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23、第二十二章

　　夏天一来端午节便也很快就到了，端午节这天父王要携百官观看龙舟竞渡，来参赛的是各州的代表队。

　　这天巳时不到芳沁湖边就站满了围观群众。湖的另一岸，选手们都站在自己队伍的龙舟边等待着开赛。

　　码头周围有重兵把守着，停靠了三艘大船和几十艘小船。

　　那三艘大船，一艘是普通官员们乘坐的，一艘是后宫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乘的，还有一艘是我父王和几个身居要职的官员乘的。小船是给侍卫们乘的，龙舟比赛之后我父王还要游湖一番。

　　正式开赛前有舞龙舞狮的表演，表演结束之后，父王给各队伍的龙船点了睛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我跟楚玉、楚越站在一处，怀里抱着我的小妹妹琴月公主，琴月是我父王新纳的林美人生的。
　　现在才四个月大，既不会站立也不会说话。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湖面上竞相追逐的龙舟，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咕噜声，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哥哥，哥哥。”一个女孩的声音传到了我耳中。

　　我愣怔了一下，张大嘴巴震惊地看向琴月。琴月依然舞动着两只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咯咯地笑着。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我回过头继续看比赛。

　　“哈哈，表哥，是我啦！”我回过头，看见陈淑蹲在我身后，抬起头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皱眉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站起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想看嘛，就求爹爹和哥哥把我带来了。”

　　“舅舅和陈澈呢？怎么让你自己在这乱跑。”

　　“诺。”她向前扬了扬下巴，我往前望去，看到我舅舅正站在父王身侧，陈澈在我父王往后几排的地方站着。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你去隔壁那艘船，找我母妃，上她房间呆着去。”

　　“不要嘛，我特意来找你的。”她嘟起嘴，一脸的不乐意。

　　“乖乖听话，快去。一会我把琴月送回她母妃那然后就去找你。你快去吧。”我轰她道。

　　“哼。”她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走了。

　　“哈哈，许久不见陈淑都长这么大了。”楚玉在我身旁笑着说道。

　　“是啊，大哥和二哥在外实在是太久了，这次可得多留些日子啊。”我对楚玉说道。

　　“这次我们会多待些日子，这些年西北太平，楚越的副将也逐渐能独当一面了，我们晚些回去也可。”楚玉说道。

　　“嗯。”楚越也点了点头。

　　“咯咯。”琴月笑了两声。

　　我转过头，摇了摇她，“琴月是不是也很喜欢大哥和二哥啊？”

　　“大哥，你要不要抱抱琴月。”我转头问楚玉。

　　“好啊，给我吧。”

　　我把琴月放到楚玉怀里，琴月又咯咯笑了两声。

　　“看来琴月很喜欢大哥啊。”我笑着说道。

　　想了想又道：“不过仔细想想我们兄弟几个好像都很喜欢大哥啊。是吧，二哥？”我对楚越扬了扬下巴。

　　楚越跟楚玉对视了一眼，又移开视线看着我，嗯了一声。

　　我低头笑了笑。

　　比赛结束之后，宣布了胜者。我父王又讲了一番话便开始游湖了。

　　我在开船前抱着琴月去找她母妃林美人了，把琴月安顿好，我就去我母妃那领陈淑去了。

　　我母妃给她拿了一桌子点心，陈淑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个小仓鼠。我母妃还在给她喂这个喂那个，她也是来者不拒，嘴里塞不下就握在手里。

　　见我进来了，她眉开眼笑地站起身要招呼我，结果被嘴里的酥饼呛了一下，猛地磕了起来。

　　我母妃赶紧拿水给她喝下，她喝了一口，一边咳，一边抬头对我说道：“表哥……咳……你来了。”

　　“嗯，我来了。你快坐下把气顺下再说吧。”我走过去在我母妃身边坐下。

　　“小冉你来了。刚刚淑儿一直跟我念叨着你呢，这不看你来了开心得都呛到了。”我母妃在一旁笑着说道。

　　又开始了，我母妃又要在线配对了。我本来想多陪她一会的，但陈淑在这她肯定又要撮合我们俩。

　　我想了想还是对陈淑说道：“你跟我去我房间吧，你吵吵闹闹的，打扰母妃看景。”

　　“我才没有呢。”陈淑反驳我道，又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跟我单独相处更好点，便含羞带臊地笑了起来，柔声对我母妃说道：“姑妈，那我就跟表哥一起去了。”

　　我母妃也笑了笑，说道：“去吧去吧。”

