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华年》大块甜橙

9、铁拐李的美妙清晨

　　入了冬，孙雅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冷得没衣服的她只能捡她妈剩下不穿的棉服。但是因为穿得年份多了，挡风保暖效果并不怎么样，庆幸的是好在样子就是最普通简单的黑色，倒没有过时到让她在同学面前过于窘迫。

　　孙雅在公交站跺了跺两只冻得发僵的双脚，低头看着脚上穿着的黑色帆布鞋：唉，要是在烧烤摊多干一阵，今年起码能换双厚一点的鞋子。

　　公交来了，早上毫无生气的上班族和学生只是凭着身体的条件反射进行着无意识的向前挤着上车的动作。

　　孙雅被推推挤挤的上了车，这中间她还被踩了一脚，现在她的脚不仅冷而且疼，但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够着一个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拉环，从兜里摸出单词本，没想到第一个要背的单词是“brilliant”。

　　brilliant：adj.精彩的，绝妙的。孙雅默背了3遍，旁边阿姨在早市上买的韭菜随着拉着拉环的手不断的“轻抚”着孙雅的脸，看着单词的孙雅自嘲的笑了：这真是一个brilliant morning！

　　公交车的急刹车总是在你最不注意时忽然出现，杀你个猝不及防。猛地一个急刹车让所有人仿佛身在宇宙空间站一样失重的往一个方向滑稽地倒下去，接着再戏剧般的倒回来，并伴有几乎一致的惊呼，至于之后或大或小的抱怨那就看个人心情与脾气不定出现；但是司机根本不会管这些，该给到的急刹车一定不会缺席，而且一般还超级实在的让你一次次的进行着深度体验。

　　急刹车之后，汽车停下了，车门打开，站在靠门口的孙雅被呼呼的冷风吹得身上毛孔都紧缩在一起。趁着车厢后边有人下车，她赶紧往后边钻，找到一个没那么冷的立脚之地赶紧再拿出来单词本继续背单词。

　　“不好意思，过一下，不好意思，谢谢啊。”

　　身边人出现了不耐烦的叹气声和挪动，但是这并不能打扰孙雅，她是开始专心做事便很难打扰的类型。

　　“哇，今天听写的单词你都背到‘devotion’啦！”

　　声音从近在耳边的地方传来，孙雅的视线从单词向声源处移动，一抬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笑脸。

　　“我刚上车看见你往后走，觉着背影像你，过来一看果然是，没白费我从车头挤到车尾。你每天都这样背单词吗？太有效率了。”

　　孙雅看着喋喋不休的何硕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的单词本，他的侧脸在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范围内，这种拉近让她感觉回到那天夜晚在角落心跳声敲的耳膜像打鼓的瞬间。

　　何硕在孙雅后边拉住拉坏，他的前胸与她的后背距离并不远，随着汽车的行驶，摇晃的车厢让两个人的身体不时的挤挤挨挨。孙雅的脸顿时比旁边大爷菜筐里的新鲜西红柿还要红，她赶紧把脸扎得更深去背单词，如果让何硕发现她脸红成这个鬼样子，她可能会当即跳车，虽然那样可能会上社会新闻，但总比让她在何硕面前彻底暴露某些心思要好的多得多。

　　又是一个急刹车，拿着单词本的孙雅重心不稳的向后仰过去，然而却有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是何硕的手让她幸免于在汽车上摔得四仰八叉，但还没来得庆幸和感谢他，旁边中年大叔的身体却往孙雅的方向倾斜过来，随着瞳孔里身影不断变大，大叔直直的向孙雅坠了过来，最终将自己的体重通过脚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孙雅的脚上。

　　痛，太痛了。十指连心，孙雅同一只脚再又被踩的时候觉得不仅手指连心，脚趾一定也连着心，本来因为何硕而让她大脑给出的脸红反应最终却因为身体直接的疼痛而甘败下风，红脸转白脸，疼得孙雅直抽气。

　　“没事儿吧。”

