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歌》土豆的多味吃法

15、第十五章 套话

　　“御亲王大人和莲筝大人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祁莲筝面无表情地望着立在百里荻面前躬身讨笑的男人。男人相貌颇为端正，眉宇宽厚，浓眉明目，本是一副淳朴憨厚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神色中总是透着一丝掐媚讨好，叫人看了着实无法将他与憨厚联系在一起。他躬身的幅度也颇大，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往好处想是恭敬谦卑，可往坏处想，说他卑躬屈膝，一副下人之姿也不为过

　　此人正是庄代

　　“庄大人怎会在此”百里荻冷声道

　　庄代笑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明山乃下官本家所在，下官并非在此，而是一直在此啊”

　　“庄大人说笑了，庄大人位高权重，何时成了县官”祁莲筝道，“这里是官府没错吧”

　　庄代拱着手转向祁莲筝道：“祁大人严重了，自然是官府，下官虽不是县官，但只有体会县官之疲累，才能亲近百姓生活啊”

　　祁莲筝轻哼一声，笑道：“庄大人真乃忧国忧民之典范啊”

　　庄代低下头，勾了勾嘴角，一本正经道：“祁大人谬赞了，下官不过是因布衣出生，更能体会些平民疾苦，因而对此颇为关注，忧国忧民实不敢当”

　　“既然庄大人如此亲民，那我就问庄大人吧”百里荻道：“前不久明山干旱，不知现在灾情如何了”

　　“御亲王实乃忧国忧民第一人啊”庄代道：“明山如此偏僻之地，御亲王还记挂在心，下官替明山百姓拜谢御亲王”，说罢他便深深地鞠了一躬

　　百里荻也未阻止，挑着眉任他一拜。庄代此人向来如此，看着颇为彬彬有礼，重情谦卑，实则装腔作势，用两字即可概括：虚伪

　　庄代拜完，这才直起腰，满脸哀愁道：“御亲王有所不知，明山虽得朝廷赈灾，灾情有所缓解，但元气大伤，一时很难恢复”

　　“如此说来”百里荻道：“百姓应当温饱不成问题”

　　庄代静默了片刻，面色有些为难道：“我便和大人说实话吧，也不是，大部分人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但还有些依旧温饱有问题，不过那些是有过恶劣行径的刁民。他们曾经做过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因此粮食短缺时优先发放给了那些良民。但是，他们也是普通百姓，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想来经过这次磨难也会改正，我正和县官商议着过些时日就匀出一些米粮发放给他们”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且就今日将米粮发放了吧，我与你们一同前去”百里荻道

　　庄代一怔，微笑道：“也好，那便请御亲王与祁大人进屋先休息片刻，我且令他们前去准备”

　　“准备什么？”百里荻冷声道：“发放米粮，你与我还有县官一道且去粮仓取出便是”

　　庄代低下头，收敛笑容，道：“那便请御亲王和祁大人这边来”

　　“我有些难耐酷暑，身体不适，便不一道前去了，庄大人且为我安排一间屋子休息片刻吧”祁莲筝抹掉额头一层薄汗道

　　庄代抬起眼眸快速地扫了一眼祁莲筝，又迅速低下头，向周围的侍女招了招手道：“带祁大人去侧房休息”

　　望着庄代领着百里荻离开，祁莲筝便跟着侍女穿过精致的走廊往房间前去

　　“等一下”祁莲筝忽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走到种满花草的廊下摘了一朵花贴到鼻尖嗅了嗅

　　“大人若是喜爱花草，奴婢待会便摘一些放于大人房中”侍女道

　　祁莲筝瞥了一眼一旁低着头的侍女，面上浮现笑容，一边搓揉着花茎一边走到侍女面前，捏住侍女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大，大人？”侍女惊慌道

　　“别动”祁莲筝凝视着侍女慌乱的眼眸柔声命令，复又将手里的花插进侍女的发鬓里，道：“娇花配美人果然美上加美”

　　侍女一愣，脸颊微红，微低眼眸，羞涩道：“大人莫要说笑”

　　祁莲筝轻笑一声，松开侍女的下巴，挑了挑眉，郑重道：“我从不说笑，美便是美，丑便是丑，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也并非喜欢花草，我只是喜欢美得事物”，顿了顿，他勾起嘴角，凝视侍女，低声道：“尤其是美的人，我无比喜欢”

　　侍女还在发愣，祁莲筝便笑着往前继续走了，侍女又赶紧低着头跟了上去。行至走廊拐角，祁莲筝忽停下脚步转过身，侍女大约是在发愣，一下撞进祁莲筝怀里。祁莲筝一挑眉，顺势将侍女推靠到廊柱上，支起手臂撑在侍女脸侧

　　侍女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呆愣地大睁着眼眸望着祁莲筝，动也不敢动

　　“你呢，喜欢我吗，嗯？”祁莲筝笑着低声问

　　“大，大人，奴婢，奴婢不敢”侍女结巴着低下头

　　祁莲筝望着侍女绯红的脸颊勾了勾嘴角，再次捏住侍女下巴抬起，道：“有何不敢，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说便是，无论何种答案我都不会怪你，我不喜欢绕弯兜圈，你且直说”

　　侍女哑然半响，才轻声开口：“我只是个侍女，大人这样尊贵的人何样美丽高贵的小姐没见过，怎会见我便喜欢.......”