　　我见她二人一搭一唱的不禁摇了摇头，起身对我母妃行了个礼：“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我母妃柔声说道。

　　我便转身走了，陈淑在我身后蹦蹦跳跳地跟着，我的房间在这船的另一头，那边是皇子们的屋子，与这边妃嫔的屋子隔得比较远。

　　我让陈淑低着头，别太招摇，她今天过来是不合规矩的，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别被人挑刺儿得好。她这种时候倒是挺乖的，安安静静低头跟了我一路。

　　推开房门我看见陈澈坐在桌边，我走进来他抬头对我笑笑。

　　“哥哥，你怎么也在……”陈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失望。

　　我低头笑了笑，转身把房门关上了。

　　“怎么了，看见我不开心啊？”陈澈对她说道。

　　“没有，我本来……”她走到陈澈身边坐下，叹了口气，“罢了。”

　　我也走过去坐下，给她和自己各倒了杯茶。

　　陈澈把桌子上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装满了樱桃和桑葚。

　　“吃吧，按照习俗，今天应该吃这些的。”他对我们说道。

　　我对他笑笑。

　　“嗝。”陈淑垂涎欲滴地看着食盒，打了个饱嗝。又马上抬手捂住嘴，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看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对她说：“你去窗边看看风景吧，你刚才吃得够多的了。”

　　她哼了一声，独自跑到窗边坐着赏景去了。

　　陈澈拿了个樱桃喂给我，笑着问我：“甜吗？”

　　“挺甜的。”我对他笑笑。

　　“太子、太子妃驾到！”门口的宫人喊道。

　　我慌忙起身，楚斐和严雪怎么跑来了。

　　陈淑慌张地走到我身边，“表哥，怎么办？”

　　我低声对她说道：“就这么办呗，都撞见了。你乖乖的也就罢了，太子不会找你麻烦的。”严雪就未必了……

　　“臣拜见太子、太子妃。”我和陈澈行礼道。

　　“民女拜见太子、太子妃。”陈淑说道。

　　“陈淑也在啊，不过本宫记得今天好像没有邀请大臣的亲眷同行啊。”严雪趾高气昂地说道。

　　“皇弟、陈将军、陈淑都起来吧。”楚斐说道，声音平平的。

　　“谢太子。”我们起身站好。

　　严雪满头的珠翠，一身繁杂艳丽的华服。连鞋尖上都嵌了两颗夜明珠。和她往日里一样的浮夸、奢华。

　　她看楚斐并无意追究陈淑的样子，便换了个法子找事：“陈淑啊，说起来，我现在也算你半个嫂嫂了，按照规矩，你是不是该给我敬杯茶啊？”

　　“太子妃千金之躯，民女不敢高攀。”陈淑没好气地说道。

　　“你！”严雪抬手指着陈淑气急败坏道。

　　楚斐侧眼看了她一眼，她冷哼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在气氛变得更糟糕前，我赶忙说道：“说起来，太子大婚后，臣弟还没见过皇嫂呢。让臣弟给皇嫂敬杯茶吧。”

　　“本宫可不敢劳烦四皇子。”严雪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没管她怎么说，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杯茶，双手捧给了她。

　　她得意洋洋地接过去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埋怨道：“这茶怎么是凉的啊？”

　　“天气炎热，太子妃多喝点凉茶压压邪火也好。”楚斐冷声对她说道。

　　严雪收敛了些，收起了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换上一副温柔模样，柔声说道：“臣妾是怕凉茶喝多了伤胃。”又转头对身边的宫女说道：“翠娟，你去沏壶热茶来给四皇子换上。”

　　楚斐不再理她，走到桌边坐下，“皇弟、陈将军、陈淑，坐吧。”

　　我们应声坐下，严雪也扭动着腰枝走到楚斐身边坐下。

　　她抬手捏起一枚樱桃梗，把那樱桃送到楚斐嘴边。楚斐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张嘴要吃的意思。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桌旁坐着的我们都盯着那颗樱桃，不敢说话。站着的宫女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点燃这一室的尴尬。

　　还好翠娟回来得及时。

　　“太子妃，茶水沏好了。”她拎着壶走到桌边，放到了桌子上。

　　“哦，很好，你退下吧。”严雪说着，自然而然地把那樱桃放回了食盒，仿佛刚刚只是凑巧因为翠娟回来了，楚斐没来得及吃她给的樱桃一样。

　　她缓缓站起身，提起那茶壶，嫣然一笑，对我说道：“这来而不往非礼也，臣妾也敬皇弟一杯茶吧。”