　　孙雅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根本说不出话，摆了摆手对扶着她的何硕表示没事儿，但是她紧咬着牙关撑着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儿。

　　“没事儿吧，小姑娘，哎呀，我一个没抓住，对不起啊。”

　　大叔还算心好，不停跟孙雅道着歉，孙雅缓过来点，稍微挺直了背：“嗯，没关系的。”

　　疼痛仍在持续，但孙雅觉得最先解决的是不必让这位满怀歉意的大叔深陷在一场本不属于他的意外中。

　　这个时候的女孩觉得全世界都在注意自己，当周围的人随着这个中年大叔道歉的声音都往这边望时，孙雅觉得疼痛先放一边，逃离这种令人难受的众人瞩目才是最要紧的。幸好的是，停车了，终于到站了，轻轻挣开何硕一直扶着的手，赶在车门关闭之前她赶紧一瘸一拐的跳下了车。

　　“你走慢点，你真没事了？那个大叔那么胖，你这还一瘸一拐的，不行先看看医生吧。”

　　何硕从后边追上来，一把搀住孙雅：“还疼吗？”

　　“嗯，还有点儿。”

　　孙雅咧了咧嘴，脚一沾地就是钻心的疼痛，只有悬空着才好受点，何硕的搀扶让她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拒绝，毕竟他成为一个拐杖避免了她从公交站一路单脚蹦到学校。

　　“不会肿了吧”何硕小心翼翼地扶着孙雅，边走边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脚。

　　“没事儿，缓一下就好，有一次我也被踩得特别疼，当时坐在车站缓了半天，结果上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就能蹦能跳的，一点事都没有。”孙雅云淡风轻的将之前的惨痛经历平铺直叙出来，也不知道让何硕放宽心还是在安慰自己。

　　何硕看了看孙雅脚上那双单薄的帆布鞋，悬起的脚让袜子也漏了出来，袜子好像是夏天穿得那种，短短的白袜子，裸露的脚踝在校服裤子下若隐若现的经受着冬天的考验。

　　越了解孙雅，何硕越觉得自己过于渺小和脆弱，他扶着孙雅慢慢地走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笑眯眯的问她：“你知道你今天像谁吗？”

　　孙雅对于何硕总把她比成一些童话人物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她又有些好奇，今天属于她的人物又是谁。

　　“呃……八仙过海里的铁拐李？”

　　孙雅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和她现在状态最像的铁拐李，虽然跟何硕爱找的童话人物有点差距，但是中国神话故事也算是一种本土童话吧。

　　“那我成铁拐啦，不对，再猜猜。”何硕被孙雅找寻人物清奇的方向搞得差点笑出来，但还是绷住继续卖关子。

　　“那我不知道了。”孙雅除了学习上的问题，对于平常一些其他需要思考的问题，特别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她诚实坦白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想法枯竭。

　　“你根本没动脑子嘛，你不觉得你现在像小美人鱼吗？”何硕看着孙雅，满眼期待着她获得这个答案的表现。

　　“小美人鱼？”孙雅歪着头反应了一下，有点明白何硕的脑回路了，笑了笑，“还真是，我现在每一步都感觉走在刀尖上。”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像铁拐李。”孙雅看着何硕，眼睛里藏着一丝对他小捉弄的得意。

　　“好吧，好吧，你是铁拐李，我是铁拐。”

　　何硕看着露出少有一面的孙雅，有点小开心，他妥协的哄着孙雅，希望可以获得她更多的不同。

　　“那我姓孙，就不能叫铁拐李了，要叫铁拐孙。”

　　“可是铁拐李是神仙，铁拐孙就不是神仙了，那你怎么办。”

　　“也是哦，我要是姓李就好了，看来我注定当不了神仙了。”

　　“没关系，我姓何。”

　　“你姓何怎么了。”

　　“我变成何仙姑，你可以当何仙姑的荷花。”

