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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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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金枝到的时候,金夫人正靠在圈椅上看账本,庄嬷嬷在给她手边的茶碗里续茶水。
“娘,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要在寺里吃完斋饭再回来。”盛金枝脚还没踏进门槛,带笑的声音已传进了金夫人的耳朵。
金夫人抬眼看她,将手中的账本合上,搁在了一旁。平日有几分凌厉的凤眸,此刻满是笑意,看着女儿的神色中带着温情。
“原是要用了斋饭再回的。只是不巧,恰好遇见了锦衣卫追缉谋刺太子案的余党,在镇国寺里里外外地盘查,吵吵嚷嚷的,倒是叫人没有了用斋饭的兴致。”
去年先太子遇刺,尸骨无存,先帝悲恸之下病重,由三皇子监国,并下令严查太子遇刺一事,查出背后主使乃是暮州太守贾攸。原来,去岁暮州连日大雨,冲溃了朝廷修筑的缕堤,使得洪水淹没了良田,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洪灾过后,又是瘟疫,只短短半载,暮州便已是哀鸿遍野,十室九空。
先帝派太子去往暮州赈灾,并彻查溃堤一案。太子到了暮州,不负所托,查到了以太守贾攸为首的官员贪墨筑堤银款以及与当地商户勾连,倒卖朝廷发放的赈灾粮,囤积居奇的罪证,贾攸等人恐事情败露,又暗恨太子,便命死士在太子返京途中设伏,于涯水河畔行刺了太子。
真相大白,贾攸被凌迟处死,九族尽诛。其余一干暮州官员,或处死,或流放,暮州的官员,从上到下,整个都换了一遍。只是,贾攸等人在暮州经营多年,余孽众多,少不得还有漏网之鱼。于是,等三皇子登上大位,便命锦衣卫继续搜捕此案的漏网之鱼。
因此,虽此事已过了大半年,整个大夏境内,仍是风声鹤唳,盘查得紧。
然而,盛金枝对于搜捕漏网之鱼的事,没什么兴趣,反正这事也和她扯不上关系。倒是听金夫人提到锦衣卫指挥使,她不由得便想起了今日刚看了一半的那本指挥使与俏寡妇的话本子。
于是,她便问道:“娘,那您有没有看到锦衣卫指挥使?”
“你问这个做什么?”金夫人疑惑。
“娘,您就说说嘛。锦衣卫指挥使,是长什么样子的?”
金夫人嗤笑了一声,虚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现如今的指挥使,是圣上登基后新上任的池大人,有妻有妾,孩子都好几个了。”
“那原先那个呢?”盛金枝犹不死心地问。
“听说去年冬天办差的时候,着了贼人的道,眼下坟头草怕是都长出来了。那种人,瞧着风光,但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做那差事的,能有多少是善终的?”金夫人撇了撇嘴道。
盛金枝问的这话,倒是让她又想起了今日要同她说的正事。女儿大了,有些事也该问问她的心意,早做打算了。
于是她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道:“今日你二姑母过来咱们府里了,你可知道?”
盛金枝点点头,“左不过是和祖母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我才懒得听。不过二妹妹好像去了。”
“我听说,她将几个女孩儿都支开,和老太太两个人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一会儿。”
盛金枝有些不大高兴,“娘,您今日总提她们做什么。您知道我不喜欢她们。”
看她这副不谙世事的模样,金夫人忍不住头疼。可话又说回来,自己就这么一个孩子,在宁安侯府,盛老太太就不用说了,盛柏青她也没放在心上,她唯一在意,并且与她血脉相连最亲的人,便只有女儿盛金枝了。在宁安侯府,她可以宠着她,护着她,不叫她受半点委屈,可将来她若是嫁了人,照着她眼下这副模样,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她得替她筹谋,好好打算,最要紧的是,自己吃过的苦头,她不想让女儿再吃一遍。
于是她道:“直和你说了吧,你二姑母这回来,是想把你说给鄢瑸做媳妇。”
金夫人没少往盛老太太院子里安插人,也因此,盛柏香和老太太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到了金夫人耳朵里。
待反应过来金夫人说的事,盛金枝惊得睁大了眼睛,气得不轻,一个劲摇头,“不成不成,我不嫁。我眼睛又没瞎,就他那丑样子,想想都要做噩梦。亏他们想得出来。”
金夫人忍着笑道:“人家有你说的那样丑吗?大差不差,就是个中规中矩的样貌。”
“反正我不要。”盛金枝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娘,您快帮我挡回去。”
金夫人道:“虽说鄢家也算是世代官宦人家,但这门亲事,我也不怎么满意。不说别的,单就鄢家那几个表姐妹,你的性子也同她们合不来。若真嫁过去,他们家姑子妯娌一大堆,我怕你吃亏。往后日子长着呢,就算旁人说那人千好万好,你嫁过去过得不痛快,那有什么意思。只是,你也大了,得学着自己拿主意,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盛金枝这才不发愁了,对着金夫人笑了起来,“娘,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
这时,金夫人忽然想起件事来。
“我听说,你今日救下了个丫鬟,可有这事?”
“娘,”盛金枝起身,来到金夫人身旁,搂着她的脖子撒娇:“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您。”
她笑着道:“生得可好看了,改天带来给您瞧瞧。”
“那你从前从他手里救下那些狸子啊狗啊什么的,难不成也是因为好看?”金夫人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那是个疯的,你从他手里头抢人,我怕他疯起来伤了你。往后可不许这么莽撞了。”
盛金枝将额头抵在金夫人的肩膀上,翘了翘嘴角,“娘,有您在,谁敢欺负我?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
明月刚给狸奴洗完澡,将它抱到日头底下,用帕子包着擦毛发的时候,就见盛金枝回来了。
玛瑙正在一堆锦缎里头挑衣服,她拿起一件银红缎子的,又拎起一件天青色软烟罗的,抬头看到盛金枝,问:“小姐,您瞧瞧,花酪穿哪件好看?”
盛金枝认真想了想,拿手指了指那条软烟罗的,“就这件吧。”
“哎。”玛瑙点点头,将那件软烟罗的挑出来,其余的都重新收回了嵌着猫儿眼的鎏金紫檀木箱里。
盛金枝将脚上的绣鞋蹬掉,歪在了榻上,叫玛瑙,“说了半晌的话,口渴死了。倒杯酸梅饮来。”
待玛瑙端来,她连着喝了几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姐,可是太酸了?”玛瑙见状问。
盛金枝摇头,“我想起来就生气。”
她说起金夫人今日说的事,又连喝几口酸梅饮,托着下巴道:“他若是生得像从前的太子殿下那样好看,倒也罢了。他长成那样,都不照照镜子的吗!”
明月拿着帕子给狸奴擦毛发的手顿了下,便又听到盛金枝叹了口气,“这天底下,恐怕再难找到太子殿下那样的人了。只可惜,我还没见到,他就死了。你说,先帝怎么就派他去查案了呢,怎么死的就不是旁人呢?还有,那什么暮州太守,怕不是个傻子,怎么就敢派人去谋刺太子?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呀。”
明月低着头,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玛瑙急得恨不能上前捂住她家小姐的嘴,“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犯忌讳!”
先帝膝下统共也就三个儿子,除了太子,便只有二皇子与当今的新帝了。她这是盼着谁死?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盛金枝也自觉失言,往外瞧了眼,看到院子里没人,只有明月抱着花酪坐在外头的楣子上晒太阳,这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道:“幸好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