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34、第三十三章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转寒，冬天悄然而至。我父王不幸被其中一场秋雨感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半个多月也不见好。

　　或许是他年岁大了的缘故，拖拖拉拉一段时间伤寒逐渐严重影响了肺子。整日不停地咳嗽，间歇地发着高烧。

　　我母妃和皇后每日轮流侍奉在他榻前，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朝中政务由太子代理，我和丞相从旁协助。

　　这日我下了朝便去了我父王寝殿，我父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沉声唤我：“楚冉……”

　　我跪在他床前握住他的手，挤出了个笑脸看着他，“父王，我来看你了。”

　　他也对我笑笑，颤抖着手摸了摸我的头，“朕的小儿子……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跟琴月啊……你太善良，琴月太小……”

　　我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对他说道：“有父王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父王你要赶快好起来啊。”

　　父王对我笑笑，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了出来，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我起身帮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站在床边低声哭了一会。

　　我把眼泪擦干，转回头发现我母妃也在用帕子掩面低声呜咽着。

　　我走过去轻轻拥住她的肩膀，她哭得更凶了，泪水把帕子整个侵湿了。

　　我扶着母妃回了照雅轩，母妃让宫人都退下，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楚冉，你父王他……怕是……”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我握紧她的手说道：“不会的，父王会好起来的。”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我，颤声道：“我们……太子……”

　　她闭紧了双眼，泪如雨下，又用力地摇了摇头，抱紧了我，在我怀中喃喃道：“不会的。你父王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抱着她也哭了起来。

　　天不遂人愿，一个月后我父王还是驾崩了。我父王驾崩的那晚，我外祖父也西去了，大家都说我外祖父这是追随我父王去了。楚斐顺应天意，继承大统。

　　我母妃变为了太妃，搬出了皇宫住进了我的康王府。父王刚走的那几日，她整日不吃不喝，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我唤她她也常常听不见。

　　楚斐登基不久，束容国趁我国朝局不稳，又生叛乱，舅舅和陈澈奉命带兵北伐。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妃，她突然就来了精神，吵着嚷着说：“这是楚斐的阴谋，他把你舅舅和陈澈调离京城，一定是想杀了你！他一定是想对你动手了！”

　　我抱住她，安抚她：“母妃，你冷静点。楚斐只是让舅舅和陈澈去讨伐敌国而已，你冷静些。”

　　她推开我，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之后的几日里她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拿她没有法子，只好一有时间就陪在她身边让她心安。

　　几个月之后舅舅和陈澈凯旋归来，她似乎是安心了些，不再总是神色慌张了。

　　那日我带着母妃去将军府看望舅舅和陈澈，大家正坐着其乐融融地聊天时，宫里来了人，把我们请进了皇宫。

　　我们一走进大殿，楚斐就厉声呵斥道：“都给朕跪下！”

　　我不明就里，跪在地上。

　　楚斐冷声道：“康王，朕问你，在陈将军父子出兵北上的这段日子里，你可否与他们通过书信啊？“

　　我愣了愣，心揪了起来，楚斐从来没有叫过我康王，向来是喊我名字。他突然这么冷冰冰地喊我康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这些日子里我的确每周都会给陈澈写信，楚斐这是想究我们不伦之罪吗……

　　“臣的确是写过信给陈将军，但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罢了。”我心虚地低声道。

　　“这么说这封信不是你写的了？”楚斐说道。抬手将一封信扔到了我面前。

　　我捡起来读了起来，那信上的笔迹是我母妃的，信中写了她的惶恐不安，请求舅舅回京帮我夺位。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转头看母妃，她已是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楚斐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是静太妃的杰作了。静太妃你好大的胆子！悄悄派人绕过所有驿站和守城士兵做这般谋权篡位的勾当。”

　　又对我舅舅说道：“陈青！你可知道你妹妹的狼子野心吗？！”

　　我舅舅咬着牙说道：“陈家三代忠臣，为中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对皇上绝无二心，静太妃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这么说你早就清楚你妹妹的谋划了？”楚斐的目光阴冷地看着我们。

　　“来人啊！把陈青和陈澈关入大牢，充军西北！”

　　几个侍卫上前几步却都犹豫着不敢碰我舅舅和陈澈。

　　我跪在地上求楚斐：“皇上！我舅舅和陈澈一心为国，征战多年，你饶了他们吧！”

