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26、第二十五章

　　我弯腰捡起陈淑扔在地上的面具，那狐狸的面中被磕出了一道裂痕，我拿在手里，走到了方镜玉身边。

　　我跟方镜玉去了附近一处景致不错，人迹稀少的小湖边坐下。

　　我端详着手里的面具，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他看着湖水发呆，也是一言不发。

　　半晌我叹了口气，对他说道：“这大中午的，你是去红袖招吃午饭去了？”

　　他转头看了我一脸，垂头丧气的一脸倒霉相。

　　“哎……”我叹了口气又说道：“你说你喜欢我表妹吧，那为什么又去找姑娘呢？你说你不喜欢她吧，你又对她挺上心的。

　　还是你只不过是这段日子突然觉得陈淑也挺不错的，就对她关心了起来，但也没那么喜欢，顶多就是有点好感，心里也同样记挂着花楼里的莺莺燕燕啊？”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又或者你觉得喜欢一个人也没必要为了对方洁身自好，继续去红袖招花天酒地也没有什么？”

　　他不说话，呆呆地看着湖面，半晌舒了口长气，对我说道：“我没去找姑娘，就算我想去，这个点儿人家也不营业啊。”

　　“那你吃饭去了？”我问他。

　　“我去那吃饭干嘛呀？贵不说做得也没有别的酒楼好吃。”

　　“那你到底干嘛去了啊？！”我有点着急道。

　　他从怀里摸了个小铁罐出来。我接过来看了看，那盒子上面雕着红袖招独有的标志，应该是红袖招自制的给姑娘们用的东西。

　　我打开盖子，里面是透明的乳白软膏。我低头闻了闻，香喷喷的，是多种花朵混合出来的味道。这是擦脸的？我转头困惑地看了看方镜玉，他还挺讲究，还特意去花楼买擦脸油？

　　“呵呵，方兄还挺精致。”我干笑两声，把盒子扣上，递回给了他。

　　他没接，生气地对我吼道：“这是药！祛疤的药！”

　　我愣了愣，试探着问他：“给陈淑的？”

　　他气哄哄的，不说话。

　　“别气了，这……”我想劝劝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开口道： “你说陈淑可能会留疤，我就想起来依依之前有一次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割伤了，伤口可深了，但她涂了这药一点疤都没留下。所以我就去红袖招想找她要点。”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说道：“这青楼女子啊，真是金断恩断啊，我这些年没找她，就这么一小盒药她问我要了五十两……”

　　依依是红袖招的一个姑娘，第一次出来接客的时候遇见了方镜玉，那时候方镜玉也就十七，很喜欢这种清纯可人的清倌儿，就把她包了。

　　后来时间长了，方镜玉见识得多了就对她没兴趣了，已经好多年没找过她了。也亏得他还能记得她手划伤的事。

　　我看着手里的盒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说陈淑是不是生气了？”他有些担忧地问我。

　　我笑了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他生气地看着我，嫌我居然还拿他打趣。

　　“方镜玉，我问你啊？你对陈淑是认真的？你想娶她？”我正色问他。

　　他移开目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给我个回答。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你要对她是认真的，愿意好好对她。保证以后再也不去秦楼楚馆了我就帮你。不然的话……就算陈淑也喜欢你，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同意她嫁你。”

　　说完我觉得这些话可能有点伤人，就又补充道：“我说这话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作为朋友你怎么着都好。但陈淑是我妹妹，是我舅舅的掌上明珠……”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对我说道，声音很平静。

　　又说道：“我这几天也在想啊，我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我能给她幸福，对她下半辈子负责吗……”

　　说完他叹了口气，指指我手里的药，对我说道：“你把这个带给她吧。剩下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谁让我自己也糊涂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哥请你吃饭去。”

　　方镜玉没心情跟我吃饭，直接回家了。我自己也没什么好逛的就去将军府了。

　　进了门，看见陈澈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着看书。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我以为陈淑会哭闹呢。看样子她这次还挺乖。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怎么不进屋里看啊，外面太阳这么大。”

　　他抬头对我笑笑，拍拍身后的大树，对我说道：“这不是有树嘛，在这看看书，顺便等你挺好的。”

　　我笑了笑，问他：“陈淑呢？她没哭吧。”

　　“没有，她就跑了两步就不跑了。也没再说什么，让我继续陪她逛了会就跟我回家了。”陈澈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她。”

　　我走进陈淑房间时，她正在哼着小调整理今天买回来的东西，胭脂水粉还有小玩意铺了一桌子，她看看这个，闻闻那个，看起来一副好像根本就没受方镜玉影响的样子。

　　我走到桌旁坐下，对她说道：“理东西呢？”

　　她抬头对我笑了笑，“表哥，你回来了。你闻闻看这个特别香！”

　　她把一个香包递给我，我低头看了看，柔声对她说道：“先不看这个，我有事跟你说。”

　　她顿了顿，把那香包放下，低头一边鼓弄那一桌子东西，一边对我说道：“说吧，表哥。”

　　我犹豫了下，还是从袖子里把那药掏了出来放到她面前，对她说道：“这个是方镜玉让我拿给你的，是祛疤的药，说是很管用，他特意去给你求的。”