　　“见过不代表喜欢，喜欢何须时间长久，第一眼不错便是不错，你这样说我可就当做你是喜欢我的咯”祁莲筝轻笑道：“你可愿和我一道离开明山”

　　侍女一怔，拧着眉头支吾道：“大人，奴婢......奴婢家人都在明山”

　　“你是明山人啊”祁莲筝道：“无事，明山如今灾情已过，虽不富庶但也还算衣食无缺，你随我离去，想必你的家人也不会生活艰难，你也无需不舍，每过三年五载的我便带你回来一次”

　　“三年五载.....”侍女一愣，忽像想起什么似的，赶忙道：“多谢大人好意，奴婢家中还有父母姐妹需要照顾......奴婢实在福薄，多谢大人抬爱”

　　“你如此......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祁莲筝道

　　“大人多虑了，奴婢未曾有难言之隐”侍女似是有些慌张，微微抬头，眼神扫视了一圈，赶忙欠欠身，从祁莲筝胳膊下钻了出去，道：“大人且随我来，厢房就在前面了”，说罢也不等祁莲筝回答，便自顾自地向前快步走去

　　祁莲筝微微叹了口气，也大步追了上去，他没想到侍女如此谨慎，看来必须放点狠料他才能套出点东西了

　　侍女打开房门，立在门边，道：“大人可在此处歇息，有何事可唤我”

　　祁莲筝一把抓住侍女胳膊，把她拉进房里，关上门

　　“大，大人？”侍女慌张地退到桌边

　　“你这模样倒是把我往想要行卑鄙之事的小人处想了”祁莲筝叹了口气，坐到桌边倒了杯茶，道：“放心，你不愿意的事我自不会强迫你，坐吧”

　　侍女一怔，放松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人”

　　“坐吧”祁莲筝重复道：“我只是希望你和我说实话，为何不愿意与我离开明山，我这人便是如此，被姑娘拒绝也得清楚拒绝的理由，你若执意不告诉我，我自然还有别的方法知晓，只是我宁愿是拒绝我的人亲口告诉我”

　　侍女拧着眉，道：“只是家人在明山需要照料”

　　“你家中几口人”

　　“一卧病的母亲和一刚成年的弟弟”侍女道

　　“成年的弟弟应当有能力照顾母亲，你有何可担心的”祁莲筝道

　　侍女支支吾吾道：“只是城中.......城中尚不好寻得活干，我若离开......家里没了生计......不好过活”

　　“明山不是已经摆脱旱情怎还不好寻到活”祁莲筝挑眉道，侍女支支吾吾的态度让他更坚定能套出些话

　　侍女果慌张地抬起眼眸望了一眼他又迅速低下，道：“弟弟......瘦弱，不宜干活”

　　“瘦弱？因为吃不饱？”祁莲筝试探道

　　侍女一惊，赶忙道：“不是，不是，是天生的瘦弱”

　　“且带我去你家中瞧瞧”祁莲筝站了起来

　　侍女更加惊慌，立刻拉住祁莲筝道：“大人！不劳烦大人了！我真的不能离开明山”

　　好说不行，只能恐吓了。祁莲筝眯起眼睛，道：“你可认识我是谁？如此支支吾吾，隐瞒实情，不怕我怪罪？”

　　侍女一愣，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跪下道：“大人，大人，我并未隐瞒实情”

　　“且实话告诉你，我是圣上派来特别调查明山灾情一事的，圣上已知晓赈灾粮未曾及时发放一事，特命我来调查”祁莲筝忽悠道：“你若是胆敢隐瞒便是欺君，罪可致死，但你若如实禀报，我不仅会护你周全，还算你功德一件”

　　“圣上派来的？”侍女似是有些喜出望外，忽抓住祁莲筝衣角哀求道：“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明山的百姓都要饿死了啊”

　　......

　　百里荻刚从袋中舀出最后一勺米粮倒给面前面黄肌瘦的平民，便听到庄代在一旁和蔼地说：“御亲王大人亲自来为你们发放米粮，你们以后可得学着做个好人，莫要再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了”

　　若不是对他私下做的那些事了如指掌，百里荻大概也会觉得庄代是个和蔼又近民的好人。有些人便是如此，初见时和蔼可亲，古道热肠，但日头一久，就会发现其实都是表面功夫，做与人看的

　　百里荻放下米瓢。这里来领取米粮的人确实都贼眉鼠眼，私下贪便宜的小动作不断，想来是盗贼不假。发放米粮的中途他曾突然性地在附近随便巡视了几家民户，其中的百姓也都面色红润，不像是受饥饿折磨的人。他一时也颇为疑惑是否真如田野上那人所说，明山从未收到来自朝廷的赈灾粮

　　“御亲王是回去歇息还是继续巡视一番？”庄代躬身问道

　　百里荻刚准备说回去，却听到人群外传来祁莲筝的声音：“庄大人还是带我们继续巡视一番吧”

　　祁莲筝挤进人群里，扫视一圈，蔑笑道：“庄大人真是客气，请来如此之多戏子，想必花费了不少吧”，说罢他走到百里荻身边，对百里荻点点头

　　百里荻当下了然。庄代行事向来谨慎低调，他本和祁莲筝商量好，他拖延庄代，令庄代等人无暇顾及到祁莲筝，而莲筝假意休息实则去寻些蛛丝马迹，不过他没想到如此之快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