　　他冷笑一声说道：“若不是因为你，朕明日就斩了他们！充军已经是宽容了。”

　　又呵斥侍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几个侍卫上前架住了舅舅和陈澈，我转过头去想要把他们拉回来，但几个侍卫押着他们往外走了。我扑上前拉住陈澈的手，泪流不止。

　　陈澈低头看着我，眼泪落到我手上，颤声对我说：“楚冉，别哭了。好好活下去。”说完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

　　“陈澈！”我哀声唤他。

　　“把他们拉走！”楚斐喊道。

　　侍卫把陈澈拉了出去，我想要追出去，门口的侍卫抽出两把剑横在了我的面前。我推开他们想冲出去。

　　楚斐抽出身边侍卫的剑，快步上前把剑抵在了我母妃的脖子上，在我身后冷声说道：“楚冉，你今天敢追出去，我就一剑杀了你母妃。”

　　我也夺过身边侍卫手中的剑，回头直指着他，冲他喊道：“楚斐你疯了！你放开我母妃，然后马上放了我舅舅和陈澈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呵。”他冷笑一声，“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现在为了你那点龌龊心思连你母妃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我声音稍稍平缓下来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了他们，杀了我，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说着我把剑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咣当一声，他把剑扔到了地上，冲到我面前来抢夺我手里的剑。冰凉的剑刃划破了我的脖子，一阵刺痛从那伤口处蔓延开来。

　　周围的侍卫上前帮楚斐压制住了我，他把剑从我手中抢了过去，扔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看着我。

　　“楚冉，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要不然你前脚自杀，我后脚就把你母妃凌迟处死，你给我好好想清楚。从今日起，你们母子给我搬回照雅轩住。”

　　“楚冉……”我母妃哭着，颤抖着身体爬到我身边。

　　我抱住了她，轻轻拍她的背，对她说道：“母妃……我在……”

　　我抬头冷声对楚斐道：“好，我答应你，只是此事我舅妈和陈淑毫不知情，你能不能放过她们？”

　　“好，我答应你。只是将军府，还是要抄家。”楚斐说道。

　　“好，臣府中还有事要处理，还请皇上给臣一天时间，待臣处置妥当就搬回皇宫住。”我说道。

　　楚斐叹了口气说道：“好，你去吧。你母妃留下。”

　　“楚冉……”我母妃抬起头哭喊着。

　　我哭着对她摇摇头，“母妃，你在宫中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你要好好的，等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

　　说完我便赶出了宫，狂奔去了将军府，在来抄家的差役来之前遣散了将军府的仆役，拉着我舅妈跑去了方镜玉家。

　　我把情况告诉了方镜玉，陈淑听后昏了过去。我没有时间再多耽搁，我嘱咐方镜玉一定要照顾好我舅妈和陈淑就走了。

　　我又跑到了军营，告诉张平发生的事情，他是我舅舅的亲信，难免不受波及。我告诉他，让他自求多福，如果情况不好赶快逃命。

　　回到家后，把柳管家叫来，给了他一大笔银两，让他分给仆役们，各自逃命去吧。

　　柳管家跪在我面前磕了个头，老泪纵横，哭了好久才颤巍巍地起身走了出去。

　　我又赶到落华房间，把我手上剩的银钱、珠宝都给了她，把我的马牵给她，对她说道：“塔娜，你快走吧。不要回束容，更不要留在京城。隐姓埋名去找一个你喜欢的城市好好生活吧。”

　　她泪流满面，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

　　我舒了口长气，对她说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们新婚那晚我并没有碰你，所以……日后你若是遇上了喜欢的人，不必觉得心里别扭，毫无顾忌地嫁了吧。”

　　她跪在了我面前，对我磕了个头，颤抖着手拿过我给她的细软，说道：“王爷……你多保重……”

　　我对她点点头，把马的缰绳递到她手里，催促她道：“你快走吧，别耽搁了。“

　　送走了落华，我回到了我的屋子里，我打开房间角落里的一个木箱子，那里放着陈澈从小到大送给我的东西。拨浪鼓、他亲手画的风筝、弹弓、我刚开始习武时，他亲手给我削的木剑……还有那片银杏叶。

　　我把它们一件件挨个看了一遍，抱起那箱子，拎着落华留下的三只兔子，慢慢地走回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