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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就在盛攀的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盛金枝的屋子里却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斜倚在塌桌旁,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捏了块桃花酥吃。一边吃一边又吩咐起明月,让她坐过来替她捏腿。

      见明月依旧站着不动,她的好脾气用光了,不禁生气蹙起了眉。

      玛瑙瞧见她的神色,不由得朝明月挤眼睛努嘴巴,“小姐叫你呢,快着点,别惹小姐不痛快。”

      可明月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有些纠结。

      盛金枝从小是娇养长大的,金夫人对她疼爱得紧,家里的奴婢自然也将她伺候得妥帖周到。往往不用她吩咐,自有下人揣摩着她的心意,将东西递到手边。像今日这样,要她两次三番地开口,而那人却站着一动不动的情形,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这个做主子的,而且还是方才刚刚救了她命的主子,却连捏腿这样的小事,都支使不动一个丫鬟。这令她心里很是不高兴,不由得挑眉,朝明月道:“上外头站着去。别站我跟前碍眼。”

      说罢,还觉得不解气,遂又道:“你爱吃什么?”

      爱吃什么?明月一时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她想了想道:“爱吃肉。”

      于是,盛金枝板起了脸,“那就罚你今日晚饭不许吃肉。”

      明月低下头来,道:“是。奴婢都听小姐的,小姐教训的是。这就去外头站着。”

      盛金枝瞧见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想了想,到底是个美人儿,也不忍心苛责她,于是拨了拨头上的金钗,命令她:“过来。”

      明月讶异抬头,就见盛金枝抱起狸奴,朝她道:“花酪饿了,你去给它弄点东西吃。”

      盛金枝说罢,看她那副模样,又有些不大放心,于是又问:“你从前可喂过狸奴?”

      她颔首,“回小姐的话,喂过的。”

      “是你自己养的?”盛金枝咬着桃花酥,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是。”她道,只是眼神却黯淡了一瞬,“后来死了。”

      “那你那时一定很伤心吧?”盛金枝同情地道。她不敢想,若是她的花酪死了,她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大约会伤心得吃不下桃花酥了吧,她咬了口桃花酥,唏嘘地想。

      明月却淡声道:“忘了。”

      ……

      盛金枝的狸奴,用起饭来,那也是与别的狸奴不同的。

      它生得漂亮,所用的一应器物,也都是漂亮精致的。它用来吃饭的家伙什,是一只天青色的莲花瓷碗。碗中是拌好的鱼肉泥。这鱼肉泥也有讲究,须得是要人用清水煮熟,一根根挑干净里面的鱼刺,做成肉泥,与菜末拌均匀,它才肯吃。这饭菜将它身上的皮毛养得柔润而光滑,在春日的映衬下,犹如金色的绒球,令人忍不住想要触摸。而它用饭食的姿态,也是十分的优雅骄矜,与别的狸奴不大一样。

      果然是物随主人,这狸奴真是和它的主子一个样。

      明月看着它吃饭的模样,忍不住蹙眉。

      “会了吗?”玛瑙问她,“往后喂花酪的活儿,可就交给你了。”

      明月点头,“都会了的。”

      玛瑙忍不住又道:“你呀,有时看着机灵,有时又笨的跟个木头似的。都不知该怎么说你。”

      她叹了口气,“往后在小姐跟前伺候,机灵着点儿。”

      说罢,又朝廊庑四周张望了下,低声道:“你瞧着二小姐好脾气吧?府里的下人们都说她是个和善的,没一个不夸她的。可我跟你讲,她和咱们小姐不同,看起来和气,可若是你得罪了她,她嘴上不说,心里给你记了一笔账呢。你别看咱们小姐脾气大,难伺候,但一会儿就没事了,过后还和从前一样,并不会刻意为难你。”

      明月感激地点头,“多谢提点,我今后定会小心伺候。”

      玛瑙又和她说了些小姐平日喜欢喝什么茶,吃什么糕点,正说着,就见金夫人身边的丫鬟碧玺来了。

      “碧玺姐姐,可是夫人上香回来了?”玛瑙见状问道。

      碧玺笑着点头,“正是呢。回来有一小会儿了,叫小姐过去说话呢。”

      ……

      金夫人刚一回府,就听说了盛攀院子那边发生的事。

      她打理内务多年,府里的下人都是唯她马首是瞻。可以说,金夫人在这府里的威信,是宁安候和盛老太太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及的。这府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自然也都逃不过她的眼目。

      金夫人靠在一张铺了软垫的圈椅上,头戴镶嵌绿松石的八宝金钗,秋香色的褙子下面,是一条百蝶撒花裙,明艳而又气势十足。

      这时,便听见恭敬立在一旁的庄嬷嬷道:“夫人,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她闻言,端起茶碗,拨了拨浮在上面的碧叶,轻啜了一口放下,这才缓缓道:“不是没死吗?再者,我又不是郎中,瞧了有什么用?不是已经请了郎中过去瞧了吗。”