　　她停下手里动作，伸手拿起那药，看了一眼就猛地用力扔了出去。

　　咣的一声那药盒砸到了门框上，又滚落在地，我被吓得一激灵。回过头看陈淑发现她通红着双眼，喘着粗气。

　　我想了想，还是慢慢站起身，去门边把那药捡了回来。这红袖招的盒子质量倒是不错一点都没坏。

　　我走回到桌边坐下，她哭喊着对我说：“你把它扔出去！”

　　“陈淑你听我说……”我想安慰安慰她。

　　她打断我，继续哭喊着说道：“他这是诚心作贱我！你别以为我不认识，那盒子上雕着红袖招的标记。他拿青楼女子的东西给我用，他……”说到这她似乎是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我低下头看了看那盒子觉得很是为难，陈淑哭了我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自然是不愿意再跟她说让她不开心的事了。但她这般误解方镜玉我又不能不帮方镜玉跟她说清楚。

　　我起身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

　　过了半晌等她平静些了对她说道：“淑儿啊，你真的是误会方镜玉的用意了。你要知道，方镜玉是个单纯得有些傻的人。他要是存心想作贱你，他八成会直接骂你，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弯弯绕能想出这种方法。而且他抠得可以，他才舍不得花五十两银子去作贱谁呢……”

　　我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我感觉我跑偏了……

　　陈淑抬头看我，表情愣愣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从怀里摸出块帕子，给她把鼻涕擦干净，又用袖子把她眼泪擦干。

　　对她说道：“你若是觉得这东西配不上你，你可以不用，叫丫鬟扔了也可以。但你不能这么曲解别人对你的好意。”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是好意？”她冷声问我。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道：“端午那天，他一听说你出事了没等活动结束就走了。我到家的时候，他在我家院子里急得直转圈。我跟他这么多年朋友，我很了解他，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关心你。”

　　陈淑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抬手擦了擦眼泪，嘟着嘴巴一声不吭。

　　我想了想要不要告诉她方镜玉喜欢她，但想到方镜玉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是作罢了。

　　我对她柔声说道：“这个药我就给你放在这了，用不用随你。你好好休息休息，别再哭了。”

　　说完摸了摸她的头，退了出去。

　　我走回到院子里，陈澈还坐在躺椅上看着书，我走到他身边，他见我来了，抬头对我笑笑，往旁边挪了挪让我坐下。

　　“陈淑还好吗？”他问我。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进去之前她还挺开心的，进去之后就……”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关切地问道。

　　“没有，是方镜玉，她误会方镜玉了。”

　　陈澈点点头，沉吟了会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开口问我：“陈淑她……不会是喜欢上方镜玉了吧……”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谁知道呢？”

　　他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桃子给我。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也叹了口气。

　　“别想了。”他转头对我笑笑。

　　我点点头，“嗯，舅舅跟舅妈呢？怎么都没看见他们。”

　　“去城郊看爷爷去了。”他笑着对我说道。

　　我外祖父、陈澈的爷爷早几年退休之后就去城郊买了个小四合院，自己犁了几亩地，这些年一个人在郊区种种地、养养狗倒也乐得自在。

　　“喵。”

　　一声稚嫩的猫叫声传到我耳中，我循声向院子的角落里望去，发现一只通体黑色只有一只前脚是白色的小猫正在院子一脚的大树下舔着毛。

　　我觉得很是惊喜，起身走了过去。那小猫看我走过来抬起头愣了愣随即飞快地躲到了树后。

　　陈澈也好奇地走了过来，“什么啊？”他问我。

　　“嘘，小点声，是只小猫。”我小声对他说道，“你拿根香蕉过来。”

　　陈澈拿了根香蕉递给我，我把香蕉掰成小段放在手里，绕道树后张开手掌放在那小猫面前。

　　它依然警惕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凑了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我手里的香蕉。

　　我趁它吃东西的时候接机摸了摸他后背，挠了挠它的下巴，它打了个激灵，看起来挺喜欢这样的。

　　陈澈在我身边蹲着看着它笑了笑，“它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我笑着说道：“我也挺喜欢它的。”

　　“那你就把它抱回去养呗。”陈澈说道。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嗯……也得它乐意才行啊。”

　　陈澈看了看它对我说道：“我觉得它肯定会愿意的，要我我就愿意。”

　　我嗤笑了一声，又马上正色，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道：“真的吗？想跟我回家？”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是说我是猫的话……不过……你要是让我去你家陪你住我也不是不愿意……”

　　我崩不住笑了，对他说道：“陈澈，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怎么变了？”他不解地问我。

　　“你以前没这么肉麻……”我低声说道。

　　“那以前你也没说你喜欢我啊，既然我知道了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我自然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他对我说道。

　　我对他笑笑，柔声道：“哈哈，这样挺好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瞄。”那小猫叫了一声，我转过头看它，它吃光了我手里的香蕉，又开始低头舔毛了。我摸摸它的头。

　　“你中午还没吃饭吧？我们吃饭去吧。”陈澈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跟他去餐厅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