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35、第三十四章

　　我走进照雅轩，我母妃坐在软榻上无声地流着泪。

　　我把木箱子抱回我原来的房间放好。走到母妃身边坐下，我拉着她的手说道：“母妃，我会再去求楚斐放了舅舅他们的。”

　　我母妃摇着头喃喃道：“不会了，他不会放过我们了……这个杀千刀的畜生……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说着说着我母妃哭嚎了起来。

　　我抱住她，想让她镇静下来，她在我怀里嚎啕大哭着，突然整个人猛地抽搐了一下，昏死过去了。

　　我叫来了太医，太医说母妃这是急火攻心，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了。我只好整日守着她。

　　到了晚上，我母妃醒转过来了，我喂她吃了些安神的药，她又昏昏睡过去了。

　　我去了楚斐殿里，他正在批阅奏折，见我来了，屏退了宫人，宫殿里只剩我和他。

　　“楚斐，我求了，你收回成命吧。”我尽可能控制住抽他两耳光的冲动，好声好气地跟他说道。

　　“不行。”他头也不抬，绝决地说道。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舅舅根本就没有谋反的心思的！”我带着几分怒意说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会，叹了口气，从案几后起身走到我面前。

　　“陈家手握重兵已经三代了，够久了。而且你怎么保证你舅舅毫无谋逆之心？”他说道。

　　“我可以保证！”我赶忙说道，“我保证，我用我的性命担保我舅舅和陈澈绝无谋逆之心！”

　　他双唇紧抿一言不发，转过身去望着窗外，不再看我。

　　我绕到他面前哀求他：“那这样好不好，你把我舅舅和陈澈贬为庶民驱逐出京。我也愿意放弃王爷的身份，带着我母妃永生永世再不踏入京城半步。这样你就再也没有后患了。”

　　“呵。”他冷笑一声，冷眼看着我，“然后你去跟你表哥双宿双飞吗？楚冉，你还知道你是谁吗？！”他厉声喝道。

　　我有些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他带着几分嘲讽冷笑着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当旁人是瞎子吗？！”

　　我咽了口唾沫说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楚冉你之前天天去花柳巷里瞎胡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和自己的表哥……”他喘着粗气说道，看起来气得不轻。

　　“你是皇子！你想让楚家成为天下的笑柄吗？！”他怒吼道，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哈……”我无言以对，气极反笑，“笑柄？这有什么可成为笑柄的？天底下的断袖还少吗？为什么我就不能跟陈澈在一起？！”

　　“因为你是皇子！是父王的儿子，我的弟弟！”他对我吼道。

　　他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那我不当皇子了，你把我贬成庶民，赶出京城，从今以后就当我死了吧。或者你干脆把我杀了，免得我给皇家蒙羞。然后你放了我舅舅、母妃还有陈澈。”我对他说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是，我是不可理喻。都是我的错，你放了他们吧。”

　　“你给我滚！”他怒吼着回身把桌案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推到了地上。砚台被打翻在我脚前，溅起的墨汁污脏了我的衣摆。

　　我咬了咬牙，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你不放了他们，我就一直在这跪着。”

　　他冷哼一声说道：“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就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回寝殿了。

　　我一直跪到了天亮，第二天一早，楚斐从寝殿里走了出来，冷眼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我想起身追上他，但跪了太久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我一起身就跌倒在地。昨晚被扔到我脚前的砚台还摆在那，我这一摔膝盖正正好好磕到了那上面，疼得我满地打滚。

　　膝盖上的剧痛和满肚子的怒火、冤屈一阵阵地往我心窝里涌，我蜷缩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围的宫人都冷眼看着，没人想来管我这个随时可能变成阶下囚的王爷。

　　过了一会，小桃子从照雅轩赶了过来，战战兢兢、颤巍巍跑到我面前，把我搀了起来。

　　“王爷……您怎么了？您一夜没回来，静太妃醒了正到处找您呢，您快跟奴才回去吧。”小桃子哀声说道。

　　母妃！她一定急坏了。

　　我顾不上腿上的疼痛，用不大好使的腿拖着另一条更不好使的受伤的腿，像只断腿的狗一样连滚带爬地往照雅轩跑。

　　“母妃！”我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宫门口。

　　“楚冉，你去哪了？”我母妃赶忙上前扶住了我，把我扶到了屋子里。

　　我在椅子上坐下，膝盖一曲又是一阵剧痛。

　　“啊！嘶……”我不禁弯下了腰抱着膝盖。

　　“你怎么了？”我母妃担心地问我。

　　她看了看我的腿，问我：“楚斐那个王八蛋打你了？！小兔崽子欺人太甚，本宫今天豁出这条命也要宰了这个杀千刀的畜生！”