      “您说的是。”庄嬷嬷道,“只是,听说大公子今日着实伤得厉害,去了半条命。您到底是他的嫡母,若不管不问,侯爷嘴上不敢说,心里头难免会有些埋怨。”

      茶碗盖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又怎么样?”金夫人冷笑一声,“他早就不待见我,也不差这一桩事。我才懒得揣摩他的心思,铺子,田庄,库房的钥匙,都在我手里,这些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比男人靠得住。你呀,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活通透。”

      金夫人当年刚嫁给盛柏青时,也曾盼着与他好生过日子的。她娘家虽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富商,但与世代簪缨的勋贵之家,却有着天壤之别。打从她小时候起,便常听她父亲在她面前叹息,说是像他们这般的人家,虽是富贵,却入不了贵人们的眼,出身低微,总叫人瞧不起。

      人就是这样,越缺什么,就越向往什么。她父亲平生最羡慕的,便是那些读书人。就连见了个秀才举人,都是打心里敬慕得不得了。偏偏她的兄弟们,于读书上头实在是没有天份,她父亲不知重金延请了多少名师,他们却是什么名堂都没考出来,连乡试都过不了。但做起买卖来,却是手拿把攥,无师自通,个顶个地厉害。短短几年时间,便将家里的产业做得遍布整个大夏,成为了江南一代的富商巨贾。

      金夫人是她父亲老来得女,上面只有五个兄长,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到了嫁人的年纪,她父亲便四处着人留意好的门庭,心心念念要将如珠似宝的小女儿嫁入书香门第。

      可好姻缘哪那么好寻,找来找去,不是人家瞧不上他们,就是他们瞧不上人家。总遇不到合适的。

      就这样耽误了两三年,忽而有一日,她父亲对她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万般如意的人家。

      她父亲说,那人是宁安侯府的世子,生得芝兰玉树,素爱读书,是位风雅的公子。

      金夫人从小受她父亲的影响,读书人在她眼里便像是镀上了一层光环,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存在。那样的门第,那样的公子,她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满意。

      可等她心怀向往,带着数量惊人的嫁妆嫁入宁安侯府后,才发觉一切和她想象中的都不一样。宁安侯府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风光,花团锦簇的背后,是仿佛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的空架子。而她的夫君盛柏青,那个她曾经无比敬慕的风雅公子,却对她这个商户之女百般看不上。无论她怎样做,他都是不满意,总能挑出错处来。就连她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小产了,他都是一副生份客气的模样,一句温存体贴的话,都未曾对她说过。

      她小产过几回,身子本就一直不大好,后来生下盛金枝后,郎中便说她的身子,不适宜再受孕了。于是,她试探着问盛柏青,提出给他纳一房妾室。没想到,盛柏青一听,便欣然应允。那时,她才知晓,在她怀着女儿的时候,他在外头有了个相好,眼下那相好,已有孕三月,快显怀了。

      从那时起,她在盛柏青身上的心,便凉了下来。

      从前她以为盛柏青只是因为脸皮薄,心思没那么细,这才不会将温存体贴的话挂在嘴上。可直到许姨娘进了门,她才知晓原来他那般心细。许姨娘怀着身孕,夜里突然想吃太平楼的蒸鲋鱼,他便骑着快马亲自去买,买回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儿。还有,许姨娘害喜,爱吃橘子,他便亲手替她剥开,在手心里暖热了,才喂到她嘴边。类似这样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多得数不过来,原都是些小事,却像一根根小刺一样,扎在了金夫人心上。

      于是,她彻底将在盛柏青身上的那份心死透了,从此只牢牢攥着自己陪嫁时带来的那些田庄铺子,将产业打理得越来越大。渐渐地,盛老太太在她面前嚣张不起来了,盛柏青也要看她的脸色了,整个宁安侯府都要仰仗着她手里的产业过活。如今的她,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银钱更靠得住的东西了。

      庄嬷嬷想了想道:“夫人说的也是。只是,说句不好听的,往后侯爷要是百年了,这爵位还得落在大公子头上,将来他做新侯爷,咱们同他的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

      然而,金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深了,“往后的事,还未可知呢。”

      庄嬷嬷听了这话,却是愈加糊涂了。这大夏的爵位,四王八公十二侯,均是大夏建立伊始,太/祖皇帝亲封,世袭罔替,按例由家中嫡长子袭爵。像宁安侯府这般,家中没有嫡子的勋贵,那是少之又少。若是实在没有嫡子,那只得由庶长子袭爵了。

      可金夫人却像是打定了主意,心下自有盘算的模样。

      庄嬷嬷正摸不透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时候,就听她扬声吩咐碧玺,去请大小姐过来,说是有话要同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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