　　又出现了，孙雅这次已经习惯了何硕时不时出现的幼稚冷幽默。

　　何硕明显的看见孙雅对他讲得笑话的嫌弃，这样的孙雅特别好玩，每次他都想逗她。而且他发现孙雅对人的忽冷忽热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像现在，他们俩就又是吃汉堡那晚虽然对话不多，但是每说一句都让人为下一句的出现而雀跃；孙雅在学校虽然对人冷冰冰的，但是对他春雨润无声的回报又让人知道她内在的柔软和善良，真是应了她那天在纸条上对他的承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何硕扶着孙雅的手肘忽然希望时间在这时候可以无限延长。

　　“你一直坐这趟公交车吗？我这一阵坐车从没碰到过你。”

　　疼痛逐渐消退，孙雅的大脑开始思考今天为什么会在从没有遇见何硕的地方与他相遇。

　　“本来平常都是我妈开车送我的，这不我妈出差了，这两天我就坐公交车了，不过咱俩也真巧了，我之前都嫌这车太挤总是倒另一趟车，没想到今天没管这些就碰见你了。”

　　“哦——是这样啊。”了解了今天的意外碰面，孙雅就轻松了，好在碰见何硕只是偶尔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幸亏有我，要不你自己一步三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学校呢。”

　　“谢谢，今天确实被踩得有点惨。”孙雅抬头对着何硕笑了一下，笑容充满了对这一切发生的无奈。

　　到了下个路口，一拐就是学校门口了，两个人的情形却有些尴尬。何硕觉得孙雅的脚需要一直扶到班里坐下才行，而孙雅却觉得好多了，进校门时还是各走各的比较好，一时之间尴尬的僵持微妙的横在了两人的中间。

　　“小雅，早啊！”从后边扑到孙雅身上的朱蕊蕊差点让孙雅上半身也负伤了。

　　“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朱蕊蕊左看看耳朵红了的何硕，右看看正在挣脱她的孙雅，再看看两个人中间放在一起的手和胳膊，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虽然学习她不行，但是论八卦她可是优秀的种子级选手。

　　“朱蕊蕊，你知道吗，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要负刑事责任的。”

　　“犯罪？！我……我犯什么罪了！”

　　一听这么大一口锅扣下来，吓得朱蕊蕊毛都炸了，一下子站直了，孙雅也得空终于呼了一口气。
　　“故意杀人罪！”孙雅没搭理她继续往前走，何硕赶紧跟上继续扶着她。

　　看见孙雅一瘸一拐的走在前边，朱蕊蕊才意识到刚才那一扑的毁灭性，大呼小叫起来：“哎呀，你怎么了！不要紧吧！”她紧张的上前一把搀着孙雅的另一边胳膊，半蹲着扒着孙雅的腿看了又看。

　　孙雅在朱蕊蕊靠上来的时候，顺势将在何硕那边的胳膊撤了出来。

　　何硕悄悄垂下空了的手，1分钟前存在于上边的重力感伴随着朱蕊蕊的出现与其他许多东西一起消失了，三人之间剩下的只有属于他的多余。

　　“何硕！哎呦，朱大海，你也在啊。”李亚东从后边一巴掌拍得何硕差点吐血。

　　“李趴地，你能不能别叫我朱大海，我有名，我叫朱蕊蕊！”

　　“摔了一跤你就咬着不放，还有说得你好像那天晚上没摔得趴在地上一样，咱俩一起摔得好吗！”

　　“谁让你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我就是比你起来的快，所以你就是李趴地，略略略。”

　　他俩一个在孙雅的左侧，一个在何硕的右侧，四个人并排走，两个端点刚一见面就吵得天翻地覆；吵就吵吧，但是激动的两个人不断向中间挤压，孙雅拦不住朱蕊蕊，一只半脚的支撑让她被挤得歪歪斜斜的老往何硕那边靠，为难的看何硕一眼希望他能解决这个混乱局面，结果他居然无动于衷的任由激动的李亚东让四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何硕哥！”随着一声开心的惊呼，孙雅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嗯，今天果然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早晨。孙雅被朱蕊蕊挤得靠着何硕，看着迎面站着的阳光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