　　说着拿着我的剑就要去找楚斐。要说我母妃也算是个练家子，小时候在军营里也跟我外祖父学过一招半式。

　　“母妃！母妃！啊！！！”

　　我赶忙起身拉住她，一站起来又马上跌回了凳子上。太他娘的疼了，他大爷的……

　　我母妃赶忙又回到我身边，对一旁的月莺喊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母妃……别去了，他没打我，我自己跪的。”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母妃把手中的剑重重地扔在地上，嚎哭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祸害了我陈家，我的儿子还要跪他？！凭什么……先帝你看看！我们母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揉着心口，胸前的衣衫都被揪得起了褶皱。

　　我抱住她，哭着说道：“母妃……你别这样……”

　　过了片刻，太医赶了过来，给我了我几贴膏药，让我每日热敷，又嘱咐了小桃子几句便走了。

　　晚上，我正坐着敷腿，打算着等下把膏药贴好再去楚斐那磨一磨他。小桃子却又战战兢兢地跑到了我面前，“王爷……王爷……不好了！张副将趁大牢守卫换班的时候带人劫狱，被严尚书带人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皇上说要就地问斩啊！”

　　“什么？！”我把帕子扔下就想去找楚斐，跑了两步一个趔趄又摔在了地上。

　　“你去，去给我弄个轿撵过来。”我对小桃子说道。

　　我乘上轿撵，一路上心急如焚，恨不能蹬一蹬腿飞到楚斐那。

　　到了楚斐殿门口，我赶忙下轿，结果没站稳又摔倒在地了。

　　楚斐听到了声音，走了出来，蹲下来想把我扶起来了。

　　我一把揪住他衣领，通红着双眼瞪着他，恶狠狠地问他：“张平呢？你要杀他？！”

　　他神色冷了下来，看着我说道：“不是要杀，是已经杀了。”

　　“楚斐你大爷！”我吼着抬手打了他一拳，他被我打得也滚在了地上。

　　周围的宫人想上前扶他，他挥手让他们下去。附近的侍卫闻声跑了过来，纷纷拔刀指着我。

　　他踉跄着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都下去。”

　　侍卫们犹豫了一下，收起了刀退到一边去了。

　　我慢慢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楚斐，我要杀了你。”

　　“你别再闹了！张平他是劫狱，依律当斩。”他瞪着我说道。

　　我冲上前想再给他两拳，一旁的侍卫拦下了我，我被他们押着趴在了地上。

　　楚斐走到我面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侍卫说道：“把他给朕带回照雅轩去，把照雅轩的宫门给朕看好，不准他再出来半步！”

　　我被侍卫押了回去，就这样被困在了照雅轩。

　　我和母妃被困在照雅轩十几天，起初的几天我一直琢磨着怎么跑出去，我想着既然楚斐不肯放他们，不如干脆想办法跑出宫去，追上充军的队伍，半路找个机会把他们救出来。

　　但我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照雅轩被楚斐派来的侍卫围得团团转，而且这些侍卫就连换班的时候都毫不松懈。八成是楚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如果我跑了就要他们的命。

　　这招不成我就又想着去求楚斐了，我叫小桃子出去帮我给楚斐送过几次信，但他根本就不搭理我，一次都没给我回过话。

　　我每天夜以继日地想着这些事，就连做梦梦到的都是陈澈和舅舅，梦的内容要么是他们在西北受苦，要么就是楚斐把他们杀了。几乎每晚我都会在凌晨惊醒，这几天下来我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我母妃也是越来越歇斯底里，整日的跟我骂着楚斐。说实话，听她骂他我还觉得挺解气的，但考虑到我母妃的精神状况我到底还是笑不出来。

　　太医来瞧过几次给母妃开过些安定心神的汤药也没什么用。

　　期间太后和皇后结伴来过一次，想要来找茬儿再刺激刺激我和我母妃。幸好楚斐给侍卫下的令是只有太医和照雅轩的宫人可以出入，其余人均不得入内，她们就没能进来。否则我母妃估计会更崩溃了。

　　这日，我正一边磨墨一边构思着这封信里该写些什么才能把楚斐引来的时候，小桃子泪流满面地跑了进来，跪倒在我和我母妃面前，抽抽嗒嗒地说道：“太妃、王爷，将军陈少爷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