　　嗯？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恭敬地举起茶杯，说着谢太子妃。

　　她给我倒了杯茶，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末了还对我莞尔一笑。

　　我觉得很是奇怪，但也不敢盯着她看太久，默默低头喝了口茶。

　　“陈将军，听说本宫大婚那天是你领着护卫队去迎的亲，本宫还没来得及谢你呢。”说着给陈澈也倒了一杯。

　　陈澈也很是不解看了她两眼，但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地接着了，“这都是臣分内之事，能为皇家效力是臣的荣幸，太子妃这般是折煞臣了。”

　　严雪似乎是对陈澈的态度很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然而这还没完，她又走到了陈淑身边，对陈淑说道：“陈淑，你不认我这个嫂嫂，我可得认你这个妹妹啊。把茶杯拿起来吧，我也给你倒一杯。”

　　陈淑不好再推辞，也捧起了杯子。

　　淡褐色的茶水冒着腾腾热气，从壶嘴里涓涓流出，尽数进了陈淑手中的杯子里。

　　眼看着茶杯就要满了，严雪却不见收手，那滚烫的茶水从茶杯里溢了出来，漫到了茶托上，又涌到了陈淑的手上。

　　“啊！”陈淑尖叫着，甩着手，把茶杯扔到了地上。

　　我赶忙站起身，用帕子托起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手右手手背红了一大片，上面起了一个姜黄色的大水泡，围绕着大水泡周围还有一圈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我只是看着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陈淑的眼泪像不受控制的断线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地从她眼眶里往外掉。她痛得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断断续续地喊着痛。

　　陈澈看着陈淑的手，被气得不行。他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似乎是在尽力抑制着自己想给严雪一拳的想法。

　　严雪在一旁故作惊讶地尖声叫道：“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陈淑妹妹没事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戳陈淑手上的水泡。

　　我抬手把她的手推开，“太子妃，陈淑的手现在还是不要随意碰得好。”

　　“快去宣太医。”楚斐皱眉对一旁的宫人说道。

　　严雪本还想伸手去碰陈淑，一听楚斐说话了，她就缩回了手，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幸灾乐祸。默默地站回到楚斐身边，低着头在那偷笑。

　　太医提着药箱很快便赶来了，给严雪上了药包扎后跪地说道：“臣已经给陈姑娘处理完伤口了，日后每天换药即可。臣会派人把要用的药和纱布打包一些送去将军府的。只是……”

　　“是什么？快说！”我催促他道。

　　“陈姑娘的手烫得很严重，面积又比较大，怕是要多耗些时日才能痊愈。这些日子，还请陈姑娘一定要小心注意千万不要碰到水，也尽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太医低头说道。

　　“会留疤吗？”陈淑已经镇静了下来，停止了哭泣，哑着嗓子问道。

　　“这个……臣不敢妄断，还得看具体的情况……”

　　陈淑闻言嘴角搭了下来，眼看着又要哭了起来，我赶忙抱了抱她，安慰她道：“别怕啊，别怕。表哥一定会想办法不让你留疤的。”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撇着嘴哭了。

　　“郭太医，听见了吧？宫里祛疤的药膏都备一份出来给将军府送过去。”楚斐对太医说道。

　　“是。”太医领命道。

　　“谢太子厚爱。”陈澈行礼说道。

　　“陈将军言重了，是太子妃不好，伤了陈淑。本宫理应负责医好陈淑。”楚斐说道。

　　又转头厉声呵斥严雪：“你还不给陈淑赔礼道歉？！”

　　严雪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委屈巴巴地瞧着楚斐，一副忍悲含屈的模样，还在眼角挤出了两朵泪花。

　　楚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没有办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陈淑面前行了个礼，“今日是本宫大意了，还望陈妹妹不要跟本宫计较啊。”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人的惺惺作态了，抢在陈淑的委屈进一步爆发之前对楚斐说道：“太子，臣弟还是先把陈淑送回将军府吧。”

　　楚斐点点头，“也好，路上小心些。本宫便先走了。”又对陈淑道：“缺什么就跟你表哥说。让他来跟本宫要。”

　　说完就转身走了，严雪对着我们冷笑了一声也跟着楚斐走了。

　　他们一走远，陈淑就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道：“严雪这个贱人！”

　　我赶忙捂住她的嘴，低声对她说道：“嘘，嘘，我们回家再骂，回家再骂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严雪是个工具人，所以行为背后的逻辑可能弱了点。
觉得她太那啥的话，请多担待(' _ ' *