，祁莲筝闭上眼睛轻嗅了一下，道：“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傻瓜”
“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那红布中的东西再宝贵，能比你的命重要吗！需要你挨刀去抢吗！”耳中忽涌进百里荻急躁的怒吼，就像当年他把万箭穿心的他从百里见的围攻下救出去时那般急躁
“你才是傻瓜”祁莲筝有气无力地反驳道，其实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那张极少浮现急躁神情的清冷面容，但不知怎得他觉得眼皮好重，怎么都睁不开
“你别说话了！大夫大夫！你快看看他.......”耳中的声音忽然消失，祁莲筝徒然掉入一个无声的黑暗世界，他有些慌张地向四周摸索，手突然被握住，一股安心之感随着热度传来，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荻的声音再次响起：“莲筝，兄长今□□上所言......”
“是疑心！”祁莲筝忽然一阵心悸，猛地睁开眼睛大喊一声，只见百里荻正躺在自己身边
百里荻大约是被他吓到了，微怔之后伸手抹去他额上的汗，柔声安慰道：“怎么这般害怕”
“荻，圣上定是不满你先斩后奏，开仓救济明山了”祁莲筝慌张打量着百里荻的脸，“不然他今日早朝也不会多次提及‘你代他开仓救济百姓’这句了，他在疑心你想要取代他啊，荻，还有庄代，他就是一只虎，你救他他只是在反咬你，现在圣上还偏信他的言论，不，不是圣上信他，是圣上本就在疑心你，所以才会和他的话一拍即合。荻，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早就感觉到了对不对，圣上对你的疑心绝不是最近才起的，是什么时候，是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那次？还是更早？”
百里荻少有的没有反驳，良久他忽低下眼眸，神色有些落寞，道：“或许是他登基之后与我的第一次吵架吧”
祁莲筝一窒，眉头几乎拧成死结，“你早就感觉到了，为何还要触及他的疑心去开仓”
“你知道的，明山的灾情刻不容缓，若不提前开仓，光靠发放的那些剩余粮饷还是会饿死一大批人的。我若上奏回禀，等到兄长批准，再往下一层层拨出，等粮饷到达明山时，恐怕已经晚了”百里荻抚平祁莲筝眉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道：“相比兄长对我的疑心，百姓的命才是重要的”
“你为何这么傻”祁莲筝忽拥住百里荻，声色颤抖道：“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傻，明明知道自古伴君如伴虎，明明知道君王之疑难消，明明知道自己生于帝王家，为何还要追寻那虚无缥缈又脆弱的亲情”
百里荻捋了捋莲筝的青丝，半响才开口道：“大抵曾经拥有过，知道它的珍贵，才不愿放手”
“当疑心到达顶峰，圣上定会杀了你的，荻”祁莲筝忽惶恐地抬起头，郑重道：“趁着父亲还未告老，你可取而代唔.......”，未说完的话忽然被一个温柔又绵长的吻堵了回去，慢慢地，他所有的不安和惶恐似是都融进了这片柔软里，变得难以捉摸
良久，百里荻才分开唇，凝视着他，无比认真，道：“莲筝，你可愿与我一起远离朝野去北境”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远离朝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